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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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那天早上,賀佳言如常地進入廣告大賽的官方網站,瀏覽最新上傳的參賽作品。官方網站的左上角專門設有一個投票專區,上麵展示著票數領先的參賽作品。她掃了一眼,卻發現連日來穩居第一位的作品居然滑落到第二位。
看到第一位作品的名稱時,賀佳言握住鼠標的手猛地一僵,隨後連著點擊了幾遍才進入了作品頁麵。視頻尚未緩衝完畢,她就接到通知,立即到會議二室開緊急會議。
抵達會議室,賀佳言就看到翁亭一臉凝重地坐在裏麵。進去以後,她跟相熟的同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那同事用口型告訴她:廣告被盜。
這個會議的氣氛十分壓抑,在場每一個職員都有份參與這個廣告的製作,也就是說,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盡管在這種關頭,翁亭的表現仍然是鎮定自若的,她沒有把矛頭指向一個下屬,反而將被盜的緣由偏向於公司的網絡防禦係統不力,因此黑客就借此漏洞盜取機密。
聽了翁亭這個猜想,一眾職員的神經放鬆了不少。翁亭信誓旦旦地保證:“公司一定會徹查事情的真相,不會讓大家蒙冤的。現在網絡信息部的同事已經著手調查,如果大家有什麽線索,也向我匯報。”
自從黎紹馳提醒自己不要得罪翁亭,賀佳言對她就分外留心。黎紹馳說得沒錯,翁亭確實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就這件事來說,作品被盜用後,翁亭第一時間就召開緊急會議,表明自己對下屬的信任,這比追究泄密者要重要得多。她畢竟才剛上任,若因此事多作猜疑,整個團隊可能會失去凝聚力,往後就很難做出優秀的作品。
散會之前,翁亭十分真摯地說:“盡管這個作品不能代表公司參賽,但我非常感謝各位同事在這段時間作出的努力。”
走出會議室後,賀佳言就聽見走在後麵的同事說:“這次的比賽,不是用向總監的作品,就是用徐總監的作品,我們組就白忙了。”
另一個同事附和:“對呀,我想上頭應該更喜歡徐總監的創意,那簡直就是我們公司的風格。”
“不一定,向總監的也不錯,況且前年就是用他的作品參賽的,還拿了銅獎。”
賀佳言有點頭疼。原來不止是客戶部,涉及彼此利益的時候,創意部也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花了兩天的時間徹查,網絡信息部發出正式通告,證實公司的網絡防禦係統正常,最近兩個月內並沒有受到任何攻擊。他們也對公司的內部網絡進行過監控和分析,但並無發現異常。依照目前所得資料推斷,廣告之所以泄露,有可能是內部員工依靠移動設備盜取的。
除此以外,這件事很快又有了新進展。周六的下午,有人用代理ip在公司論壇上匿名發表帖子,其大意是,曾經看見有女員工單獨逗留在翁總監的辦公室,不久以後參賽作品就被盜用,這個女員工的嫌疑極大。
周一上班後,賀佳言就立即被叫到翁亭的辦公室。她還不知道公司論壇上有這張匿名帖子,當翁亭把帖子的內容讀出來的時候,她怔怔地看著翁亭,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裏麵所說的女員工,指的是我?”
翁亭的表情很嚴肅,她問:“那天我因為接電話把你留在辦公室,你還記得嗎?”
賀佳言怎麽也沒想到有人會拿這種小事做文章,她讓自己冷靜下來,理順思路後回答:“我記得。但是,這也不能說明什麽。我隻是恰巧在那個時候去辦公室找你,而你剛好又接到電話而已。再說,你接到的電話是特地把你使開的騷擾電話嗎?”
沉默了片刻,翁亭說:“電話是我丈夫打來的,我知道跟你沒有關係。這一點,我也跟領導們解釋過了,但是,他們對這個說法有所保留。”
雙手無意識地收緊,賀佳言看著翁亭:“說到底,你們都在懷疑我。每天進出您辦公室的人那麽多,憑什麽我在裏頭多留了幾分鍾,就成了可疑對象?還有這個寫匿名帖子的人,我覺得他比我更值得懷疑,他既然發現這麽重要的線索,為什麽不直接上報,反而偷偷摸摸地用代理ip發匿名帖子!”
翁亭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著說:“你先別著急,公司一定會把這件事查清楚的。如果你是清白的,我們也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就清白的。”賀佳言強壓下怒氣說。
“但是,那張帖子對你很不利。”翁亭說,“當天在場的員工都會陸續地找去問話,而你,領導們決定讓你暫時休假。高層對這件事很看重,畢竟是涉及公司機密和利益,希望你可以理解。”
賀佳言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被停職,不就意味著這件事跟我脫不了關係嗎?”
“我很抱歉。這是領導們的意思,我作不了主。”翁亭一臉無奈地說,“其實這樣對你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雖然那帖子已經被刪除,但看過的員工應該不少,你留在公司必定會聽到閑言緋語,這樣會對你造成很大的困擾。”
離開公司後,賀佳言懷著滿腔怒憤在街上遊蕩。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路人都是往來匆匆的,隻有她漫無目的地瞎逛,像一隻失去了方向的小鳥。
接到賀佳墨來電的時候,賀佳言正坐站在超市的促銷站前,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推銷員展示洗衣液的去漬效果。她想他應該已經聽說這件事情,猶豫了三兩秒,她還是選擇接聽。
賀佳墨帶著焦慮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你在哪裏?”
聽見這般親切又熟悉的聲音,賀佳言覺得喉嚨一緊,說話時連聲線都微微發抖:“我沒事呢,現在在超市裏買東西。”
聞言,賀佳墨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後就問:“到底怎麽回事?”
走到比較安靜的角落,賀佳言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故作輕鬆地說:“不用上班就算了,不過,要是我沒錢花,你記得要接濟我。”
由始至終,賀佳墨都沒有問她有沒有做過這類的問題,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根本不是這種人。這次被誣陷,她肯定很難受。他正要安慰她,她卻以結賬為由掛了電話。
春季的雨總是很突然,賀佳言剛走出超市,天就下起毛毛細雨。她從包包裏拿出雨傘,雨點被橫風吹得傾斜,細細密密地打在她的衣服上。
看見灰蒙蒙的天色,賀佳言的心情又陰沉了幾分。她撐著傘站在一家餐廳的遮雨棚前避雨,突然非常非常地想見那個可以給自己力量和溫暖的男人。她摸出手機,找個他的號碼,剛撥了過去,她又迅速地切斷了,因為她記得陸捷今天要回學校授課。
恰好有出租車經過,賀佳言下意識地揚手。上車後,司機問她去哪裏,她不假思索就報了學校的地址。
由於天氣不好,校道上沒有多少往來的學生。賀佳言撐著雨傘往教學樓走去,她的腳步比較匆忙,途中不小心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
放學鈴聲響起,陸捷準時讓學生下課。剛走出教室,他習慣性地看看手機,剛劃開屏幕,他就看見有兩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短信。未接來電一個是來自黎紹馳的,而另一個,則是賀佳言的。接著,他把未讀短信打開。看完那短短的數十字,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給賀佳言撥電話。
電話還沒有撥通,陸捷就看到賀佳言站在走廊,目光平和地看著自己。她明明在微笑,但眼睛裏卻是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他朝她走過去,發現她身上好幾處被雨水打濕,他原本鎖起的眉頭就皺得更緊。
順著他的視線,賀佳言也低頭看了看自己,她告訴陸捷:“隻是外麵的衣服濕了,不冷。”
陸捷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是暖的。他將手機舉到她麵前,聲音有點緊:“紹馳跟我說了。”
賀佳言把短信快速地閱讀完,接著輕輕地“嗯”了一聲。
陸捷還是擔心她著涼,他說:“什麽都別說了,先回家換衣服吧。”
回家以後,賀佳言換了一套淺灰色的家居服。走出客廳的時候,陸捷覺得她的臉色好像又差了幾分,他伸手環住她的腰,低聲說:“不高興就說出來。”
溫度隔著衣料傳來,賀佳言情不自禁地往他那端靠近。她把臉埋在他懷裏,沒有出聲。
陸捷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發,聲音放得更低:“在想什麽?
賀佳言還是沒有出聲。
此後,陸捷就沒有再問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察覺懷裏的人正隱隱地顫抖,手頓了一下,繼而便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眼淚漸漸地洇濕他的襯衣,陸捷仍然動作輕緩地安撫著她,但他的眼裏卻泛著寒光。
等她的情緒平複以後,陸捷斂起所有情緒,問她:“餓了沒有?我們到外麵吃飯?”
“我沒有胃口。”賀佳言甕聲甕氣地說。
她一直躲在自己懷裏,陸捷擔心她悶著,於是想抬起她的臉:“沒胃口也不能不吃飯。”
賀佳言不肯,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服:“不想吃。”
陸捷鬆手,他很難得地為了這種事情哄賀佳言,“不想吃飯那你想吃什麽?炸雞?披薩?蛋糕?”
靜默了一會兒,賀佳言答非所問:“我想睡覺。”
陸捷失笑:“睡覺前也得吃飯。流了那麽多眼淚,不用補充能量嗎?”
話音剛落,賀佳言就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我就是要睡覺。”
陸捷掰開她的手指,接著把她橫抱起來。
賀佳言低呼,她反射性地抱住陸捷的脖子:“你幹嘛?”
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腫腫的,陸捷見著就覺得心疼。他踢開臥室的房門,然後把她放到床上:“你不是要睡覺嗎?”
將被子拉到下巴,賀佳言眼巴巴地看著他:“你要走了?”
“不走。”陸捷拍了拍被子隆起的地方,溫聲說,“我們叫外賣吧,你先睡,等外賣送到了就起床。”
這回賀佳言終於妥協,陸捷原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睡著了。在睡夢之中,她的眉心依然沒有舒展,陸捷知道她真的很委屈,委屈得說不出話來,隻懂得默默地掉眼淚。
走出臥室,陸捷輕輕地把房門帶上。正要打電話叫外賣,他想起了什麽又收起手機,然後走進廚房。
以前在國內念書的時候,舍友們經常在宿舍裏用電飯鍋熬粥,陸捷觀摩了幾次就學會了。賀佳言說沒有胃口,他幹脆就煮一鍋小米粥,免得她難以下咽。複雜又繁瑣的菜式他不在行,但熬粥下麵煮薑茶這種小事,肯定難不倒他的。
粥煮開以後,陸捷在冰箱裏找到一塊瘦肉。他把它切成小塊,不料肉還沒有切完,門鈴就響了起來。
想起賀佳言還在睡覺,陸捷連圍裙也沒有解下來,火急火燎地走出去開門。幸好來訪者不是急躁的人,並沒有不間斷地按門鈴。
將防盜門打開,陸捷看到門外的兩人,扶在門把上的手不自覺地頓住。
與此同時,站在門外的賀元和陶安宜,在認清楚眼前的人以後,他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千變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