第89章 白馬非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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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雲,你過兩日去趟太醫院尋趟王太醫。”謝嘉言靠在貴妃榻上,“就說小姐我肚子不舒服。”
“是。”寶雲遍體生寒,金秀不留痕跡的看了她一眼,頭顱垂的低低的。
江沅依舊如往常一般,要說最大的不同,便是不愛吃膳食,呈鈺自從知道母親肚子裏有了個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的小家夥後,成日的往鳳起殿跑,閃著晶亮的眸子不停地瞅江沅絲毫不顯的小腹。
“鈺兒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江沅揉揉呈鈺的小腦袋。
“妹妹!”
宋延巳這會正坐在一側看書,聽呈鈺這話頭也不抬,“為何?”
“娘親長得好看,妹妹一定也長得好看。”等妹妹出生,他就又長大了一歲,韋先生說他已不再是稚童,他已經可以保護妹妹了,“到時候,誰都不能欺負她。”
“萬一是個弟弟呢?”
怎麽會是弟弟?弟弟多不可愛啊!呈鈺想了想,有點嫌棄,“弟弟也行,可終究不如妹妹可人疼的。”
江沅屈起手指在呈鈺腦門上敲了個栗子,眯著眼道,“你個重女輕男的小鬼。”
“父皇!”呈鈺挨了一指頭,捂著腦門顛顛的跑去給宋延巳告狀,“娘親欺負我。”
叫他父皇,叫江沅娘親,親疏立現。
宋延巳有些吃味,順手翻了頁書卷,“那你便不要理會你母親,來給孤背背昨個學的雲史吧。”
還是娘親好啊!呈鈺摸摸鼻子,邊背書邊忍不住腹議。
“金秀。”房門緊閉,寶雲剛從太醫院出來,她拉著金秀的胳膊快哭出聲來,聲音壓得極低,“你救救我啊。”
懷裏的東西閃著幽暗的光,她正大光明的入了太醫院,隻要想查,就會立刻查到她身上的,她又不傻,謝嘉言這是擺明了要用她的這條命去換江沅肚子裏的那個,就怕她動手了,結果隻賠上自己,對方卻毫發無損。
“咱們連命都是小姐的,還有什麽可選的?”金秀可憐寶雲,可是更慶幸去做這事的不是自己。謝嘉言與江沅真心沒有多大的仇怨,隻不過,看不得別人比她好罷了。她沒有的、她想要的,江沅不費吹灰之力就握在了手中。
嫉妒是毒,錐心蝕骨。
寶雲看著金秀搖頭,明明是盛夏,卻覺得整個身子都被浸泡在臘月寒冬的冰水中。她不想死,哥哥無德隻會吃喝嫖賭,她還有年邁的母親要養,她若是死了,她的家就沒了。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她是個丫鬟,她做不到平白無故的去送死。
這晚,她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娘娘。”天還未亮,碧帆的聲音就趕在何謙的前麵,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江沅和宋延巳。
“怎的了?”江沅睡眼惺忪,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宋延巳這會正抱著她,江沅還沒來的及起身就又被他圈了回去。
碧帆蹲下身子,靠近紗帳,輕聲道,“謝夫人身邊的寶雲姑娘說想見娘娘。”
江沅一聽這名,也顧不得宋延巳了,連忙把他推搡開,單手撩了煙水色的紗帳,眼睛晶亮,“更衣。”
“阿沅。”宋延巳順手拉了她的衣袖,表情略微有些委屈,今個難得休沐。
江沅心裏糾結了片刻,隻好又鑽進帳內,藕臂環著宋延巳的脖子,噘起嘴在他的薄唇上香香的印了一下,安慰道,“我去去就來。”然後又一陣風似的鑽了出去。
宋延巳被她搞得一怔,片刻回過神來,莞爾自語,“真是個討人喜歡的。”
寶雲不停地摳著手指,連指甲處見了血都不覺,腦海裏不停地想著該如何做才能保全自己,她不能聽謝嘉言的,那是一條必死之路,可是江沅又會給她活路麽。
“你要見我?”珠簾微蕩,帳香攙著江沅出了內殿,端莊的翠色留仙裙,墮馬髻上僅插了隻含珠抱翠的步搖。
寶雲連忙跪下問安,卡在喉嚨裏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這天還未亮,你不會真以為本宮這般清閑吧!”江沅聲音不帶喜怒,又等了片刻,見她依舊不言,這才起身準備離去。
寶雲心中微顫,錯過這次,可能就真的沒機會了!她連忙向前爬了兩步,額頭撞的地麵咚咚響,“求帝後救救奴婢吧。”
“你又不是我鳳起殿的人。”江沅垂頭俯視著她,緩緩地彎下腰身,看著她越垂越低的頭顱,輕聲道,“你不說,我怎麽救你?”
寶雲抬起頭,眼中淚水漣漣,張張嘴半天沒說出聲。
“一大早擾孤清夢。”宋延巳的聲音從簾後傳來,“拖出去二十大板,打完扔回鴛鸞殿去。”
“陛下饒命。”寶雲沒想到宋延巳也在,這會要是這麽被抬回鴛鸞殿,十有*就沒命了,寶雲心中微定,跪在地上泣淚開口,“奴婢有事要稟。”
江沅心平氣和的聽完寶雲所言,心中不由覺得有些可笑,謝嘉言對她還真是不死不休。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抖得像隻鵪鶉的寶雲,思在腦中轉了個圈,便笑道,“那你便按她說的做。”
“奴婢不敢。”寶雲也猜不透江沅到底想要做什麽。
“有什麽不敢的。”江沅理理衣袍,示意她起身,“到時候,你隻管全部應下便是。”
寶雲驚恐的看著江沅,又聽她掩笑開口,甜美的如同夏日鶯啼,“宮中是留不得你了,但是本宮可以放你出去。”
“出去?”寶雲呆呆的看著她。
“你信不過本宮,還信不過陛下麽。”江沅眼角瞥了眼晃動的珠簾,這才含笑看著她,“保你無憂,去吧。”
“奴婢謝過陛下,謝過帝後。”寶雲又咚咚咚地叩了三下,這才起身告退。
天還暗著,寶雲摸了摸袖中的小瓷瓶,向著太醫院快步走去,信不信,都得搏一把了,贏了她命不該絕,輸了也怨不得別人。
江沅看著殿門閉上,這才撩起珠簾踏入內殿,宋延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收拾妥帖,隻孤身坐在桌案前,江沅邁著步子踱過去,可憐兮兮的往他身邊一坐,托臉道,“怎麽辦,你的姬嬪們都想殺我。”
“有我在,誰敢傷你。”宋延巳伸手捧住江沅的臉,輕輕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如今,你可以毫無顧慮了。”
“真的?”江沅眼睛驟亮,這表示,前朝出現了大逆轉,宋延巳在與謝家的博弈中處於上風。
“真的。”
中午,太醫院如往日般平靜,林太醫幾人正捏著胡子在一旁品茶談藥,就有侍衛直接衝了進來,嚇得林太醫差點摔了杯子。
“這又怎麽了?”幾位太醫年紀大了,這麽一回兩回的嚇,半條命都快嚇沒了。
“帝後的安胎藥裏驗出了毒物。”帳香是跟著侍衛一起來的,當下就吊著嗓子道,“把東西全圍了,人一個不準少的帶出去。”
這邊帳香忙著把太醫院圍死,那邊碧帆就帶著人去了冷宮,薑燕婷死了,可小巧還裝瘋賣傻的活著。
江沅這次是有備而來,直接派人闖入鴛鸞殿捉了寶雲。
謝嘉言冷眼看著一言未發,金秀看著被侍衛拖出殿外的寶雲,她淒厲的求救聲仿佛縈繞在耳畔,終是忍不住落了淚,她與寶雲打小一塊長大,多少有著那麽些情分。
王太醫心思細膩,早就把東西整理幹淨,如今所有的事便都落在了寶雲一個人身上,證據確鑿。
謝嘉言坐在一側,手腕上的祖母綠鑲金鐲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寶雲額頭在地麵上碰的極響,腦袋漸漸染上一片鮮紅,“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謀害皇嗣,可是滅門的大罪。”江沅安靜的聽著,最後涼涼的來了一句,“認了這罪,搭上全家可就太不值得了。”
堂下的人停止了發抖,眼睛就這麽對上了謝嘉言,神色驚恐,接著就忽然撲向了她,“夫人救我,夫人救救我。”
“我怎麽救你,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也不能犯下這等大錯啊!”謝嘉言當下就明白了寶雲要做什麽麽,連忙握了寶雲的手,她手心帶著涼,看寶雲的眼神不帶一絲暖,“你做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你的家人啊。”
寶雲到嗓子眼的話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她怎麽忘了,眼前的這個女人豈是那麽容易認命的,她少想了一步,萬一她手裏握著她家人的命,她該怎麽辦。
心忽然就冷了下來,江沅看寶雲這模樣就知道多半是要不了了之了,一個眼色過去,碧帆就立刻跪下。
“娘娘,奴婢前幾日奉命去冷宮告訴前朝的老太妃衣裳改製,遇到了薑燕婷生前的貼身婢女,她說有要事要稟。”
“一個奴婢,有何可見的。”江沅開口。
“事關謝夫人,奴婢不敢隱瞞。”碧帆抬頭,周邊坐了一圈的姬嬪皆竊竊私語。
“一並結了。”宋延巳心裏明了這是江沅的計劃,麵上隻做了煩躁的模樣,揮手道,“帶上來。”
小巧兩頰雙陷,身子瘦的如同麻杆,風一吹就會倒,看就這麽跪在前邊,把事情一股腦的倒了出來,唯獨隱瞞了薑燕婷那個孩子的真實身份。
“你若沒有證據,可就是汙蔑。”
小巧回想著薑燕婷死前的交代,抖著手從懷裏掏出被包的嚴嚴實實的牛皮紙,“這就是證據,我們充衣是被逼迫的。”
謝嘉言眉頭微蹙,還沒等她想通,碧帆便快一步衝了上去,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香氣四溢。
眾人麵麵相覷,眼神不由得瞟向謝嘉言,這是美人香!
宮中除了謝嘉言,沒有第二個人配的出這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