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雙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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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多少吃點東西吧,否則身體會受不住的。”程叔將手裏的托盤放下,略顯渾濁的眼睛擔憂地看著白蘇,自從溫書默意外身亡,兩人從醫院歸來之後,白蘇就一直沒什麽精神,整日茶飯不思,不過短短幾日間,整個人便瘦了一大圈。

    聽到聲音,白蘇從回憶中抽身,無精打采地應了一句:“先放在這吧,我等會再吃。”

    程叔明顯不相信他,“這話少爺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程叔,我心裏難受,你說溫哥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呢?”白蘇的情緒很低落。

    程叔淡淡道:“少爺忘了那天下雨了嗎,雨天路滑,溫先生一時不慎也不奇怪。”

    “不,不可能的!”白蘇搖頭,“別人不知道我卻清楚的很,溫哥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偷偷跑去跟人賽車,車技好得很,怎麽會這麽不小心呢?”

    程叔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些不悅,加重了語氣道:“少爺,溫先生已經死了,您傷心也沒用,還是多注意些自己的身體吧。”說著將白瓷杯遞了過來,裏麵一如既往地盛滿杏仁奶茶。

    看清楚裏麵是什麽東西後,白蘇心下歎氣,以前怎麽就不知道程叔這麽執拗呢,竟然明天都逼著自己喝杏仁奶茶。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白蘇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恍恍惚惚地接了起來,就聽到對麵傳來周宏略顯興奮的聲音,“小白先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案子最近有了新進展,您快過來一趟吧。”

    終日陰鬱的白蘇聞言勉力提起精神,渙散的瞳孔也有了神采,這麽說來快要找到師兄了,他連忙應道:“我這就去。”

    掛掉電話後就要離開,程叔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聽他接電話,此時見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不讚同地說道:“少爺,無論什麽事都沒你的身體重要,還是先把飯吃了吧,否則我擔心你暈倒在外邊。”

    心中有了牽掛的事,白蘇也不再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連連點頭,“你說的對。”端起飯碗就往嘴裏扒拉飯食,差點噎到自己。

    程叔默默看著,在白蘇察覺不到的角度露出一個混雜著悲哀和心疼的表情,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無聲呢喃著什麽。

    時隔不久再次見麵,周宏和李偉都發覺白蘇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因此有些擔心道:“你真的沒問題?”

    白蘇搖頭,“我們還是說正事吧,你們這回又找到什麽線索了?”不要怪他急切,實在是尹玨的屍體失蹤的太久,讓他耐不下性子。

    聽到他如此說,兩人也不再廢話,李偉從抽屜中取出一張照片,舉起示意白蘇辨認,“這個人你認識嗎?”

    “林修遠!”白蘇朝那照片看去,隻見上麵的青年穿著藍色polo衫,黑色短褲,手裏捏著個大大的墨鏡,倚在石壁處,正衝鏡頭燦爛的笑著,細長的眉眼嫵媚的眯在一起,茶褐色的眸子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可不就是那個叫做林修遠的入殮師?

    周宏和李偉對視一眼,都有些興奮,像是已經看到犯案之人伏法一樣,“你認識他?”

    白蘇點頭,“這人叫林修遠,是殯儀館的入殮師,我師兄出事後請的工作人員中就有他。”

    周宏伏在桌案上,一邊拿著紙筆寫寫畫畫,一邊問道:“那尹玨生前是不是也認識他?“

    白蘇立刻搖頭,“不可能的,我師兄性子孤僻的很,我敢肯定他一定不認識林修遠。”

    “這就奇怪了。”李偉看著白蘇,表情有些困惑,“我們之前曾去殯儀館詳細調查過幾遍,發現尹玨先生失蹤那晚當值的人員當中本來沒有林修遠,結果卻有人說曾經看到他出現過,而且時間恰好是午夜時分,你說是不是很巧?”

    這麽說來是林修遠做的?白蘇怔愣當場,一臉不解,“可是林修遠完全沒有理由要那麽做啊,他根本不認識我師兄,自然談不上結怨不結怨的。”

    “是嗎?”周宏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這個案件之所以難以破解,是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如果我說那人偷竊尹玨的屍體根本不是為了泄憤呢。”

    “那還能是為了什麽?”白蘇不解。

    李偉笑眯眯地接過了話題,幽幽道:“作為師兄弟,你應該很清楚,尹玨的長相其實很漂亮吧?”

    白蘇的臉色有些不好,尹玨都已經死了,他無法接受其他人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褻瀆師兄,“那又怎麽樣?天下長得漂亮的人也不止我師兄一人。”

    “是,你說的很對,但,如果我說偷竊之人恰好很喜歡你師兄的長相呢?”李偉的有意放緩了語調,帶著股子洞悉世事的感覺。

    將這話放在腦海中細細過了一遍,白蘇臉色突變,失態地站起身,語氣激動且憤慨:“你是說……你是說,那人是為了……”最後奸|屍兩個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雖未說出,周宏兩人卻都聽懂了他的意思,在白蘇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緩緩點頭。

    白蘇倒抽一口涼氣,心亂如麻。

    李偉起身,拿起自己的警帽,“看來是時候去找這個林修遠聊一聊了。”

    白蘇聞言心中一動,也立刻跟了上去,“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請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警方之前對林修遠做過一番調查,知道他的居住地址,那是距離殯儀館不遠的一處社區,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這社區看起來有些破舊,基礎設施也不完善,守衛大白天的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幾人很容易就混了進去。

    3棟701門外,隔著一扇鐵門,激烈的爭吵聲源源不斷地傳了出來,幾人麵麵相覷,白蘇凝神聽了一會,聽出其中一道尖細的聲音是屬於林修遠的,隻是另一道男聲因為拔得太高有些失真,倒是聽不出來什麽,他一時有些詫異起來,林修遠和誰在爭吵?聽這語氣倒不像是普通朋友,可上一次他不是說自己還是單身嗎?

    等了一會,見裏麵的人毫無休戰的意思,叫罵聲反而越演越烈,李偉等得不耐煩,他敲了敲門,提高了聲音問道:“林修遠先生在嗎?”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停頓了約有兩分鍾,直到門外的三人開始急躁起來,帶著斑斑鏽跡的鐵門才吱呀一聲被打開,但讓人意外的是,出來的人並不是林修遠,而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他微低著頭,臉龐被大大的黑色墨鏡遮掩起來,讓人看不真切,但露在外麵的下巴弧度完美,皮膚白皙,嘴唇稍薄,此時微微上翹,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隻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幾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傲:“林修遠不在,你們改日再來吧。”

    撒謊!明明剛才還聽到他的聲音呢,白蘇忍不住從縫隙中往房間裏窺探,希望能搜尋到林修遠的身影。

    兩名警官也明顯不相信此話,較為老成的周宏皺了皺眉,開口問道:“那林修遠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他說這話時有意放柔了語調,但畢竟是一五大三粗的男人,又審慣了案子,便不免習慣性地帶上了些質問的語氣,他自己未曾察覺,對麵的男人卻十分敏感地聽了出來,一時臉色有些難看,輕輕嗤笑一聲,像是剛看到周宏和李偉頭上的警帽一樣,語帶嘲諷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警官來查案來了,隻是不知道,修遠犯了什麽事?”

    李偉畢竟年輕氣盛,縱然有心忍耐,也被這涼涼的語氣激出一股怒氣,“他涉嫌一起偷竊案,如果你認識他的話,還是不要阻攔我們查案,否則我們不排除你是同夥的可能。”

    年輕男人輕蔑地笑了起來,仍然堵在門口,沒有絲毫讓路的意思,“我雖然無知,但也略懂些法律,你們現在隻是懷疑,應該沒有權利抓捕,而且私闖民宅也是違法的吧?想要進去,有搜查令嗎?”

    他這副樣子輕狂傲慢至極,周宏兩人心中暗暗發狠,一時有些埋怨自己思慮不周,對方一口咬定林修遠不在家,沒有搜查令在手,他們還真不好硬闖,隻能吃下這次的教訓。

    他們這邊愁雲慘霧,白蘇卻被青年男人的臉吸引住注意力,盯著他仔細觀看起來,一邊蹙著眉頭,暗想這人看起來有些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隻是究竟是哪裏呢?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露骨,那男人也意識到了,偏首去看站在後側的白蘇,掩在墨鏡之下的眸子快速閃過一抹驚豔,心想可真是一個好貨色,這麽一張臉實在太勾人了,如果能……

    雖隔了一層墨鏡,白蘇卻也漸漸覺察到不對,這人似乎在盯著自己看,他一時好奇便問道:“請問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那人輕笑一聲,心想這真是一可愛的問題,若真是見過自己又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他,他搖頭,意有所指道:“以前從未見過。”不過,以後可就難說了。

    “是嗎?”白蘇輕應一聲,以眼神詢問周宏的看法,卻見那人微微點頭,示意先行離開,因此便道了聲打擾,轉身離開。

    帶著墨鏡的男人目送他們走下樓梯,唇畔自始至終噙著一抹笑,勾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