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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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醉酒的程洲很可愛,明明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在閉著眼嘟囔的時候卻顯出了幾分孩子的天真。

    陸佳豎起耳朵細細聽,卻聽他報了一段的吃食,不由笑的前俯後仰。這個人闖蕩這麽多年,怎麽養成這樣赤誠性子的。

    笑過之後,她托腮看著程洲,默默出神。倘若陸翊染看到這一幕,絕對會大為驚訝:她女兒居然也有淑女的一天了?

    陸佳並不是多麽遲鈍的人,到了這地步,她哪裏還不明白,自己這是喜歡上程洲了。若不是喜歡,哪裏會總是關注他,又哪裏會覺得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可愛的。

    她性子一向不扭捏,在發現了自己真正心意後,便打算主動出擊了。

    於是當程洲第二天醒來後,看到的便是陸佳捧著醒酒湯,一副賢惠的模樣。

    程洲頭依舊有些暈,下意識地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醒酒湯,等到喝了一碗,緩解了頭疼的感覺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哪裏不對。

    你怎麽在這裏?”

    陸佳笑眯眯說道:“你喝醉了,我哪裏好意思丟下你一個人。”其實她也可以讓丫鬟護衛照看程洲的,隻是她更想要親力親為。

    程洲總算想起了重點,“為什麽我會喝醉?不是說吃了那藥後不會喝醉嗎?”

    所以他才會放心去喝的,誰知道卻倒下了。

    陸佳無語了一下,說道:“你吃錯藥了,誰讓你身上放一堆藥,結果拿錯瓶子了。”

    程洲從身上將所有的藥扒拉出來,發現那醒酒藥果然一顆都沒碰,還真的是他自己的問題。

    他轉移話題,“蘇家情況如何了?”

    陸佳直接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說道:“過段時間,大家就可以喝到她和陳立陳大俠的喜酒了。”

    敢算計程洲,陸佳又怎麽可能會輕而易舉放過蘇家。

    陸佳真情實感說道:“陳大俠也是名門之後,同蘇小姐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陳立是好人沒錯,但就是好過頭了。陳家原本也是家產不菲,陳立父母去世以後,他便變賣家產,把錢財都拿來幫助弱小,除了俠名外,可謂是兩袖清風。他作為朋友自然是頂好的,但是作為丈夫的話,誰嫁給他誰倒黴。

    陳立對蘇琪倒是很有好感,畢竟蘇琪在人前都是塑造出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唯一不滿意的,大概就隻有蘇家了。隻是蘇琪在人前被抓奸和陳立躺一張床上,不嫁給陳立都不行。

    程洲問道:“你出手的?”

    陸佳眨了眨眼,說道:“隻是順水推波罷了。”

    就連蘇家的下人也隻以為是意外,壓根不會查到她頭上。

    陸佳不想談那討厭的人,直接轉移話題,“接下來你要去哪裏?”

    程洲沒想太多,說道:“打算去草原和天山一帶。”

    陸佳眼睛亮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她還沒去過那邊呢。

    程洲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可以!那邊太危險了。”

    陸佳說道:“我輕功可不輸給你,遇到危險我跑也跑得過啊。”

    程洲說道:“去天山很辛苦的,你若是出了點事,我怎麽同你義母和你娘交代?”

    陸佳可沒那麽好被說服,說道:“我早就想看天山的鵲橋花了,就算你不帶我去,我一個人也是要去的。”

    程洲知曉麵前的少女絕對會將自己的話兌現,不由黑了臉,隻能默認帶上她。好歹放在他眼皮底下,真遇到了什麽危險,也有他兜著。

    陸佳見他終於鬆口,不由歡呼了一聲,雀躍的模樣倒有幾分這個年紀小姑娘應有的姿態。

    程洲臉色不由溫和了許多,好歹陸佳也算是他的晚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眼中的這個晚輩,心心念念要撲倒他,將他娶回家,不然絕對會嚇得拔腿就跑。

    等真的一起上路了以後,程洲才發現陸佳還真不是那等吃不起苦的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即使粗茶淡飯,也不曾有過抱怨,對於未曾見過的場景都懷抱著最大的熱情,偶爾還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陸佳的繪畫水準同樣不低,當她見到了絕美的風景時,便會忍不住停留下來,將畫麵留在畫紙上。

    程洲發現,她的每一幅畫都有他們兩人的影子,陸佳隻是說道:“難得出來一趟,就該畫點什麽,留作紀念嘛。”

    然後程洲就沒有懷疑了,還時常幫她挑選景致好的場景。

    陸佳別看麵上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卻很想吐血:她一個姑娘家,都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了,程洲居然還看不出來。

    自己喜歡的人,就算吐血也得繼續喜歡下去,她隻能自我安慰:就當做是情趣了。

    他們這一路停停走走的,等到草原時便已經兩個月過去了。

    對於初次見到草原的陸佳而言,那放眼望去看不到邊的一片綠色帶給了她很大的震撼。隻有親眼見過草原,見過海洋,才會知道困於後宅的那一點爭鬥是多麽的可笑。

    陸佳覺得自己早該出來走這一趟了,即使這旅行中不曾遇到程洲,她也覺得不枉此行,有了程洲,則是錦上添花。

    她和程洲還留下來參加了草原這邊的篝火節。草原同大楚交好,甚至草原公主還嫁給了大楚的將軍。草原的女子一向熱情外向,見到心儀的男子便會熱烈去追求。

    程洲的長相毫無疑問符合不少女子的喜好,不僅容貌俊美,武功更是高群,摔跤也不輸給那些草原的勇士。

    於是便有不少草原少女爭著追求他,給他送花,圍繞著他唱歌。

    程洲一貫不擅長應付這些,很是焦頭爛額。

    陸佳出於自己的私心,提出主意,“要不,咱們就說我們兩人是夫妻如何?不僅你被追求,我也被追求得很煩。”

    程洲說道:“等等,這若是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吧?”

    陸佳眉毛一橫,“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麽怕!”

    不假扮夫妻也可以,那我喊你爹好了。”然後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爹!”

    比起被喊爹,假扮夫妻似乎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了,於是在接下來的旅行中,兩人便假扮成新婚夫妻。

    在順利混了一個名分後,陸佳更是得寸進尺。

    要做戲的話,當然得做全套了,咱們作為新婚夫妻,總不能還分房睡吧?”

    隻是就算兩人同床,程洲也直接在屋裏弄了兩條繩索,作為他晚上睡覺的床,完全不願唐突到陸佳。陸佳有時候都覺得這人正人君子到太討厭了!

    但轉念一想,她所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他嗎?保持原則,不違初心,赤忱又不爛好人,尤其是耍劍的時候,更是帥氣得令她移不開目光。

    隻能說習慣是可怕的,多年獨身一人的程洲竟是習慣了身邊多出一個笑容狡黠,喜歡捉弄他的少女。

    等兩人抵達天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天山四季飄雪,寒意侵入骨髓。幸虧陸佳來之前,買了羽絨服,不然隻怕要被凍死。和穿著臃腫的她相比,程洲便瀟灑得令人嫉妒了。

    畢竟他內力深厚,有內力護體,還真不畏懼寒冷。

    天山陡峭,攀爬上去自是十分困難,尤其是山麵結冰,一不小心就會打滑摔下來。不過對於輕功不俗的兩人,這自然不算什麽問題。鵲橋花位於天山的最高處,最少也有幾百丈的高度。

    兩人提氣直接從山腳飛了上去,冷風和冰雪包圍著他們,速度越快,便越覺得寒冷。風雪鑽入衣服內,陸佳的內力說不上出眾,忍不住打了個顫抖。

    她這一抖,便泄了那一口氣,差點要掉下來。程洲原本就緊盯著她,見狀直接環住了她的腰。應該說,在他眼中,陸佳依舊是好幾年前那個從樹上掉下來的小花貓。

    陸佳一怔,其實她就算摔下來也不會有事,畢竟輕功擺在那邊。但程洲這一舉動明顯讓她十分受用,她得寸進尺,更是利用這個機會,手臂一伸,直接環住了程洲的脖子。

    她的手本來就被風雪凍得冰冷,刹一接觸到程洲溫暖的脖子,便舍不得鬆開了。

    程洲正想讓她鬆開,但看到對方凍得發白的嘴唇,最終什麽都沒說。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抵達了山巔。

    程洲放開她的腰,說道:“該把你手鬆開了。”

    陸佳念念不舍地鬆開手,往下看了看,一片的白茫茫,因為高度的緣故,即使是單調的白色也顯出了幾分磅礴的氣象。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她忽的想起了在義母雲夕書房中看過的這行詩,胸前不自覺湧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氣魄。

    程洲忽的握住了她的手,這個突兀的動作讓陸佳麵紅耳赤了起來。同她的手不同,程洲的手很暖,還帶著一層練劍留下的薄繭,“你,你……”

    程洲卻將內力輸了進去,溫暖的內力在一瞬間驅散走盤旋著她的寒意,讓她如同置身於溫暖的室內。

    原來他隻是不想讓她凍著啊。盡管知曉他的目的再單純不過了,陸佳依舊不由自主地連耳垂都紅了起來,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陣的甜意。

    程洲抬起頭,看見她臉紅,不明所以問道:“怎麽了?太熱了?”

    這個不解風情的大傻瓜!

    陸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卻不由握緊了他——能有這樣名正言順吃豆腐的機會,不把握住,她就不叫陸佳!

    我們去找那鵲橋花吧。”陸佳沒有忘記這一趟出來的目的,不然就白白吹這一場冷風了。

    最後他們花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鵲橋花,鵲橋花卻是生在懸崖下的三尺處,不虧是書上所記載的奇花,花仿佛由冰雪鑄成,通體透明,整朵花的樣式如同一隻喜鵲一般,鵲橋花也由此得名。在沒有親眼目睹之前,她還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花朵。

    聽聞在鵲橋花下許願的情侶能夠生生世世在一起。

    陸佳卻沒有要許願的意思,她受她娘影響,認為享受當下最為重要,並不奢望永遠。現在的她喜歡程洲,喜歡得要命,卻不能保證這份感情會一直持續下去。

    永遠對她而言,還是太久了點。

    這山巔的懸崖,一共生有三株鵲橋花。陸佳摘下其中的一朵,捧在手上欣賞著,等欣賞夠了以後,直接送給程洲,巧笑倩兮,“送給你~”

    程洲怔了怔,很快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是謝禮嗎?”

    然後不由哭笑不得,他若是想要這花的話,直接摘了便是,也就是順手的功夫,這丫頭將借花獻佛一套玩的真溜。

    畢竟是晚輩的一片心意,程洲也就收下了。

    山頂比起山腳冷了不少,程洲擔心陸佳的身體受不得冷,很快就下山。

    陸佳十分自然地抱住他,笑眯眯說道:“好了,我們下山吧。”

    程洲無語了一下,“你也太偷懶了吧。”

    不過他也擔心某人中途掉鏈子,所以還是默認了她這一舉動。卻不知道陸佳在那邊懊惱萬分:不是說軟玉溫香在懷,男人都會有反應的嗎?怎麽他就半點都沒有?難不成他是太監不成?

    陸佳忍不住為自己日後的生活而擔憂了起來。

    也虧得程洲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則一定將這死丫頭丟在上麵,讓她自生自滅得了。

    因為抱著陸佳的緣故,他沒法空出別的手,隻能將那朵鵲橋花叼在嘴裏。他一個俊美的大男人,嘴裏叼著一朵花,那畫麵別提多喜感了。

    陸佳笑得在他懷裏直顫抖,程洲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誌力,才沒將這幸災樂禍的丫頭給丟下去。

    等成功抵達地麵後,程洲直接將她放了下來,黑著臉。

    陸佳見他生氣了,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袖子,開始撒嬌了起來,“呀,別生氣了!”

    程叔叔。”

    爹!”

    好爹爹!”

    各種亂七八糟的稱呼從她嘴裏吐出,程洲咬牙切齒說道:“你再喊我爹,我就要真發火了。”

    陸佳從善如流改口,“好的,程叔叔。”

    對著那張笑容狡黠靈動的臉,程洲還真無法真的對她生氣,最後隻能歎了口氣。

    你這性子,在京城也就算了,好歹有人護著。都出來了,還這樣,也不怕得罪人。”

    這不是有你嘛。”

    少女的眼神和聲音都表達著純然的信任,亮閃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嘴角噙著一抹甜美的笑。

    程洲微微一動,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陸佳心中不安了起來:自己是不是進度太快了?會不會將他給嚇跑了?她有生以來這麽大,第一次產生了所謂患得患失的情緒。

    她垂著頭,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樣子。每次她闖禍後,總是喜歡擺出這一套,百試不爽。

    忽的陸佳感覺到頭頂多了一隻手,那隻手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頭,力道輕柔卻堅定,“我在的時候,定會護住你安危。”

    陸佳嘴角不由勾了勾,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男子漢一言九鼎,說好了可就不能變卦了。”

    這個親密的動作讓程洲不自在起來,他就要將手掙脫出來。陸佳反過來,小指勾住他的小指,大拇指同他大拇指用力碰了一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既然他承諾了,那麽她就不會放開他了。

    屬於她的人,她才不會讓給別人呢。

    等做完這個動作後,陸佳見好就收,放開手,笑眯眯地看著他。

    程洲咳嗽了一聲,“好了,我們得敢在天黑之前,找個休息的地方。”

    然後轉身先走。

    陸佳卻瞥見了他耳垂泛起的紅色,忍俊不禁——哈哈哈,他這是害羞了吧?這個人怎麽能夠這麽可愛呢。可愛到她總比上一個時辰更喜歡他一點。

    她小跑著追上了他,繼續例行的調戲工作。

    ------題外話------

    幸虧我標了一二三四,而沒有標上中下,我果然無法在三章內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