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112|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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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穿成潘金蓮怎麽破。 !
史文恭冷笑一聲,仿佛看不慣武鬆的廢話。即便是白白給他這麽大個人情,也不過是生前羞辱和死後羞辱的區別罷了。
但當那刀尖慢慢移到他胸口時,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就這麽交代自己的一身本事?要是他能活……要是他能活,他寧可……
潘小園從沒見過武鬆殺人的模樣,也不想看,輕聲哀求似的叫:“二哥……”
刀尖停頓一刻。武鬆將她摟得緊一緊,胸膛擋住她視線。
“要不你走開些。”
潘小園偷偷轉過頭去看。史文恭大睜著眼,看到她,目光突然變得熱切,張了張口,口型分明是:“娘子救我!”
潘小園想別過頭去,卻突然從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些別的東西。
一閃即逝的急切。換成任何一個旁人,也許完全無法理解那目光的意思。而潘小園,此前所有關於陰謀關於隱情的懷疑,排山倒海都衝入腦海裏。
她腦子一熱,脫口叫道:“慢著!”
沒等武鬆反應,積攢起勇氣,站起來,慢慢握住他持刀的手腕。
“先別殺他。”
武鬆凜然道:“為什麽?”
“有……有些話,我、我想……問問他……”
武鬆徹底不解。看了一眼史文恭,他被揍了那一拳之後,愈發虛弱,連冷笑也慢慢不能維持,此時眼睛緩緩閉起來。
武鬆飛快看了看四周。依舊是月黑風高的夜。眼下暫時沒人驚覺,但這個滿身血跡的狂徒必須盡快處理掉。
“就算我不殺,這人也多半活不了多久。你有什麽要問的?”
潘小園腦海中閃過五六種措辭,哪樣都不太妥當。眼見武鬆的目光中現出些懷疑,咬咬牙,選擇了最直接省事的說法,破釜沉舟:“我要跟他說話。請你回避。”
武鬆霍的站起來,“為什麽?”
史文恭終於支持不住,微微喘息著閉上眼。這麽一個幾乎毫無生氣的軀體,短短片刻時光,寥寥幾句話,似乎已經鑄出了一道堅硬的壁壘,橫在兩人當中。
武鬆緊握住刀。
她方才說什麽,她樂意跟他樂意嫁他。
她還說過什麽,何必為了一紙婚書,一輩子拴在那個男人身上。
史文恭說,她怕他。
史文恭聲稱,聽到過她的心裏話。
史文恭罵他禽獸不如。
而現在,她支支吾吾的,要和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單獨對口詞。
倘若給武鬆哪怕半刻鍾時間,他也許就能梳理出這些言行背後的真情假意。可現在,她冷不防的叫他回避!
他昂首,聲音有些冷淡:“不行。”
潘小園意識到說錯話,急得出汗,還是要對他溫柔以待:“我要問史文恭一些話。”
“為什麽不讓我聽?”
“因為……”潘小園回頭,忽然發現史文恭頭朝側麵一偏,已經又陷入深深的昏迷當中,聽不到他的呼吸。
她努力學著武鬆的氣質,挺起胸脯,幾乎是命令的口氣,沉穩地重複一遍:“把他救醒,我有幾句話要問——可能會牽連到你宋大哥,我怕你聽不進去。”
“宋大哥?”
武鬆一皺眉,已經想通了這三個字裏千絲萬縷的暗示,幹脆利落道:“不可能!”
“我要聽說史文恭親口說。”
“這人是梁山仇敵,不是我一個人的。要讓他招供什麽,上梁山,大夥一起聽。”
有理有據。潘小園搖頭反駁:“不行!”
“你知道他是什麽人!這人沒有絲毫信譽可言,連他授業恩師都能坑害!你指望能從他口裏聽到實話?”
“那……那也讓他開口再說!他以前做過的事,請你……暫緩一緩,之後要把他怎樣,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何苦攔著?”
見他依舊冷著一張臉,心中莫名其妙有些打鼓。想退縮,更想溫言軟語的求他。
求他什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那麽多次大膽胡鬧,你都容忍了,這回,再讓我任性一次?
潘小園抿著嘴唇。唇瓣被咬得無甚血色,一點點白色的牙齒尖兒現出來,隱約看出些冷漠的攻擊性。
“武二哥,別忘了我潘六也是梁山一員,史文恭是在我手裏捉住的,要如何處置,無論如何我也能說句話吧!”
居然公事公辦的開始跟他理論了。武鬆毫不客氣地噎回去:“那我還是步軍頭領,按軍法,公差在外,一切將校以下人員都聽我調遣!你也不例外!”
潘小園一股氣噎得胸口疼。很久沒被他這麽甩臉色說話,委屈湧上來,竟馬上有點想哭。
還是理智地讓步:“那好,你不用回避,但是要先、先把他救活……”
武鬆輕輕搖頭。史文恭已然失血過多,放任他就此斷氣,也算是給他免了更慘烈的命運。倘若周老先生在彼,應該也不願目睹他死得太難看。
但要說對他施以援手……
幸虧這話是隻讓他武鬆聽到,否則她馬上就無法自稱“梁山一員”了。
潘小園終於意識到,這人的心簡直就是鐵板一塊。此前他的所有對她的讓步,完全不在於他倆有多親密、是什麽關係;原因隻有一個:他樂意!
用力瞪他一眼,還是不敢大聲跟他理論,反而眼角的淚忍不住,順著臉頰一滴滴滑落。滑到嘴邊,飛快抿掉,鼻子免不得一皺。
她聲音有些顫:“你是……不相信我了?”
武鬆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意識到手中還亮著刀子,冷光如同黑夜的流螢。方才她就是在他那布滿死亡威脅的刀光下麵,跟他強詞奪理夾槍帶棒。
他將刀收入鞘,終於有些氣短,搖搖頭:“不是,但梁山……”
他的聲音突然被打斷了。外麵的院牆附近,冷不防響起一個投石問路的女聲。
“六娘、六娘?……武鬆……你們歇了沒?”
扈三娘。裏麵武鬆和潘小園同時一驚。潘小園躡手躡腳,快步走到廳裏,挨著牆,輕聲回應:“什麽事?”
扈三娘想著那些窮凶極惡的殘兵敗將,火急火燎來示警。眼見小客店不像被打砸過的樣子,心已經放了八分。此時再確認一下:“我們那裏經過了些曾頭市的暴兵,隻怕又有人來騷擾你們,特來告知——這裏可有陌生人來過?”
武鬆將前情一串,立刻明白扈三娘那裏發生了什麽。
他心想扈三娘來得正好。正需要些人手來處理史文恭這個麻煩人物。把她叫進來,多一個人在場,也免得那個固執的潘六非要做些什麽軍法不容的。
立刻追過去,開口回答:“我們……”
不顧潘小園拚命朝他使眼色,目光中滿是哀求,連連搖頭,抓著他手輕輕搖,甚至伸手掩他的嘴,請他別出聲。
他心堅如鐵,給出一個抱歉的眼神,撥開她的手,轉頭朝著扈三娘的方向,繼續道:“我們這裏……”
潘小園當機立斷,做了唯一一件能讓他住口的事。
伸手用力往下扳他脖頸。武鬆下意識的彎了腰,還沒來得及轉眼看,麵前掠過一陣輕飄飄女人香,兩片溫軟幹燥的嘴唇貼上來,把他所有的聲音堵回去了。
潘小園雙頰滾燙。這叫做算計他麽?腳下仿佛踩了雲。軟綿綿騰雲駕霧。耳中咚咚咚聽著自己的心跳,不敢將眼睛睜開哪怕一點點縫,憑感覺,踮起腳,輕盈盈仿佛嫩葉承露,小心翼翼地啄他一口,也是幹燥的,帶著些疲憊的澀澀的氣味。百十來句還未出口的重話,匯成帶著怒意的、侵略性的火熱,讓她一點點嚐了,卷著,舔舐幹淨。
頭一次,讓她治得服服帖帖。武鬆一動不動,氣息近乎紊亂,連躲閃都忘記。後腦被那隻柔柔的小手貼著,像是澆下一注沸騰的水。腦海中嗡的一聲,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念頭,春風化雨般一個個消失了,留下一片恰如其分的空白。
靈魂出離身體的奇異感,這是在做什麽?月黑風高,濃夜曖昧,並非坦蕩攤牌的吉時。空氣中隱約彌漫著猙獰的血腥味,尖刀在皮鞘裏蠢蠢欲動。更何況,咫尺之遙還有著第三個人,盡管不知死活,但罵過他武鬆禽獸……
應驗得真快。
他武鬆何時怕過人言?便是千八百人圍觀又怎地!便是真做禽獸,又怎地!
他深吸口氣,想要做點什麽,卻又拿不準該做什麽,試探著投桃報李,所有的嬌柔鮮嫩卻忽然縮回去了,懷裏一片空蕩蕩,悵然若失。
耳中恍恍惚惚一片長音,有人在說話?
咫尺之遙的牆外麵,扈三娘又催了一句:“你們沒事吧?”
隻有潘小園耳尖聽到了,慌慌張張放開武鬆,見他呆著,不敢看他,揉揉眼,甩掉滿身的燥熱,吸口氣,鎮定答道:“……多謝三娘掛心,這裏沒有異常,你……快回去休息……吧。”
怎麽突然變得如此氣短,上了青藏高原似的,說兩個字,就要喘一喘。
倘若扈三娘稍有點相關方麵的經驗,此時必然能聽出不對,進而腦補出無數倫理大戲。但美人畢竟單純,想著她可能是累了。
於是好心提一句:“那夜裏也要小心,別睡太死!”
“放……放心。”
聽得美人上了馬,慢慢跑遠,潘小園長出口氣,轉過身,搖搖晃晃走開,隻想遠離犯罪現場。
沒走兩步,一雙滾燙的大手扳上她雙肩,排山倒海一股力,幾乎是粗魯地將她慣轉了半圈,雙臂被牢牢箍住,火熱的呼吸擦著她的額發,抬頭,濃眉大眼,眼中燒著勃勃的火焰。不知怎的,燙的她全身一軟,再動不得,像是什麽地方化了。
武鬆定定地看她。客店內外重新寂靜,眼下再想說什麽都晚了。仿佛嶙峋的亂石中瘋長出雜草,全身莫名其妙的燥熱,衝擊得胸膛鼓脹。
所以……這是幾個意思?
為了救那個男人的命,跟他做交易麽?
潘小園見他目光裏的溫度慢慢降下來,熱情閃過之後,竟有些焦慮的痛楚。
知道他可能誤會,卻偏不想解釋,偏過頭去,等他裁決。反正什麽都是你做主,反正你一根手指頭都能讓我動不了,何苦跟你爭,反正我便宜占到了,何必再求你什麽,反正沒拳頭的人,誰都不會把她當根蔥!
心裏胡思亂想著,片刻前的回憶突然鋪天蓋地的返場,清新幹燥的觸感,後悔沒有咬他一口。
眼角又滲出淚來,眼看往下掉,眼睛拚命眨,嘴唇緊緊抿著,裝模作樣咳嗽一聲,狠狠一掙紮。
原本以為是徒勞,隻是跟他表個不服輸的態,卻不料輕輕易易的就被放開了,用力太猛,自己反倒一個重心不穩,又是讓他拽回去的。
武鬆眼裏似是有火,目光燒灼她全身,手上不疾不徐地攬住她後背,不慌不忙俯下去。麵前的小娘子認命地閉眼,眼底下還不安生,睫毛顫抖,左右不過是賭氣和慌亂。卻又似乎有一些難得的羞澀,胭脂爬上瑩白的肌膚,仿佛生了一圈暖暖的光暈。鼻尖浸著細細的汗。方才還無甚血色的唇,不知何時成了嬌豔欲滴的嫣紅,微微顫著,仿佛噙著多少柔膩的私房話兒。領口近乎魅惑的一抹白皙,仿佛邀他湊得再近些。
再往下,鼻尖碰到滑膩的肌膚,熱度悄悄爬上來,細微的壓抑著的喘息拂在他唇邊。
既是交易,沒不許他討價還價吧!
一橫心,壓下去,本能地銜住,輕輕推,嚐試著一點一點磨。柔軟得讓人心顫,有些緊張。感到她不清不楚的抵觸。
角落裏的燈,燈油耗盡,閃一閃,熄了。四周漆黑一片。而那黑暗仿佛點燃了一團熾烈的火,突然席卷得他全身酥麻。
立刻抽身。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幾乎已經把她攬得離了地,柔軟的身軀緊貼著結實的胸膛,她的體溫涼些,隻有被他碰到的地方是火熱的。
急忙把她放下。深吸口氣,角落裏摸出燈來,默默地續了油,點上。雙手有些不聽話,顫抖著拿了又掉,試了三四回才亮起來。舉起來一照,潘小園怔怔地看他,臉上紅的比那燈火還好看。
武鬆有些不自然地微笑,笑中還帶著些方才偷來的柔軟。
總結似的,回應了她片刻之前的那句問話:“我從來沒不相信你過。”
潘小園自作多情地從這話裏聽出些道歉的意思,輕輕“嗯”一聲,表示理解萬歲。
誰知他馬上得理不饒人,補了一句:“是你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