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五章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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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桐低著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她正憂慮忡忡,根本沒看到寧遠這渾身的戲。
    寧遠有幾分無趣的出了屋,一邊沿著走廊往外走,一邊隨手係好鬥蓬帶子,將風帽戴上,出了角門,裹緊鬥蓬,機警的瞄著四周,腳步飛快出了李家,上了車,將濕鬥蓬甩給大英。
    車子晃了晃,小跑著往定北侯府回去。
    寧遠坐在車裏,聽著車頂上劈啪的雨落聲,一點點細細回想李桐的話和她的神情,以及剛才的點點滴滴,他說到薑煥璋守在大相國寺,她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好象還有點害怕,她害怕薑煥璋?還是害怕薑煥璋守在大相國寺後院這件事?她臉色大變,是因為薑煥璋守在大相國寺?
    這裏麵有什麽隱情?
    薑煥璋死守在大相國寺這件事,讓他覺得十分古怪,她今天這樣的反應,也十分古怪,她和薑家還有什麽未了的事?能有什麽事?
    寧遠越想心情越不好,緊擰起眉,片刻,抬手敲了下車廂板,“大雄呢?”
    “在。”小路著跟在車旁的大雄急忙緊跟幾步,上前應聲。
    “立刻去告訴六月,從現在起,薑煥璋那裏,兩兩輪班,一刻不許離眼的盯緊薑煥璋,真到他離開大相國寺。”寧遠冷聲吩咐道,大雄答應一聲,離開馬車,飛掠而出,去找六月傳話。
    …………
    大相國寺後院,那間小院門口,雖說搭了蘆棚,雨是沒淋進來,可寒風轉著圈,從四麵八方撲上來。
    無智一隻手抱著自己那件厚厚的粗布鬥蓬,一隻手撐著傘,衝進蘆棚,放下傘,將鬥蓬裹在冷的緊挨著小小的紅泥爐,正瑟瑟發抖的薑煥璋身上。
    “謝謝你。”薑煥璋伸手接過鬥蓬裹緊,啞著聲音謝了句。
    “唉!薑施主,你這是何苦?什麽樣的事值得你這樣糟蹋自己?要是凍出個好歹……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讓你早日解開這個心結。”無智一聲接一聲歎著氣道,“我再去給你拿個炭盆,再拿一簍子炭,你自己讓著添炭,再給你拎壺水?”
    “好,多謝你。”薑煥璋裹上鬥蓬,頓時覺得暖和太多了,再次感謝。
    無智拿起傘衝出去,薑煥璋扭頭看著他,無智幾乎眨眼就隱沒在暴雨中,薑煥璋卻擰著頭看了半天,才緩緩轉回頭,仰頭看著破舊的院門。
    他記的很清楚,就是春闈之後,就是這個月,他陪李氏到這大相國寺求子,他從這個院子裏推門出來,和李氏說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再次見到他時,已經是二十年後了,那一回,是因為顧氏生的小女兒議親,他陪顧氏到大相國寺,找無智給顧氏生的小女兒合八字,那一次,他莫名其妙想起陪李氏求子時見過的那個枯瘦和尚,好象管不住自己一樣,他一直走到這裏,站在殿門外,看著那和尚推開院門出來,那一瞬間,他仿佛一下子穿回到了和李氏求子的時候。
    他說他大難臨頭,說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可以讓他重新回到年青的時候……
    後來,他就回來了。
    薑煥璋伸手撫在院門上,輕輕推了推,又用了點力氣推了推,他已經推開過不知道好幾回,也進去角角落落找遍了好幾回,他找不到他,他隻能等他推開這院門,走出來找他。
    可他一定要見他,否則他寧可跪死在這裏!
    無智跑了兩趟,送了炭盆,又送了炭和水,習慣性又勸了幾句,囑咐再三的回去歇下了。
    薑煥璋有了厚棉鬥蓬和炭盆,至少不冷了,雨好象小了些,薑煥璋轉頭看了會兒漸小漸緩和雨絲,天也稍稍明亮了些,薑煥璋站起來,跺了跺腳,舒緩了下血脈,重又跪下,裹緊鬥蓬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剛眯眯糊糊要睡著,隻聽到院門裏傳出聲空洞的歎息聲,“唉!何苦?”
    薑煥璋一個機靈,立刻挺直了上身,伸手想去推院門,手剛挨到院門,急忙又縮了回來,他推開是不成的。
    “法師,請指點,是您送我回來的。”薑煥璋撲倒在地,磕頭不已。
    院門輕輕的吱呀了一聲,拉開的院門裏,枯瘦的和尚和薑煥璋前幾次見到時一模一樣,仿佛時光在他這裏是停滯的。
    “法師。”薑煥璋直直的看著和尚,聲音顫抖,一陣濃烈的委屈衝上來,他用盡全力控製著自己,才沒有撲上去抱住和尚,痛哭一場。
    和尚仿佛高在天際,低垂著目光,悲憫的看著薑煥璋。
    “法師,求您指點。”薑煥璋用力壓住無盡的委屈和衝動,仰頭看著和尚,抖著聲音道:“法師,您說讓我回到,重新回來,我回來了,可是,這不是從前,這也不是回來,現在完全不一樣了,都不一樣了,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這樣?人一樣,人也不一樣了,還有她,法師,她怎麽也回來了?為什麽?怎麽會這樣?法師!”
    薑煥璋幾句話之後,就心情激蕩的幾乎語無倫次,再想到李氏的同時回來,薑煥璋隻覺得心裏痛的連一呼一吸都如刀割一般,實在控製不住,伏在台階上,痛哭失聲。
    “我不知道。”和尚聲音空洞輕緩,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這是你的因果,我送你回來,是我的因果。你問的,都是你的因果,我不知道,佛祖說,三千大千世界,你從前的因果,是從前的世界,現在的因果,自然是現在的世界。”
    薑煥璋呆呆的看著和尚,他的話,他懂了,又沒懂,從前的因果,是從前的世界,現在的因果,是現在的世界,現在,是因為他的因果而改變的?這怎麽可能?
    “法師,那晉王呢?天命也能改嗎?天道呢?不是還有天道嗎?”眼看和尚要轉身,薑煥璋急忙撲上前,急急的問道。
    “我不知道。”和尚緩緩轉過身,“見了這一麵,你我緣分就盡了。”
    “法師!法師!”薑煥璋還要往前撲,院門無風自動,緩緩關上,將薑煥璋關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