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嗷——”

    當張林芃的點球被皮克福德拒之門外，盧日尼基球場的英格蘭球迷下意識製造出巨大高呼聲，震耳欲聾。

    看台上的中國球迷在狂熱的氛圍下有些不知所措，有的雙手抱頭，有的一屁股坐了下去，有的叉著腰仰望天空，兩眼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果英格蘭的第四名主罰球員命中點球，那……英格蘭就會跟法國隊會師俄羅斯世界杯決賽。

    要知道全場比賽第一百一十七分鍾的時候唐錚可是幫助中國隊反超比分，一度距離決賽隻有半步之遙，而現在卻要麵臨淘汰出決賽門外的境地。

    心理落差如此之大，確實是讓人難以接受。

    每一個中國球員都眉頭緊鎖，包括安撫張林芃的唐錚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對未來感到無比擔憂。

    現場導播的特寫鏡頭先是給到中國隊守門員曾程，然後又給到坐在觀眾席的顏俊靈，最後畫麵鎖定在安撫張林芃的唐錚身上。

    這三個畫麵給的意味深長，如果曾程此前麵對英格蘭第三個點球至少撲出一個，那麽中國隊也不會麵臨這種境地。

    顏俊靈是中國隊頭號門將，要不是1/4決賽吃到紅牌，這場至關重要的半決賽將必然成為中國隊的先發門將，如果顏俊靈在本場比賽登場，或許中國隊已經獲得決賽晉級資格。

    最後的畫麵意圖更明顯，中國隊和葡萄牙隊的1/4決賽要是沒有唐錚，這場在盧日尼基球場進行的半決賽是不會有中國隊的身影。

    奇克跟隊友一一擁抱，緩緩走向禁區。

    盧日尼基球場的英格蘭人發出山呼海嘯般巨大高呼聲，為奇克加油呐喊助威。

    站在門線上的曾程不斷調整自己的心態，也在不斷暗示自己，一定可以撲出奇克的點球。

    隻是隨著奇克來到點球點，曾程那緊張的心情來到極致，大腦一片空白，先前守門員教練蘭普拉交代的問題忘的一幹二淨。

    不少中國球迷在這個時候選擇閉上眼睛，顯然是不敢看到奇克有可能出現的點球命中。

    也有些球迷祈禱，希望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等神仙能夠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幫助中國隊度過這一劫。

    “魯本·奇克是英格蘭第四位點球手，如果他的點球命中，那麽中國隊將在大好局麵之下慘遭淘汰……”

    就在這時，主裁判恰基爾吹響口中哨子：“嗶～”

    “加油！曾程！！”

    央5解說員賀維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高昂的聲音不難聽出一絲緊張。

    現場狂熱的氛圍有所下降，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已經助跑的奇克身上。

    點球進，英格蘭將時隔五十二年重返世界杯決賽。

    點球不進，中國隊從懸崖邊被短暫的拉了回來。

    信心滿滿的英格蘭球迷有了些緊張，紛紛凝神屏氣，心都不約而同的提到嗓子眼。

    看台上中國隊主教練裏皮看上去非常緊張，目不轉睛。

    英格蘭主教練索斯蓋特雙手揣著褲兜裏，抿著嘴，雙眼緊盯奇克和曾程。

    奇克助跑距離很短，射門動作更是行雲流水，沒有利用身體的節奏變化，而是直接用將球踢向球門右上角……

    守門員曾程判斷對了方向，但是……

    ※※※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

    曾程沒能碰到奇克踢出的點球，足球撞向球門右上角，英國天空解說員安迪·格雷猛地拉長聲音，激情澎湃的高呼：“比賽結束！比賽結束！偉大的英格蘭在點球大戰裏4：2擊敗中國隊，以總比分6：4晉級俄羅斯世界比決賽！時隔五十二年的等待，我們……終於又回來了！！”

    “嗷嗷嗷嗷——”

    盧日尼基球場的英格蘭球迷雙臂高舉，振臂高呼，製造出山呼海嘯般巨大高呼聲。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國球迷，垂頭喪氣，不斷搖著腦袋，顯然還沒有從淘汰中回過神來。

    雖然說賽前已經想到過中國隊很有可能不敵英格蘭，但是人都是有僥幸心理，而中國隊也在常規時間九十分鍾內跟英格蘭踢了個旗鼓相當，甚至在加時賽尾聲階段打入反超比分進球，距離決賽隻有半步……

    哪怕中國隊在半決賽失去了主教練裏皮和守門員顏俊靈，也不影響中國球迷對國家隊的期待。

    沒有夢想，猶如鹹魚。

    打進點球的奇克張開雙臂，一路狂奔，但他很快就被守門員皮克福德拽倒在地。

    壓在邊線外的英格蘭替補球員越過邊線，跟場上球員一起慶祝、宣泄點球大戰的勝利。

    這時候，除了中國人，是沒有人會關注失敗者中國隊。

    唐錚站在中圈弧雙手叉腰，四十五度仰望著天空，神遊太虛。

    為什麽……世界杯舞台的點球大戰總是無緣第五輪主罰？

    這……是命運的懲罰嗎？

    如果真是這樣，他願意用所有榮耀來換取國家隊的世界杯決賽。

    可是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如果，輸了就是輸了。

    這種難受的感覺，比四年前還要難過。

    不過作為隊長的唐錚不得不調整糟糕的心態，因為他是球隊隊長，精神領袖。

    所有人都可以倒下，而他……不可以！

    在唐錚身邊的隊友要麽席地而坐，要麽幹脆躺在地上，像罰丟點球的老將郝俊閔和張林芃甚至掩麵痛哭。

    要是點球大戰能夠把握住機會，那國家隊就不會遭到淘汰……

    與此同時，央5解說員賀維看著轉播畫麵給到的英格蘭球員，心情很不是滋味，但是他的專業職業素養極高，朗聲道：“奇克罰中關鍵點球，點球大戰結束！恭喜英格蘭！他們拿到最後一張世界杯決賽門票！”

    德國天空解說員馬塞爾·萊夫說：“劇情就是這樣跌宕起伏，最努力的球隊未必能夠笑到最後，實力更強的球隊也未必能夠笑到最後，但是笑到最後的球隊必然是整體發揮最好的球隊，相比中國隊依靠唐，英格蘭更像是一支團隊！”

    “想想吧，在此時此刻，在倫敦，在利物浦，在曼徹斯特，在泰晤士河邊的小酒館肯定有無數的英格蘭人為之歡欣鼓舞，而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肯定也有無數的中國球迷為之黯然神傷，但……這就是足球，殘酷的競技運動。”

    隨即，現場導播切換鏡頭，輪流在中國球員身上掃過。

    作為中國隊無緣決賽的罪人，郝俊閔和張林芃還是保持著那個動作，躺在草地上，雙手掩麵。

    通過轉播畫麵，可以清晰的看到眼淚從指縫流出，順著臉頰滴落在盧日尼基球場的草地。

    郝俊閔年過三十，張林芃也已經二十九。

    大男人的眼淚，往往比女人流淚更讓人感到心酸。

    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親自將國家隊送出決賽門外，這種自責和難過是難以釋懷的。

    看到這裏，賀維話音一轉，煽情的說：“人生當中成功是一時的，失敗卻是主旋律，我想真正的成熟應該並不是追求完美，而是直麵自己的缺憾，這……才是生活的本質，羅曼·羅蘭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並且仍然熱愛它。”

    “郝俊閔和張林芃無需為中國隊的出局背負太多壓力，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進入四強已經是我們最大的成功，四年後，我們可以從頭再來！”

    無數坐在電視機前的中國球迷聽著賀維的解說逐漸接受失敗的結果，四強已經是中國隊的最大成功，賽前媒體猜測中國隊頂多晉級十六強，畢竟克羅地亞可是在小組賽取得三連勝，還有過三球擊敗奪冠熱門阿根廷隊經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中國隊的俄羅斯之旅就此結束。

    但是唐錚的絕殺進球將中國隊帶入八強，1/4決賽又力挽狂瀾，晉級四強。

    雖然一度有可能晉級世界杯決賽，但是人要知足。

    轉播畫麵再次切換，給到從看台下來的中國隊主教練裏皮。

    年滿七十的他已經沒有先前的失落，他主動走向英格蘭教練席前跟索斯蓋特握手表示祝賀。

    盧日尼基球場完全淪為英格蘭人歡樂的海洋，唐錚充耳不聞，一個一個的安慰心情難過的隊友。

    “什麽是隊長？這就是隊長。”央5解說嘉賓徐洋激情澎湃：“在全隊都處於悲情時，作為隊長的唐錚忘卻自我，安慰隊友，唐錚已經做到最好，也一度帶領中國隊要創造新的亞洲球隊在世界杯的記錄，可惜事與願違，整體實力的差距導致球隊無法邁過英格蘭這關，加油！四年後我們再卷土重來！小夥子們，不要難過，也不要傷心，因為你們已經做到了最棒！”

    ※※※

    “嗷嗷嗷——”

    盧日尼基球場響起英格蘭人近乎瘋狂的咆哮聲，但是看台上的中國球迷眼裏隻有逐漸接受現實的中國球員。

    雖然郝俊閔和張林芃罰丟點球，但不管是現場球迷還是電視機前的球迷都沒有去怪他們。

    正如賀維和徐洋所說，中國隊已經做到了他們能夠做到的最好，晉級四強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沒有在大好局麵的情況下晉級決賽固然讓人難以接受，但是看清事實，卻是能夠得到滿足。

    轉播畫麵多次給到唐錚特寫鏡頭，安撫完隊友的他主動迎向慶祝晉級決賽的英格蘭球員，送上祝福。

    在年少時期，常年觀看英超聯賽的唐錚最愛的國家隊除了中國國家隊就是英格蘭。

    中國隊未能晉級世界杯決賽，歐洲中國隊晉級世界杯決賽也是圓了唐錚一個世界杯決賽夢。

    不過唐錚並不看好英格蘭的世界杯冠軍前景，因為法國隊整體實力更強，三條線也更穩，再加上法國隊整體狀態調整到最佳狀態，英格蘭要想擊敗法國隊還真的不是那麽容易……

    言歸正傳，無緣決賽的中國隊成為現場評論席解說員重點。

    當然，確切點說關注的重點是憑借一己之力帶領中國隊殺入世界杯四強的唐錚。

    要不是郝俊閔和張林芃罰丟點球，中國隊甚至有希望殺入決賽。

    隻是世上沒有如果，因此隻能惋惜。

    替唐錚感到惋惜。

    憑借唐錚超強的個人能力，無論是在世界杯八強的任何一支球隊，都是有可能讓這支球隊晉級世界杯決賽，甚至連冠軍都有可能。

    畢竟……唐錚有個外號叫“決賽之王”。

    也就是說唐錚參加的決賽從沒有輸球，全部奪冠！

    此時，在混合區接受完記者采訪的唐錚帶著隊友繞場一周，感謝到場的中國球迷。

    而另一邊，是跟本國球迷互動的英格蘭球員。

    黯然神傷和欣喜若狂，巨大的對比。

    央5解說員賀維看著轉播畫麵謝場的中國球迷感慨道：“足球就是如此，一方的歡喜襯托著另外一方的憂傷，人類的極端情感，在小小的綠茵場上，在一百二十分鍾內，就能夠得到充分的體現，這就是足球，這也是我們為什麽深愛它的原因。”

    “觀眾朋友們，在以後自己老去的時候坐在壁爐邊山，抱著自己的孫子，給他講中國隊在世界杯的故事，一定不會錯過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的這場半決賽，這場差點創造記錄的經典戰役。”

    繞場一周的中國球員徑直走向球員通道，賀維看著中國球員那失落的背影：“我們一生中最為輝煌的一天並不是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從悲歎和絕望中產生對人生挑戰的欲望，並且勇敢的邁向這種挑戰的那一天，我們拿這句話送給中國隊的小夥子們，四年後一定要卷土重來！我們再次祝賀英格蘭，觀眾朋友們，再見。”

    關掉耳麥的賀維背靠解說席，雙手掩麵，但是眼淚還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解說嘉賓徐洋揚起手，半天都沒有拍下去。

    作為現在的央5一哥，賀維對中國足球的感情之深是眾人皆知，在中國隊再次以點球無緣更進一步的時候終於情緒爆發。

    說到底，這個時候的賀維，隻是一名普通的中國球迷。

    他知道四年後的卡塔爾世界杯必然是物是人非，年過三十的唐錚不可能再有如此驚豔的競技狀態。

    換句話說，俄羅斯世界杯是中國男足在世界杯的最輝煌時刻。

    賀維對中國足球的愛，愛的深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