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五年二月二十七的早朝，百官神色各異，各懷鬼胎。小說而傳入朝會君臣耳的卻不是教坊司的樂曲，而是城外的隆隆炮聲。

    昨天晚起，江北軍和十幾萬地方軍包圍了京城，開始攻城。江北軍的迫擊炮十分犀利，不斷向北京城城頭拋射開花彈。好在京城城頭有千餘門各色火炮，能朝江北軍打回去。

    隻是城頭的小炮打的是實心彈。大炮雖然能打開花彈，卻無法大仰角拋射，炸不到江北軍在城外挖掘的戰壕。而江北軍的迫擊炮炮彈，卻能一發接一發地炸在北京城城頭。

    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城牆的京營守兵恐怕要崩潰。

    天子朱由檢好多天沒睡好了，臉色蒼白地坐在禦座，看著心猿意馬的朝臣們。

    官們顯然是要發難了。

    本來，官們作為士紳的一員，作為士紳的代言人，是天生地反對天子變法，是天然地支持江北軍的。以前他們不敢聲張，是害怕天子的新軍勢大。但現在京城外麵的戰況擺在這裏，眼看史可法和吳三桂要入主京城，這朝堂的官們自然免不了人心思動。

    此時朱由檢坐在禦座望過去，看到的便是一張張不再唯唯諾諾垂首順從，反而劍拔弩張要發作的臉龐。

    史可法和吳三桂如果殺入京城控製，是為天下士紳立了全功。朝堂的官們在這京城被攻破的節骨眼若是不能助攻一下，那等史可法進城以後，太沒有麵子了。

    顯然，朝堂的官們要作亂。

    鴻臚寺的官員剛宣布朝會開始，官群立即有急先鋒跳了出來。

    臣兵部侍郎賈三為有話說。

    不等鴻臚寺的官員準其說話，賈三為大聲搶白道：天子，此時再說什麽也是無益了，速速打開城門投降吧如今朝野下都言天子無德，迎立潞王的呼聲大漲。天子此等關鍵時刻若是能痛改前非順從史兵部，尚能保得住皇位

    聽到賈三為的話，百關門精神一振，齊齊看向朱由檢。

    自從史可法逼向京城以來，朝堂下傳出種種聲音，說要廢了朱由檢，迎立潞王為帝。那潞王親近士林，順從士紳，素有賢名。官們都傳史可法這次率大軍入京後，要扶潞王為君。

    這聲音傳出來，江北軍的企圖不隻是清君側那麽簡單了。如果史可法在官的支持下行廢立之事，恐怕以後這天下完全由士紳掌握了。

    朱由檢坐在禦座臉色鐵青。登位二十多年，朱由檢這是第一次感覺到皇位竟是如此搖搖欲墜。

    東閣大學士張光航看不下去了，站了出來。他渾身氣得發抖，用手指著賈三為罵道：大膽賈三為，你好大的膽子，你在威脅聖的皇位。你可知道這是誅九族的罪

    皇極殿兩邊的官們側著眼睛看著張光航，卻沒有一個害怕誅九族。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江北軍要入城了。天下士紳和官員都恨天子變法，沒有一個人勤王。唯一有可能勤王的李植被外國勢力南北夾攻，自顧不暇。

    所謂城頭變幻大王旗，一個月以後說不定誰是皇帝呢現在趕緊向江北軍靠攏，以後能在史可法主導的朝廷謀取要職。

    至於朱由檢，一個沒有兵權沒有人望的天子，要麽被廢，要麽被控製起來，哪個還會怕他

    禮部尚書董九器站了出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不是史可法一人反，而是三省二十萬大軍齊反，是天下齊反。天子之失德，可謂甚矣

    猛地一指張光航，董九器喝道：

    張光航，你這些年攛掇天子倒行逆施，實行惡法為禍天下。如今的局麵你正是罪魁禍首，你如今還敢出來張狂

    董九器話一出口，引起了滿朝武的同仇敵慨。這些大官們看著張光航背叛天下士紳，從一個小官平步青雲升為閣老，那是一肚子怨氣。此時江北軍眼看要破城而入，眾官都覺得是時候清算張光航了。

    吏部尚書趙光清大聲喊道：天子，此時痛改前非拿下張光航，開城迎史可法入城尚不晚。尚可保住天子大位

    聽到趙光清的話，王承恩憤怒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仿佛要爆炸。

    你們你們眼裏還有一絲體統麽

    不過王承恩的話，根本沒人搭理。

    朱由檢無力地坐在禦座，整個人都處於極大的焦慮。現在江北軍眼看要破城，朱由檢現在的感覺像是被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便是有萬丈雄心，也不免得有些投鼠忌器。

    見朱由檢不發聲，大理寺少卿汪合澤突然大聲叫道：我們一人一拳打死張光航，以證心誌

    聽到這個官的話，所有人都惡狠狠地看向了張光航。

    眼看，眾人要揮動老拳往張光航身打過去。

    大明朝朝堂動手鬥毆，並非沒有先例。近的如移宮案，那是大臣撩著袖子動手了的。而遠的如正統十四年，群臣在朝堂竟然當著監國朱祁鈺的麵，將錦衣衛指揮使馬順活活打死，還追打當時扮演天子角色的監國朱祁鈺。

    張光航這些年阿諛天子，推動變法，可以說是犯了眾怒。此時隻要群臣動手，張光航肯定要活活被打死

    張光航看著前後左右逼過來的群臣，渾身戰栗，下意識地朝天子的禦座方向躲了兩步。

    吾乃東閣大學士誰敢打我你們要造反麽

    關鍵時刻，朱由檢終於忍無可忍，憤怒地一拍禦座

    大膽

    東廠番子何在

    將犯作亂的汪合澤拿下

    天子終於發聲了。

    然而戰戰兢兢的東廠番子們此時也不敢和官敵對。此時北京城眼看要破了，接下來是官的天下了。此時得罪了官，說不定史可法入主朝廷後要把自己弄死。

    隻是這些番子畢竟是天子的人，此時天子有令，番子們不敢不答應，隻能硬著頭皮去了。番子們自動忽略了天子拿下汪合澤的話，隻保護在張光航的身邊，不讓群臣圍毆張光航。

    看見番子們不捉拿汪合澤，不聽自己指揮了，朱由檢無語凝噎，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汪合澤得意起來，大聲吼道：天子，你還要負隅頑抗到底嗎明日北京城城破之時，天子以何等姿態麵對史兵部

    眾官齊齊看向了禦座的朱由檢。

    朱由檢臉色鐵青，雙手氣得微微發抖，閉眼睛不願意說話。

    官和天子正在對峙，突然，門外跑來了一個番子檔頭。

    那檔頭興奮得滿臉通紅，跌跌撞撞地衝進了皇極殿，大聲喊道：聖聖天津郡王來了

    朝堂的官們突然間集體變色，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李植來了

    李植不是被南北夾攻嗎他來京城做什麽

    朱由檢猛地站了起來，死死盯住這個番子。

    那番子檔頭撲通一聲跪在皇極殿間，大聲喊道：聖，天津郡王的虎賁軍大軍已經攻到香河，要不了兩日能到達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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