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七夕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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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七夕的銀河
    大月亮天,月光灑在地上像一麵白色的鏡子,風吹得樹枝亂晃,黃紙像迷路的小孩在樹木間亂飄,我盯著天上的月亮,雙手合在一起,手指做成一個狗嘴樣,找到方位側身對著月光,手影像個狗頭對著黃紙咬下去。
    天狗吞月,破除迷蹤。
    合上手指的同時,心裏一陣默念,月光和樹林還是老樣子,然而黃紙卻脫離了束縛,隨風飄了出去,跟著黃紙穿過一條小道,躺過河水,又走了半裏路的樣子,黃紙飄進一家泥巴園子落到了地上。
    泥巴園子內有兩間土房子,周圍也隻有一戶兩層的樓房,我警惕的看了一眼小屋,剛要踏步走進小屋,一隻奪命的厲鬼從樓房飄出來,我嚇了一跳,但感受到熟悉的鬼氣,心急小命的同時有種罵娘的衝動。
    這隻漂亮的女鬼我認識,讀大學時她在我對麵宿舍還住了一年多,還是我教被她纏著的小子如何給鬼燒東西鬼才能收到。
    女鬼穿著精致旗袍,凶神惡煞的飄在我麵前,我摸了摸鼻子說:“那個周菲,好久不見。七夕呢?”
    厲鬼剛在我旁邊弄出鬼遮眼,聽到我喊她的名字,停下準備迷惑我的動作,好奇的盯著我看了好一會,說:“你是?”
    “陳三夜。”
    剛報出名字,她驚嚇的嗖的一聲消失,過了一會,一位上身穿著t恤,下身穿著馬褲,腳踩人字拖的青年,咬著一根木棍從樓房出來,打量我幾眼說:“哪來的鬼物在我的地盤鬧事?”
    見到這小子,我不自覺的笑了,連命懸一線的緊張情緒也鬆了很多。
    他叫杜七夕,七月初七生,七歲被鬼沾身,見到碗裏的飯是蠕動的蛆蟲,看到水是血,雞鴨魚肉這些東西在他眼裏都是活物。
    他爸媽什麽法子都想了,四五天下來他餓的迷迷糊糊,隻剩最後兩口氣吊著。
    他們鎮上有位先生,聽說挺靈驗的,她媽急的沒辦法背他找到先生家,先生見到他就委婉趕人。她媽還以為先生是要錢,哪曉得先生拔下神壇上沒燒完的香,弄滅了遞到他手上,讓他媽自己看。
    這小子也牛逼,迷糊的拿著香就往嘴裏塞,舌頭舔著香梗津津有味,他媽驚恐的搶走香,而他卻迷糊的喊著餓。
    不管他媽怎麽哀求,先生都不答應救他,最後先生無奈承認,不是他不救而是沒那個本事。至於他怎麽了?先生閉口不談。
    天黑沒多久鎮上傳出先生家著火的消息,先生被火燒死了,人都燒焦了但手裏還握著半炷香,香在大火中保留完好,街坊鄰居說香上還有牙齒印,自然是被這小子咬的。
    所有親朋好友都放棄了,集體認為他會死,隻有她媽媽沒放棄,背著她到處尋訪高手,高手沒找到,大清早路過一家豆腐攤子,這小子喊著要吃豆腐腦。
    做母親的知道兒子見到東西都怕,但最後一口氣說這話,就算心疼也背著他去了。
    據他的講訴,她媽聽他要吃東西,眼淚唰唰滴了他一臉。詭異的是他看到豆腐腦很正常,這小子也夠虎,吃了一碗又一碗,他媽連喂七碗豆腐才吃飽。那年頭可不會偷工減料,七碗是七大碗,成年人吃兩碗也會撐著,他邪門的吃了七碗,除了他媽認為兒子很正常,周圍的人都我被嚇到了,說奄奄一息的孩子太邪性。
    吃飽了,他小子剩下的一口氣算保住了,但看到別的東西依舊不是蟲子就是活物,根本不敢吃。每天吃七碗豆腐腦,挨過了七月十五,等鬼門關,他的怪病自然就好了。
    那豆腐腦也是普通的豆子磨成的,問題是賣豆腐腦的夫妻有個女兒比他大一歲,也就是這隻厲鬼周菲,女鬼趕走了沾他的鬼這才讓他沒把豆腐腦看成腦漿。
    本來好了也就沒事了,高考結束這貨去同學家喝功名宴,陰差陽錯就在當年喝豆腐腦的鎮上,半夜幾個學生閑得蛋疼完招靈遊戲。
    不知道正確方法,不可能招來鬼,偏偏這小子自從吃了豆腐腦,十幾年戀戀不忘,玩到一半肚子餓了來一句:“有碗豆腐腦就好了。”
    這句話一說,因果線被扯動,他們再招魂,把豆腐腦店子裏的鬼招了過來。這小子經曆小時候的事後,不僅不怕鬼,還不相信人家是真鬼,說:“讓我驗驗貨,看是不是真鬼?”
    妹子湊到他麵前,他還真敢吃別人豆腐,不僅用指頭捅了幾下別人的胸,還捏了幾下,確定人家真沒體溫,這才知道怕。
    小時候鬼妹子救了他一命,長大了你要吃豆腐腦,人家給你送來,居然還吃別人豆腐,就算是鬼也是隻女鬼,這下非要他負責。
    他自然不想娶鬼老婆,起先他隻是噩夢連連,後來幹脆看到女人在他眼中就是隻母豬,總之妹子又不弄死他,隻把他折磨的死去活來。
    直到我上大學,感覺對麵宿舍跟我有時候守靈一樣,注意到他的情況,偷偷插了一根柳枝在對麵宿舍的門縫裏,這小子才過了一天安慰的日子。
    當年,我也隻是懷疑有鬼,自己也活在理論中,直到第二天打飯,碰到一個漂亮的妹子直接掀翻了我的飯碗,說:“再壞我的好事,我就不客氣了。”
    曾經的我可是一塊九天玄冰,比趙佳還冷,並未搭理她,結果我開始倒黴了。早上上課,鬧鍾被調慢一刻鍾導致遲到,上廁所明明帶紙了,要擦屁股的時候,紙卻找不到了。洗澡到一半,突然停水……
    各種鬱悶,直到晚上自習,班上一個女生的衛生巾不見了兩包,現在已經不記得是哪個女人在我和七夕抽屜找到了,罵我們是變態。
    班裏不管男生女生都鄙視我們,我和七夕就這樣認識的,下晚自習他拉我去吃宵夜,碰到班上男生在旁邊桌當著女生的麵鄙視我們。
    我平時板著一張臉,別人怎麽說都不吭聲,有個男生喝醉了跑過來說:“你們兩個隻是打飛機的命。”我悶不吭聲拎著啤酒瓶,蓋在找茬的男生頭上,瓶子碎了,對方的頭還沒破,又拎著瓶子砸了一下,對方頭的頭還沒破。
    七夕就算被鬼纏的病怏怏的,然而臉上總掛著陽光的笑容,人見到他的笑容都會不自然的受到感染。平時那個樂觀,平易近人的乖寶寶,邪門起來跟我有得一拚,他拿著椅子一下砸在對方頭上,頓時頭破血流。
    旁邊吃燒烤的學生早嚇呆了,他又砸了別人兩椅子,咧著含笑的拍著被打傻的家夥,說:“我知道你叫飛機,我們專門打飛機。”
    我們就這樣熟悉了,不過我還是喜歡一個人悶頭呆在圖書館,那隻鬼也沒來找過我。現在回想應該是諸葛羽幫我掃尾了,鬼妹妹順便也被諸葛家的人警告了。
    安穩的過了軍訓期,七夕又開始倒黴,他總灰頭苦臉的到圖書館,我就偷偷幫他一下子,又會被一個女生找上莫名其妙的罵一頓。
    當年根本不知道女生是鬼,現在看到周菲才曉得。後來我被弄煩了,每次七夕找我,我給他出一些理論上的招式,讓他自己去折騰,反正女鬼不會要他的命,他也不舍得殺女鬼,於是他開啟了與女鬼的貞操保衛戰。
    反正他天天被鬼纏,我還教了他一招養陰招財術,在我大二開除學校那會,他好像已經租上寶馬在學校裝逼了,不是他賺的錢買不起,而是他賺的錢要三天內用掉,一口氣弄幾十萬買車,他的養陰術還沒到那個級別。
    再見麵已經遺忘的記憶湧上心頭,發現時間流逝,各奔東西之後,再見依舊是如此親切,有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在醞釀,就像埋在泥巴裏的老酒,平時不記得埋著的酒,再打開卻酒香撲鼻。
    “專門打飛機的。”
    潔白的月光下,七夕臉上掛著那種陽光的笑容,他聽到我的話愣了愣,不確定的問:“你是?”
    “我是專門打飛機的。”我嘿嘿賤笑,他略微感受,走過來把我一個熊抱,我膝蓋撞過去,他捂著褲襠皺著眉頭說:“冰蠶,你怎麽附在屍體上?”大學那會我一副死臉,加上是圖書館的死宅,冷臉加書蟲我就成了他嘴上的冰蠶。
    這小子雖然依舊鎮級不到,也不會偽法術,但他一口人道正氣已經接近成道境界,我能從他身上感到一腔怡人的氣息。並且這小子術法聽一遍能舉一反三,這麽長時間不見,他在術法方麵也不知道到了何種地步?
    我毫不隱瞞的把遇到的事情一說,他扭頭看著土屋,爽朗大笑的說:“朋友,咱們幹死那老太婆怎麽樣?”
    他摸出總在後腰衣服裏貼身藏的三根香,用香尾快速圍著土屋外的院子畫了一個圈,不等厲鬼妹子反應,他把我拽進院子,厲鬼剛飄到院子邊,他畫的圈像一道屏障擋著周菲不讓她進來。七夕喘息著說:“裏麵住著周菲的太奶奶,應該就是你說的冥王肉身了。這老太婆說了,老子一天打不過她,一點不讓周菲跟我在一起。”
    他望了眼土屋邊上的樓房,心酸的眼神在眼中一閃而逝,喘了口大氣,接著說:“七爺一心度紅塵,世俗萬念才是人。這老古董要挾老子學啥法術,學了那玩意,魂魄都變質了,還是個人嗎?”
    我一腳踹過去,他閃身躲開,快速踢在我屁股上,說:“想打架先殺了這老太婆再說。”我不爽的反罵:“你那話的意思是說老子不是人咯?”
    “呃?”
    七夕摸著鼻子,裝傻充愣的傻笑著說:“我朋友除外,其餘學法術的都不是人。”
    輕鬆的與他打了幾句嘴仗,我說:“那可是周菲祖奶奶,殺了她,你們還能在一起嗎?”七夕沉默的望了一眼外麵的厲鬼妹妹,說:“不殺,那老太婆不讓我們在一起。殺了,周菲有意見。老子不是沒路走嗎?再說那老太婆早到了把生死不當回事的境界了,被我們幹掉,這是她命中劫數。”
    冥王這是明擺著在他和周菲之間畫了條銀河,不殺,冥王的實力是阻礙他們的河,殺了,兩人間的隔閡是一條河。七夕輕巧的說完,頓了一會,說:“人生有時候別無選擇,隻好閉著眼睛選擇一條路,慢慢走下去。有路總比沒路更好,不是?你如果不來,隻要再等幾天到七月十五,她也會死。我能感覺到老太婆的死誌……”
    是啊,我不來,他不需要選擇,隻需要等幾天冥王就會伴隨天帝而去。但因緣匯聚下,埋在地裏的老酒,老朋友來了,他要選了,就算我退縮,他一個人也會去殺。命中注定了他的性格,性格注定了他與周菲總隔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