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雲直到晚上十點鍾才回到家，小曼和爺爺奶奶剛接聽完遼州唐青山和艾雯麗的電話，祖孫三人坐在沙發上說話，正樂嗬熱鬧著，就聽院子裏汽車聲響，隨後唐青雲一臉疲憊走進來，喊了聲“爸、媽，我回來了。”

    脫了外套掛好，走近沙發在小曼身旁坐下，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歎著氣笑：“我們家曼曼也回來了，和爺爺奶奶吃過飯了？”

    小曼起身躲開他：“二叔你從外邊回來，也不洗個手臉，不講衛生。”

    “哦，曼曼說得很對，我從醫院回來的，是應該先洗手洗臉，這就去！”

    唐爺爺責斥：“這麽大個人了還要曼曼提醒，以前是怎麽做事的？”

    唐奶奶也嗔道：“可這從醫院來又是怎麽回事？出去之前不是打過電話了嗎，說曼曼不在醫院，讓你去學校接人，這接著接著就不見人影，到現在才回來，你都幹什麽去了？”

    唐青雲走開幾步又回頭：“等我洗手過來再說吧，媽媽，我還沒吃飯呢。”

    “你……這孩子！”唐奶奶無奈，起身走去廚房給他拿吃的，一邊嘀咕著：“就不會愛惜自己，都快半夜了還沒吃晚飯，難怪以前腸胃這毛病那毛病，虧得曼曼學醫，給你把身子調養好了。”

    唐青雲洗完手臉出來，唐奶奶已經把飯菜擺放到茶幾上，三碟菜一碗魚羹和一碗米飯，本就是特意熱在蒸鍋裏留著的，唐青雲自己一個人吃沒必要去餐廳，況且唐奶奶還想讓他趕緊吃完了要問話。

    又吃到最喜歡的鮮美銀魚羹，還有小曼親手做的美味菜肴，唐青雲舒服得眯了眯眼，舍不得太快吃完，一口一口細嚼慢咽，一邊和唐奶奶說起為什麽去醫院，唐奶奶先是安靜聽著，後來就生氣起來，罵了幾句，還忍不住抬手在唐青雲背上用力拍打兩下。

    唐爺爺和小曼相對坐在棋盤邊，一個耐心教導，一個虛心學習，母子倆的動靜他們都聽進耳裏，懶得去搭理。

    那實在不算什麽新鮮事，而且還是關於吳曉文和吳家的。

    唐青雲說：“……剛出土一批古文獻，都是一捆一捆的竹簡，吳老先生受邀過去鑒解，可能是看到那些文獻太過珍貴，一時激動不讓工人碰，要親自搬動，那場地不平坦，結果不小心摔跤，小腿骨折了，已經送到醫院治療，身體又沒什麽事兒，吳曉文她們卻非得要來拉曼曼過去照看，我當然攔著不讓她們找，曼曼又不是骨科醫生，成天在學校學習，好不容易能回一次家，幹嘛要扯上她？這不就吵起來，最後我送她們母女回醫院，陪著吳老先生說幾句，再找院長了解情況給調了個特等病房，才算完。”

    唐奶奶氣道：“全京城醫生那麽多，他有點病災就來找曼曼，合著我的曼曼是他家請的私人醫生？真要氣死我了！”

    “媽，那個，曼曼外婆……他們就說曼曼是外孫女，又是學醫的，自家人看著比較放心。”

    “他們真當曼曼是外孫女了嗎？我怎麽看著，像舊時候抓丁、搶勞工似的，他什麽時候想用就什麽時候來抓！”

    “豈有此理！”唐爺爺終於忍不住了，扭頭對唐青雲說道：“我孫女是學醫的，將來有可能當個醫生，可也不是隨時隨地都得為人看病，醫生也是人，不是神仙，她要吃飯要休息，要有自己的時間做些私人事情！這次你做得對，我們和吳家已經沒關係了，再有下次，理都不用理她們。”

    “我知道了，爸。”唐青雲答著，看向小曼：“曼曼，你外公……”

    小曼打斷他：“你弄錯了，艾媽媽說她還沒確定誰是我外公，所以我目前暫時沒有外公！”

    唐青雲頓了頓：“那、那就是吳老先生吧，我答應替他轉告一句：上次你讓浩浩拿過去的藥，可不可以再給他一些？他可以付錢。”

    小曼搖頭：“我當時讓浩浩告訴過他們：是最後一次。而且上次開的藥量，應該可以吃到六月份，吃完那批藥，再自己保養些，我能保證他們十年內身體沒問題，餘下的是他們賺到的。現在才剛進入三月份，怎麽藥就沒有了？送人了嗎？我開的藥就這麽廉價？既然如此，那到別處買去吧，我說過沒有，就再沒有了。”

    “我理解的，也是看在吳老先生麵子上，轉告一句，他畢竟是高知……是國寶。”唐青雲說。

    唐奶奶白了他一眼：“你不如弄個熊貓來，曼曼看著還能高興些。”

    小曼不想在客廳待著了，站起來道：“爺爺奶奶，我想回房間了。”

    “走吧走吧，奶奶前天跟別人逛街，給你買了兩套新衣裳，還有新款皮鞋，咱們試試去！”唐奶奶牽著孫女上樓去了。

    唐爺爺目送她們轉過樓梯轉角，回頭深深看一眼唐青雲，指指電話：“給我找警衛，明天早上到傍晚，唐宅大門口兩百米內不準出現任何閑雜人等。我不想曼曼一周才回家住一晚，還讓人吵來吵去不得安寧。”

    唐青雲照辦，唐爺爺又板著臉道：“以後，再不許幫著任何人向曼曼索要藥材。我還沒老糊塗呢，你倒先亂了腦子！我之前就聽曼曼說過，她剛才又再給你解釋得清清楚楚：她給過吳家兩老足夠保健養身的藥品，她的孝心已經付出去了，對誰都沒虧欠，他們自己沒看管好，不夠用又來找？啊，以為是井底冒的泉水嗎？想要多少有多少？我告訴你，離那個吳曉文遠點，她就是個不知所謂專門敗家幹壞事的！是她，把她父母的藥搬到白家去了你信不信？虧你還傻楞楞充大頭，上趕著幫她討好白家！”

    唐青雲臉色一白，旋即又漲得通紅，掩飾地低頭收拾了碗筷進廚房，一張臉已變得黑如鍋底：吳曉文那無恥女人……自己以前怎麽會覺得她像仙女般純潔美好？真是個瞎子！

    第二天早上，小曼起來用空間糧食蒸了百多個爺爺奶奶愛吃的五穀雜糧饅頭，本想親自送些去顧家，順便在那邊和幾位長輩吃頓飯，卻接到了莞城的長途電話，是阿公阿奶打來的。

    因為有藥材出賣，還有四季時鮮蔬菜供應，現在的公道村往來莞城可方便了，再不用趕著慢騰騰的牛車，也不必苦等一天一趟的班車，貨車司機們一聽是公道村的，無條件停下捎人，阿公現在進莞城買東西都會帶著阿奶，兩老高興起來，會去江老師和杏花家住兩天，想小曼了，杏花就帶他們到郵局打電話過來。

    小曼拿著話筒高興地和阿公阿奶、杏花說個不停，唐爺爺坐在一旁笑咪咪地側耳傾聽，唐奶奶把三十個饅頭裝好，讓工作人員送去顧家，自己也挨過去坐著旁聽，小曼索性按了免提，放下話筒，這邊那邊一群人連著一根電話線，呱啦呱啦又說又笑，吵耳卻也無比熱鬧。

    唐青雲從樓上下來，正看見小曼又拿起話筒，按起免提鍵。

    唐青雲：“……”

    有些不滿：啥意思啊？我又不是外人，莫阿爸一家誰不認識？怎麽就不能參與談話了？

    他卻誤會了，此時阿公在那邊也拿起話筒，跟小曼說的是關於藥材的事。

    小曼和阿公約莫談說了二十多分鍾放下話筒，唐爺爺見孫女臉上表情有些異樣，問是怎麽回事？小曼就把阿公所說告訴爺爺，唐奶奶和唐青雲在旁邊認真聽著。

    公道村所有人以及公社、平縣政府管農林的官方人員都知道：本縣甚至是鄰縣種植有中草藥材的農民都和醫藥世家孫氏簽訂了合同，孫氏集團為農民提供藥材種苗、種植及養護技術，出產的草藥就必須賣給孫氏集團，價格參照國家物價局所定，因為孫氏給的價錢很公正，到目前為止，種藥材的農民都沒有意見。

    在公道村，由於莫阿公與孫氏的關係，莫阿公差不多成了孫氏代理人，有急用錢趕著要賣藥材的，隨時可以把藥材整理好運到莫家藥園子，由莫家寶夫妻過秤，墊付錢款，錢拿得這麽容易，又有合同約束，人們當然都隻認準孫氏，絕沒有把藥材外賣的道理，但是就在前段時間，大概兩星期前，卻有人出雙倍高價，收購了公道村幾戶人家的一些藥材，莫有福經過了解回來告訴阿公：這事竟然是莫老二和劉鳳英合夥幹的。

    莫有福讓人跟蹤劉鳳英，看看她把藥材拉去賣給誰，一路跟到莞城，竟然發現了唐雅萱！原來劉鳳英帶過去的十幾個麻袋藥材是給唐雅萱的，唐雅萱身邊有兩個軍人，直接把那些藥材拎上車開走了！

    得知這個消息，家裏的當家主婦於五妹忽然就慌張起來，一臉懊喪地跟阿公阿奶認錯：她無心辦了件壞事——早聽說劉鳳英家幾個孩子不是殘就是病，莫老二的小閨女意外落水塘，也是病弱難養，所以他們來藥園子求幾味藥材，同是當娘的，於五妹一時心軟答應了，當時手頭有活兒沒幹完，就讓他們自己進去找尋所需藥材，半個小時後於五妹想起來轉回頭看，發現人已經走了，三個大人，莫老二、莫二嬸和劉鳳英，他們到底拿了多少藥材，她不知道！又覺得這是小事情，就沒跟家裏人說。

    阿公聽完這些，不好說兒媳什麽，莫家寶當場就把於五妹罵得眼淚直冒，阿奶為了家庭和睦隻能勸住，於五妹哭著說以後再不輕易相信別人了。

    但那批藥材已經被唐雅萱拿走，阿公不知道她有什麽用處，會不會是模仿孫氏製藥，也想賺那個錢？又記得之前顧少鋒來公道村住了幾天，說是為了阻止別人偷藥材，自家藥園子裏的藥材種苗是小曼和唐青山弄來的，屬於珍稀品種，唐青山也明確說過隻售賣給孫氏集團，如今唐雅萱至少拿走了三個麻袋，其中還可能有剛培育出來的種苗，阿公覺得這個情況，應該跟小曼說一聲。

    小曼講述完，又告訴唐爺爺：唐雅萱去G省，是白俊帆籌劃的。她親耳聽到唐雅萱歡呼雀躍說要和白俊帆哥哥一起坐飛機去G省！

    所以唐雅萱才會出現在莞城，一定是白家出錢，唐雅萱聯係了劉鳳英，劉鳳英名聲再不好，她也是公道村人，而莫老二夫妻在村裏也有些親戚，能高價收購得本村藥材不足為奇，她們又利用了於五妹的軟心腸，成功拿到阿公藥園子裏的珍稀藥材。

    那些藥材，不用懷疑肯定是進了白家，白家正急需好藥材煉製培元丹、聚氣丹之類輔助丹丸，如果劉鳳英真的從阿公的藥園子裏扛走三個麻袋藥材，那白家所需這下可都齊了！

    唐爺爺皺著眉頭，起身要去樓上書房打電話，卻被唐青雲的長腿擋了一下，不由氣急，厲聲責斥道：“你幹的好事！遺棄親生，還養出個白眼狼！這是恨不能投靠白家，直接把你這個養父滅了才好哪！”

    唐青雲趕緊起身，屏息斂氣、端端正正站過一邊去。

    唐奶奶也很生氣，看見小兒子的窘迫相又有些心疼，說道：“都是那個吳曉文，吳家能教出什麽好的來？上梁不正下梁歪！”

    等唐爺爺上了樓，唐青雲鬆口氣，對唐奶奶道：“媽，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俯身在桌上果盤裏抓了個蘋果，順手拍拍小曼頭頂：“乖乖和奶奶在家，中午我回來陪你們吃飯啊。”

    小曼撇嘴，不回來才好，誰要你陪？

    唐青雲開著車子直直去了吳玉軒接受治療的那個醫院，他昨晚聽吳曉文說過，今天讓萱萱過來陪外公，給外公念書報。

    昨天吳曉文和林愛真跑去醫科大找小曼，不止想讓小曼出手救治吳玉軒，還想要小曼住在醫院陪護，說什麽外公最看重最疼愛這個孫女，整天掛念著，現在外公受傷了，小曼就應該陪在身旁，外公心情好了，自然會少些痛苦，還能痊愈得更快。

    唐青雲當時也不知道小曼在不在學校裏，但他想到母親和曼曼的態度，一口回絕林愛真和吳曉文，叫她們別做夢。

    吳曉文當場哭著跟唐青雲撕纏，唐青雲一手一個把她們母女倆塞進車裏，直接送去吳玉軒留治的醫院。

    他現在對吳家人可說是厭惡透頂，隻除了吳玉軒因學問淵博，不得不給點尊敬罷了。

    被父親責罵一通，唐青雲才想起一件事：之前叫吳曉文把唐雅萱的姓氏改掉，她居然當耳邊風，那就他親自去辦，連那個名字也一起改掉，再不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