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深沉戰鼓驚醒黎明，兩軍對壘布陣，數萬人的戰陣徐徐輪轉，竟是井然有序，且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破綻露出。

    顯而易見，雙方皆為百戰精兵！

    兩軍列陣，皆人山人海，槍戟如林，狂暴雄渾的戰爭氣息浮空，聚聚散散間，竟是凝為兩頭戰爭巨獸！

    兩獸遙遙對峙，時而張牙舞爪，時而仰天怒嗥，各不相讓。

    中軍。

    霜角曲。

    嚴陣以待。

    崔和、石明山和莊長生三人各司其職，一人鼓舞士氣，一人巡視戰陣，一人則戰前布置，都是輕車熟路，井井有條。

    “怯薛眾麽？”燕趙一言不發，傲然立於陣前，遙望著自己的對手，戰意凜冽。

    他身為法師，戰鬥時卻都身先士卒，否則也不會有如此威望。

    嗷！

    燕趙雙臂環抱，右臂上的星命弑斷咆號，重重血芒激蕩如沸，魔能脈衝震響，似已蠢蠢欲動。

    “怎麽，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凜然一笑，拍了拍右臂，低聲道：“耐心點，就要開始了……”

    與他遙遙相對的，是一道巨大身影。

    此人高大魁梧，即使在蒙人中也是鶴立雞群，更像是食人魔或者巨人，膀大腰圓，凶神惡煞。

    ——“裂魂者”風狂！

    “怎麽回事？怎麽不是龍驤營？”風狂唇角下撇，麵露冷嘲和不屑，“我覺得被輕視了……對麵是哪一支人馬？”

    “回大人，是霜角曲！”一名軍師模樣的蒙人湊上來，小心翼翼道。

    “霜角曲？從未聽過。”風狂聳聳肩，淡淡道，“什麽來頭？給我說說……”

    他看似粗莽，實則心細，在戰鬥之前，喜歡先摸清對手的底細，有備無患。因此，被調來此地不久，他就強搶一名遠戍營中的軍師，作為自己的參謀。

    “霜角曲，又稱石礫曲，雖不如龍驤營，倒也是一支精銳。”軍師想了想，恭聲道。

    “石礫曲？什麽意思？”風狂皺了皺眉。

    “這支部曲不受待見，裝備落後不說，每每擔任最艱難的任務，或先鋒，或斷後，折損比例時常會超過五成！”軍師搖搖頭，唏噓道，“但是，他們每每卻能活下來，下次戰鬥，依舊是先鋒。對我軍而言，這霜角曲看似不起眼，卻如同靴子裏的石礫，十分硌腳。”

    “哦？”風狂卻來了興致，“這麽說來，這霜角曲的都尉倒是個能人？”

    “的確！”軍師點點頭，“此人名為燕趙，不僅擅長統兵，自身也是一名大劍詠，且稟賦卓絕，是號為‘立地無敵’的息壤之體。我部曾數次想剿滅此人，卻都功虧一簣……這霜角曲，絕對是個硬骨頭！”

    “硬骨頭？”風狂獰笑一聲，滿臉桀驁，“老子就愛啃硬骨頭！他的腦袋，我要了！”

    他望著燕趙，遙遙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燕趙則冷然一笑。

    嗚~~

    號角聲起，戰爭開始！

    兩軍衝鋒！

    燕趙大步奔走，一馬當先，忽然右拳握緊，以拳鋒擊地，其動作剛猛淩厲，不像法師，反倒更像一名武者！

    “——大地棘林！”

    隨著一聲暴喝，燕趙的拳鋒魔力噴薄，身前地麵轟鳴震顫，幾息間，無數地刺紛湧冒出，如同一片槍戟之林，撕裂大地，衝霄而起！

    地刺突殺，如雨後春筍般連綿冒出，竟呈扇形瘋狂擴散，波及百丈之遙。

    每一道地刺均勢大力沉，裹挾著狂暴力道，生出刺耳尖嘯，凶殘霸道，暴虐無匹！

    “這是法術？倒有點意思……”風狂臉色一變。

    “大人，此術範圍廣大，卻殺傷有限。”軍師傲然一笑，“我蒙族武者體魄雄健，天生魔法防禦強大，根本不懼此法術。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此法術會擾亂陣型，需盡快重新列陣。”

    “等等，這不對！”風狂望著前方，似有所感，臉色陰沉。

    那綿延暴起的地刺，其尖端如同染血，閃爍著一縷瀲灩殷紅！這一縷殷紅很小，但色澤顯眼刺目，隨著地刺向上，竟留下道道冷冽紅線，似要斷裂虛空！

    撕拉！

    悶哼聲中，無數獸魂武士被地刺撞擊，拋上天空，狼狽落地。

    但落地之後，那一聲聲悶哼，卻化為此起彼伏的哀嚎！

    一名獸魂武士落地，肩上有一道淺淺傷口，傷口不過寸餘，對他而言，根本連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

    嘭！

    但頃刻間，那道看似不起眼的傷口炸裂，血肉橫飛，生生撕開他的右臂，飛落在地上。

    不止如此，他的斷臂處血流不止，連力量和靈魂也在極速流逝，如同被強行抽走。

    “啊~~”

    此人捂著斷臂，發出恐懼尖叫，聲音恐懼，聲嘶力竭。

    這一聲尖叫，仿佛引爆了無數個炸彈，炸裂不斷。

    有人額頭負傷，腦袋炸出一個窟窿；有人腳踝被刺穿，失去整個右腳；更有甚者，肚子上的一道傷口，令其髒腑爆炸，開膛破肚！

    “這個燕趙，居然這麽厲害？”風狂快要發瘋了，眼中血氣翻騰，“一直以來，你們都在和這樣對手戰鬥？”

    他太過震驚了！

    “絕對不是！”軍師連連搖頭，苦笑說道，“若他有這般戰力，我們遠戍營早被他滅了一百遍了！我猜想，這是符籙一類的道具，不能多用的。”

    他話沒說完，燕趙卻已再次發威。

    “——大地棘林！”

    燕趙一拳撼地，無數地刺翻滾冒出，好似一道漣漪擴散開來，所過之處，血芒飛掠，無所不滅！

    轟！轟！轟！轟！

    無數獸魂武士負傷，傷口爆炸，鮮血噴薄，慘叫聲回蕩，不絕於耳！

    怯薛眾大亂，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作一團。

    蒙人驍勇，怯薛眾更是悍不畏死，但這種可怕且慘烈的死法，連他們也承受不住，膽戰心寒。

    “結陣據守！快點，結陣據守！”一名百夫長大聲號令，聲音沙啞。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巴掌拍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來。

    “結陣個屁！”風狂滿臉怒色，破口大罵道，“都聚在一起，給別人當靶子麽？衝鋒！什麽都別想了，給我向前衝！”

    他也清楚，怪不得那名百夫長，不止是那百夫長，他的腦袋也一片混亂。

    堂堂怯薛眾，竟被人給打懵了！

    直到此刻，風狂也難以相信。

    “頭兒，這是那具武裝？”崔和瞪大眼睛，下巴都快驚掉了，聲音也有些許顫抖。

    燕趙點點頭，傲然一笑道：“這具星命弑斷的特性之一，——屠宰！”

    “屠宰？”崔和眯了眯眼，看著眼前慘烈場景，感歎一聲道，“貼切，實在貼切！”

    “還愣著幹什麽？建功立業，就在此時！”莊長生一拍崔和的肩膀，拉著他衝殺向前。

    怯薛眾陣型已亂，軍心和士氣更是跌落穀底，正是建功良機，機不可失。

    轟！

    驚雷滾滾，一道巨大身影掠空，身外有蠻象和冰熊之影浮動，橫衝直撞之間，撞飛數名阻攔者，向燕趙撲殺而來！

    風狂的想法很簡單，隻需斬殺燕趙，就能一舉扭轉戰局。

    他是九級強者，又有雙獸魂附體，自認即使不能殺死燕趙，也能全身而退。

    “——土龍肆橫！”

    燕趙抬頭遙望，眼中戰意大熾，右拳轟擊地麵，大喝一聲。

    轟！

    大地翻滾，竟宛若海麵升起驚濤駭浪，須臾間凝為巨龍之形，張開血盆大口，撲咬廝殺，撞向風狂。

    這頭土龍猙獰醜陋，遍體浮蕩著氤氳血芒，殺意烈烈，給人一種暴虐恐怖之感。

    “徒有其表罷了！”風狂冷喝一聲，身後獸咆回蕩，一掌直直拍出。

    這一掌中，凝集了踏霜蠻象和極地冰熊之力，看似簡單，其力道卻挾山超海，剛猛霸道，摧枯拉朽！

    轟！

    小山般的土龍，竟被一掌轟碎！

    風狂冷笑著落地，忽然一掌橫切，將身上一道傷口連同血肉切下。

    “也不過如此。”他傲慢一笑，沉聲道，“隻要切下這道血肉，你這妖術就不能奏效了。”

    “是麽？——土棘之路！”燕趙懶得和他多說，一拳向前直擊，無數地刺連續冒出，如同一道荊棘之路！

    “哼！雕蟲小技！”風狂暴喝，拳頭連出，撕裂地刺，但身上傷痕更多，隻得爆發鬥氣，撕下身上負傷的血肉。

    他勃然大怒，就要再次發動攻擊，卻臉色忽變。

    “怎麽回事？”

    風狂忽然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排斥，驅役元素的能力消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很快發現，那不是排斥，更像是一種遺忘，和世界的聯係被完全切斷。

    “生效了？”燕趙早有預料，淡淡一笑。

    “這是什麽妖法？”風狂驚聲說道。

    他慶幸自己是一名武者，若是一名法師，以這種隔絕天地的狀態，戰力恐怕一點也不會剩下。

    “這星命弑斷的第二個特性，名為——割裂。”燕趙凜然一笑，“星命弑斷為殺戮法則，殺戮可不限於身體和靈魂，同樣還有星辰命運！這具武裝，可抹殺你的‘存在’，割裂你和世界的種種聯係。”

    “殺戮法則？”風狂臉色劇變。

    他更清楚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兩道獸魂，也和他失去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