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寒冰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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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葉是幸運的,子彈削掉他腿上一大塊肉但沒傷到筋骨。可他也是不幸的,他連車都不會開,更別說直升機了。

    他急著想讓飛機停下來,一著慌胡亂扳了幾個開關,本來直升機在起飛前已設定好航線與自動駕駛,如果他不動最後直升機也會在蘇卡南的另一個藏身處平安降落,可他這一動反而壞事了,飛機偏離了原有航線,從遠東山地到西伯利亞南部繞了一個大弧線。而且因為當時急著逃命設定的是最高時速,達520千米每小時,當他聽到儀盤表傳來各種叫聲不知如何是好,腿傷又疼得要命,隻好先撕下衣服包紮傷口止血再說。

    就這樣胡亂飛了兩個多小時,不知又一個什麽儀器鳴叫起來,弄得他緊張不已,而且飛機似乎還在下降,沈葉想到萬一飛機要墜毀自己可是屍骨無存,當下降到一定高度時他看到下麵有條很大的河流,水平麵離飛機隻有四、五米。

    他想還是先離開飛機再說,鼓了鼓勇氣大叫一聲從飛機上跳下去,被湍急的河水衝著向前飛流,而直升機居然又開始拉高向遠方飛去。

    沈葉不知道這一連串的事件導致直升機在他離機後直升機又飛了幾個小時才終於油盡墜毀在遠東山林,因為是繞的一個弧線,他跳下去的地點是西伯利亞南部,離飛機墜毀地點有近千公裏。

    另外他也不知道剛才飛行過程中他已經碰觸到俄羅斯的邊境線,他這可是架武裝直升機,被對方雷達探到後一直在呼叫駕駛員表明身份,但駕駛員已死,心慌意亂的沈葉也沒聽到他耳機中有聲音,對方眼看就要出動飛機將其擊落了,好在這時直升機又繞了回去,但前來偵察的飛機還是看到了他跳進河流,有加裏南軍方標誌直升機又扭頭飛了回去,考慮到情況不明而且加裏南本就是個容易擦槍走火的國家,對方既已離境為免生更多事端便沒再追趕,轉而搜索跳下來的不明人物。

    所以當沈葉拚了老命終於從河裏爬上岸後,立即被幾名追來的俄羅斯邊防軍按倒搜他的身。

    沈葉從他們的軍服認出他們俄國軍人,急忙高舉雙手大叫:“別傷害我,我是中國公民,是被綁架的。”他想到對方不懂中文,又試著用英文與他們對話,運氣很背的是,這批軍人中對英文都一知半解,他自己英文水平也不高,他不停地向他們比劃手勢:“china!iamchinese!”

    “中國人?”總算有人聽懂了,問他:“為什麽在加裏南的武裝直升機上?”他們對此深表懷疑,他們與加裏南之間是很不友好的,加裏南曾有軍人冒充中國人在他們地盤上作案,見他從加裏南飛機上下來自然非常警惕

    他是用俄語問的,沈葉自然聽不懂,隻好比劃手勢求對方讓他打電話,還試圖在身上找找有沒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可這個動作讓軍人誤以為他要掏武器,俄軍人印象中加裏南是全民皆兵,而且軍人個個無法無天心狠手辣,立馬一槍托打在他後背把他反扭過來,就這麽一拉扯扯得他腿傷劇痛,加上剛才在河裏又掙紮得隻剩半條命,眼前一黑就這麽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鐵柵欄後,周圍是石牆,空間窄小,隻有一張床和簡易的馬桶和洗漱池,散發一股黴味,像是個牢房,自己躺在一張石床上,身上蓋著薄毯,好在腿傷被重新包紮了,包得還挺專業,已經隻有輕微的疼痛。

    他起來第一感覺就是饑餓與口渴,顧不得其他,先把水籠頭打開猛喝了一通,又看到地上扔著一些沾了灰塵的麵包,顧不得髒撿起來就往嘴裏塞,肚子稍微填飽後他舒服了些,看到柵欄邊想看外麵,但外麵是牆壁,又看不到兩側。

    “喂!有人嗎?喂!哈羅!”他用自己會的所有問候語叫了一遍,突然咣的一聲一個水杯砸在他麵前的鐵柵欄上,一個揉著眼睛的俄國軍人衝到牢門前對他吼叫了幾句,看他睡眼紅腫似乎是被吵醒了,向他用警棍揮了幾下,嚇得他連忙退後。

    見他退後軍人才罵罵咧咧地離去,沈葉急忙撲過去,“等一下,這是哪?”

    “別叫了。”隔壁牢房傳來中文,一個蒼老的聲音,“把他惹火了你沒好果子吃。”

    聽到有說中文的人,沈葉急忙靠在牆上問:“你是誰?這是哪?”

    “牢房?還能是哪?”蒼老的聲音慢悠悠地道:“小子,第一次進來吧?”

    “我怎麽會在牢房?”

    “我哪知道,你自己幹過什麽你不清楚嗎?”

    沈葉捂住了額頭,他最後的印象就是自己被俄國邊防軍打暈過去,“不,我沒有犯罪,我要見這的負責人,我要打電話!”他抓住柵欄搖晃起來。

    “笨蛋!”蒼老的聲音罵了一句不再理他。

    那大兵又回來了,沈葉還沒說話他就直接打開牢門,一棍捅在他身上,強烈的電流電得沈葉慘叫一聲倒地,然後電棍沒頭沒腦地砸下來,打得他縮到牆角後指著他又用俄語罵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話,意思是別吵了,才罵罵咧咧地離去。

    一輪暴揍讓他身上到處青腫破皮,電擊讓他疼得直不起腰來,縮在石床上**著,這時蒼老聲音才道:“小子,這下該學乖了吧。看在大家都是中國人提醒你一句,這裏是佳得木,別以為你在這兒有人權,想同獄卒說話你得看他心情好不好。”

    沈葉喘息著,待身上疼痛稍微減輕問道:“你是誰?為什麽關在這?”

    “你倒先問起我來了。嘿嘿,好吧,反正這也挺無聊的,難得來個會說中文的人。我叫錢森,同你一樣是在佳得木等死的囚犯。”

    “佳得木是什麽地方?”

    “世上最黑暗的監牢,西伯利亞的地獄。監獄雖是俄國的,但被托管給外籍軍團,進來這裏活著出去的人十不到一、二。就算出去也有一大部份人成了瘋子、神經病,就算勉強正常的,也會一輩子做惡夢。”

    “為什麽,我隻是越過了國境線,為什麽我會被關在這?”沈葉思索起來,他怎麽也弄不明白自己都沒經過審訊就直接進了監牢。

    其實還是他運氣不好,他被帶到邊防部後正好要押送一批犯人,而在這亂糟糟與加裏南接境的地方工作一向很多,押送過程中又出現犯人動亂,鎮壓下來後不知怎麽陰差陽錯把昏迷的他也當成犯人給扔進了囚犯隊伍,也沒審一下就直接送來了。

    沈葉自然是打破頭也想不明白,這時牢門突然開了,來了一些獄警對他吆喝了幾句,然後對旁邊的錢森也說了幾句指指沈葉,看來是有意把錢森安排在沈葉旁邊的,方便翻譯。

    錢森向沈葉招招手:“喂,該去幹活了。”

    “幹活?”

    “你以為監獄是讓你白吃白住的地方嗎?”

    監獄的犯人想吃飯同樣得靠勞動,報酬比外界也低得多,而且沒有任何保障,錢森向沈葉解釋獄警把他們安排到廚房,工作一天可得到25盧布,合rmb兩元錢多一點。錢森表示他運氣還是不錯的,在廚房工作至少不用另外掏錢買飯了,偶爾能吃到點好東西。

    沈葉知道現在大喊大叫於事無補,隻能慢慢找機會,順從地與錢森來到廚房,走出單人牢房後他看到果然是戒備森嚴的監獄,外麵有很大的廣場,大批犯人整整齊齊排隊在操場上,好像在聽什麽人訓話,但他這個角度看不到主席台上的人。

    走的過程中錢森提醒他,這兒得處處小心,獄警千萬不能招惹,他們就算打死犯人最多落個處分,所以都很殘暴。此外這個地方幫派林立,如果落單的話會活活被欺負死,所以進廚房後趕緊先到餘老頭那兒掛號。

    “餘老頭?”

    “華埠幫派的頭目,這兒華人不多,更應該團結,不然會被外國人弄死的。餘老頭以前在外麵就是道上的,來這後成了華人的首領,在他那兒掛號就表示是你華埠的人了,外人不敢隨便欺負你。”

    走了幾個過道來到了廚房,這兒廚房很大,鋼盤堆積如山,一桶桶不知是油還是漿糊的東西擺在桌子下,一些廚工把兩個麵包放在鋼盤上再勺上一勺糊糊的東西就算是一頓飯。

    “立正!”見到獄警進來,一個胖胖的老犯人大叫一聲,所有人停下工作直挺挺地站立,獄警用俄語道:“新人加入,安排工作。”然後自己靠在一邊監督其他人工作。

    胖老頭走過來時錢森對沈葉道:“他就是餘老頭,本名餘越海。殺了人才進來的。”

    餘越海走到沈葉麵前,用中文問錢森:“新人?”

    “新得不能再新了,還沒‘通櫃’(直腸檢查)呢?”錢森道。

    “中國人?”他走近沈葉,沈葉看到他相貌普通,但眼角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看起來凶狠猙獰。

    “是。”

    “叫什麽?”

    “沈葉。”

    “我是華埠的頭,你要在這掛號嗎?”

    沈葉看到錢森一眼,錢森向他用力點點頭,他忙道:“掛,我掛。”

    餘老頭對身後兩人道:“帶他進去先衝個涼。”

    錢森道:“老大,他還有傷,剛才又被獄警打個半死,怕熬不住的。”

    “這是規矩。”餘老頭一揮手,“好吧,看這細皮嫩肉的,老錢你看著他點,別弄出人命來了。”

    沈葉本能地預感“衝涼”絕不是洗澡這麽簡單,兩個囚衣大漢把沈葉拖到一個洗澡間,獰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給你個小一點的。”從架子上拿了塊巴掌大的肥皂給他。再一扳開關,一根大管冒出很大的水。

    錢森向他傳授經驗,“記得要用力搓,動作要快,多在硬的地方搓。不然會凍死的。”

    原來所謂的衝涼就是洗冷水澡一直洗到這塊肥皂用光,不許用指甲挖或在地上磨,不可浪費,必須全塗在身上。

    沈葉度過了地獄般的一個小時,現在雖然是夏季,但這畢竟是西伯利亞,水又大又冷,向身上一淋就開始打哆嗦,這塊肥皂又大,他搓得全身皮膚發紅還隻用了一小半,但人已經冷得四肢僵硬,腿傷更是被水一淋疼得鑽心。

    兩個監管的犯人大笑起來,錢森叫道:“笨蛋,蹲下,你還往身上搓?搓手肘與膝蓋啊!”

    沈葉依舊蹲下,一麵瑟瑟發抖一麵使勁在膝蓋上搓,時間一長那冷直往骨頭裏鑽,他人已經麻木了,隻知道機械地動作,膝蓋都磨出血來了,可這塊肥皂好像永遠用不完似的,他想偷偷邊搓邊用指甲刮掉一些,犯人一見立刻拿起鋼管向他砸,打得他滿地亂爬,隻好老老實實繼續在身上搓。

    地獄般的一個多小時過去,他身上多處破皮,冷得人幾乎要暈過去,蜷縮的身體幹脆展不開,打戰的牙關居然咬得牙肉出血,大腿都凝起了青筋。

    “我用完了……我用完了……”他沙啞著聲音舉起雙手。

    錢森衝上來用毛毯把他一包,兩個犯人把他架出去,餘老頭看看奄奄一息的沈葉,冷笑一聲:“你也太弱了,挺著點,以後苦頭還多著呢,這隻是讓你先適應。”

    犯人把他往火爐邊一推,也不管他半死不活,把一大堆鋼盤拋到他麵前水池裏:“洗盤子,半小時內沒洗完或洗得不幹淨就沒飯吃。”

    (實在不好意思,這幾天走親戚太忙都沒時間上電腦,今天才知道自己三江了,謝謝編輯與書友,大家新年快樂,我會努力加更,不辜負大家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