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前院大門方向忽然傳來陣陣煙花爆竹聲，透過花廳玻璃窗，還能看到天空大朵大朵盛放的火樹銀花，顧少錚和顧少欽、鄭少鐮鄭少錦兄弟以及唐浩誠麵麵相覷：明明剛才他們在門口已經放過很多煙花鞭炮了，怎麽這會又炒豆似地亂響？肯定不是鄰居或對門家的，顧宅占地大，鄰居大門離得挺遠，聲音清晰度不一樣。

    誰在顧宅門外放煙花？

    外頭是留有警衛員的，卻沒人進來報告，顧啟明正要派誰出去看看，就聽見一陣整齊沉穩的腳步聲從正廳那邊過來，顧啟明心裏一動，臉上露出喜色，卻用平和的語氣朝顧爺爺和顧奶奶道：“父親，母親，應該是……”

    隨著他的話音，兩道俊帥挺拔的身影出現眾人眼前，穿著鬆枝綠軍裝，帽子上紅五星閃閃發亮，並排站在雕花隔扇前麵，同時抬手敬了個標準軍禮，嚴肅認真道：“報告首長！我們，回來了！”

    如此鄭重其事，如此強調“回來”二字，自然是有其特別含義的。

    顧奶奶和周慧蘭當場落淚，其他人也紅了眼睛，大家都站起身來迎接遲歸的親人。

    顧爺爺哈哈大笑，走到顧少鈞和顧少鋒麵前，在每人胸口捶一拳，用力拍著顧少鈞的肩膀，滿懷豪氣道：“好樣的！好樣的！爺爺為你們驕傲！”

    “奶奶也驕傲！咱們全家都驕傲！”

    顧奶奶抹著眼睛，見顧爺爺隻管咚咚咚捶打她孫子，心疼了，上前拉過顧少鈞，雙手在他身上一陣亂摸，嘴裏不停叨咕：“哎唷我的大孫子喲，瘦了瘦了！你沒事吧孩子？”

    周慧蘭也擠上去，顧奶奶就把顧少鈞交給她，叮囑周慧蘭給仔細檢查看身上有沒有傷，她自己又去摸顧少鋒，發現顧少鋒帽沿下露出一圈潔白紗布，頓時心裏一緊，臉都變了：“這是傷著腦袋啦？痛不痛？傷口深不深？天哪！那個誰……啟源和雪琴他們偏偏不在！玉顏，玉顏你過來，快幫瞧瞧……我滴個老天喲！”

    顧爺爺、唐爺爺和顧啟明、唐青山等一群男人圍站在旁邊，集體無語。心裏卻明白，傷在腦袋確實要緊，但那傷口估計不是很嚴重，也處理好了，不然顧少鋒能這樣輕鬆自在呆著？

    這種逢年過節的清閑時光，通常都是女人們主場，男人們是沒有多少話題權的，所以，且裝裝樣子省得越說越亂。

    顧少鈞和顧少鋒寬慰著顧奶奶，顧少鋒脫了帽子讓奶奶看仔細，說道：“就是一塊彈片擦著我的頭飛過去，脫了一塊皮，並不嚴重，已經沒事了！”

    誰知這麽一解釋，顧奶奶越發心驚後怕，拉著顧少鋒眼淚直掉。

    她孫子不算多，就這幾個，在她眼裏個個金貴，從小親自看著長大，小時候調皮搗蛋沒少挨她各種罰打，長大後把他們送去當兵直至上戰場，她心裏如同刀割般的痛。

    老太太傷心了，顧老爺子不得不哄幾句，顧奶奶卻不理他，場麵有些尷尬冷清。這種時候就該顧啟凡出麵了，哄自家老太太高興，他這個老兒子最得心應手。

    顧奶奶果然停了淚，主要是她意識到今兒大年三十呢，立馬讓心情好轉起來，招呼大家入座吃飯，不然飯菜要涼了。

    顧少鈞、顧少鋒跟各位長輩一一問候寒喧，之後自然就得在男席那邊落坐，顧少鋒坐下來，順手幫顧少鈞擺好椅子，回頭卻不見人，往女席那邊掃一眼過去，果然，那家夥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地占了顧少瓔的位子，懷裏抱著顧少瓔，身旁坐著小曼，臉上笑容仿佛能融化掉外頭的冰天雪地。

    顧少鋒再仔細打量小曼，清冷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笑意，當年嬌憨可愛的小妞長大些了，身量明顯增高，兩根俏皮柔軟的香蕉辮梳成了烏黑油亮的馬尾辮，唇紅齒白眉眼如畫，但那臉上的稚嫩和眼中的純淨，提示她依然還是個不解風情的青澀花骨朵。

    大哥，有得等呢！

    顧少鋒微笑著垂下眼眸，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玲瓏秀麗的身影，兩隻水汪汪會說話的眼睛，一言不合就拿家鄉話對付他，看他傻了再甩給他一串甜潤清脆的笑聲……他自己不愛笑，也討厭別人笑得太大聲，但是莫名其妙，就愛聽那女人囂囂張張大聲地笑，如聞天籟之音。

    對麵鄭少錦朝自己舉了舉杯，顧少鋒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把鄭少錦嚇了一跳，不得不皺眉喝下半杯，顧少鋒嗬嗬笑，打定了主意：酒能壯膽，多喝幾杯，今晚就找爺爺和大伯坦白心跡，他可以為家族做任何犧牲，但請給予婚姻自主，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女席人不多，顧少欽和唐浩誠不沾酒，都在這邊坐著，顧少鈞抱起顧少瓔和小曼並排坐了十幾二十分鍾，雖然沒多說得幾句，還要應對兩位奶奶和嬸娘們的問話，但也能聊慰相思之苦，感覺到小曼的喜歡，顧少鈞內心更加快樂。

    顧奶奶催他過男席去，畢竟兩家大人都在那邊，自家倒無所謂，可別讓唐家爺爺和叔伯覺得被輕慢了。

    離去之前，顧少鈞對小曼悄聲說了兩句話，小曼紅著臉微笑點頭。

    唐奶奶把顧少鈞的表現看在眼裏，心裏卻是挺滿意：長長一輩子，是夫妻倆在過日子，姑爺再怎麽敬重忌憚嶽丈，總不如真心體貼、疼愛姑娘來得實際。少鈞這孩子很好，正直端方，不擔心他會始亂終棄，但若隻為成家而娶妻，像平常夫妻那樣清淡如水少有交流，那也不成！他對小曼必須是真的喜歡，有愛情，知道疼惜緊張，才可以締結姻緣。

    小曼一晚上食不知味，太興奮了。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準備把期待又放到明天，誰知顧少鈞就這麽突然出現，看見他那一刻，小曼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而顧少鈞那時還是一副嚴肅臉，在向顧爺爺他們敬軍禮，放下手的當兒，他目光準確地朝她掃過來一下，速度快得仿如幻覺，但小曼知道，他就是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