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東宮卻依然燈火通明，李建成皺著眉頭看著桌案上放置的一張信紙，眼睛裏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專利監開府首日就盈入了三千三百二十貫，這才僅僅一天的時間，豈不是說，這專利監一年的收益就頂的上戶部小半年的歲入？

    想到朝堂上李二慷慨陳詞的為那些匠戶辯解，自己卻對裴寂的提醒無動於衷，李建成感覺嘴裏滿是苦澀的滋味。

    看到太子的情緒有些低落，大殿裏的眾人連喘息聲也小了許多。這次輕敵了，原本以為李二隻是幹些收買人心的事情，卻萬萬想不到，當初被大家忽略的這個專利監會給李二帶來這麽大的好處。怪不得秦王敢於放棄到手的鑄錢作坊，原來留了這麽大的一個後手在這裏。

    “殿下！”李綱已經年過七十了，一輩子見多了大風大浪，最先鎮定了下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專利監必須收歸朝廷！”

    “李公所言甚是！”王珪起身說道，“秦王手中如今已無兵權，那些跟從他的將領之所以對他效忠，無非是貪戀富貴榮華而已，若是他再丟了這專利監，那麽早晚必定會離心離德。”

    李建成搖著頭苦歎了一聲，滿臉的無奈：“話雖如此，但是老二自己卸任了兵權，又推去了父皇賜予的鑄錢坊，此時若是再奪走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專利監，莫說天下人不同意，父皇那一關怎麽過？”他太了解老爹了，雖然看起來老二和父親的關係如今不怎麽和睦，但是如果有人再提出進一步針對老二的計劃，一向護犢子的父親肯定第一個反對。到時候不僅起不到效果，反而落得個打壓兄弟的名聲，得不償失。

    “秦王這一步走得高明，即得了名聲，又落了實惠，難道就任由專利監這樣發展下去？”右衛率長史陳子良說道。

    “這件事情殿下不宜親自出麵，但是不代表別人不能說，裴寂和齊王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秦王做大。”王珪想了一會兒說道。

    “現在還不是時機。”李建成搖了搖頭，“等過些日子朝堂上回味過來，那時就算我們不提此事，也會有人盯上，現在插手隻能適得其反。派人知會老四和裴寂，闡明利害，要他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眾人隻得無奈的點點頭，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但是讓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專利監的火爆程度會如此的熱烈。第二天西市的坊門一開，就湧進了數百個前來申請專利的工匠。昨天宋老三收到八千貫專利費的消息一傳開，長安城的手藝人就炸開了鍋，匠戶們本來對這個專利監的存在還心存疑慮，這下全都矜持不住了。別說八千貫，就算自己的手藝能賣八十貫也值了，已經足夠在長安買一處小院，不用再十幾家擠在一起住了，這還隻是一年的收益而已。

    暫時兼任專利監監正的戴胄看到瘋狂的人群目瞪口呆，急忙拉過身邊的監內記事：“快去通知秦王殿下……還有王特進……”

    記事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出去，看著被人群淹沒的大門咽了一口唾沫，在馬廄裏牽了一匹馬匆匆忙忙的騎上飛奔出了坊門。

    王小麥離得近，不一會兒就趕到了專利監門口，此時維持秩序的差人已經把人群安撫了下來，很輕鬆的就進入了監內。

    “老戴，今天生意不錯！”王小麥笑著和戴胄打著招呼，兩人在洛陽是老相識了，並不陌生。戴胄因為助唐軍奪取武牢有功，進了李二的親王府，專利監一成立，又被李二委任為專利監監正一職，可謂是前途一片光明。

    戴胄忙的滿頭大汗，也顧不上和王小麥見禮了，拿著一張紙說道：“王特進來得正好，專利監很多事情我都拿不準，還得你來斷定，你來看看這個……”

    王小麥接過紙張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紙上的字跡有些潦草，可以看出執筆之人並非是什麽有才學之輩，不過這紙上的內容就讓人瞠目結舌了，上麵赫然寫著“油蠟印刷術”。紙上的內容寫的很詳細，將一張刻好字的蠟紙卷在一張滾筒上，滾筒一端有一個把手，滾筒下麵放一張紙，隻要搖動把手，就能印好一頁字，下麵還附了一張草圖。

    “這油印之術比起活字來如何？”戴胄問道。活字印刷術由於那天在朝堂上一番議論已經人所共知，隻是沒想到，如今又出了一個油印之術，戴胄不敢輕易決斷，因此便要詢問王小麥的意見。

    王小麥的心思卻飛回到了遙遠的前世，猶記得小學的時候打印機還沒有普及，小測驗的時候做的試卷，大部分都是油印來的，如果不是今天這張專利申請，他大概早就已經把這件事忘了。良久王小麥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意：“二者各有優劣。活字的好處在於靈活排版，可反複使用，但缺點也有很多，字模製作不易，遇到生僻字要現做；而這油印之術完美彌補了活字的不足，但缺點在於……”

    “在於什麽？”戴胄好奇的問道。

    王小麥搖了搖頭：“你還是把這位發明油印之術的人叫過來，我親自問問。”

    戴胄點了點頭，不一會兒，便有一個身著短袖麻衣，膚色有些黑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王小麥看了一眼那人手指上的墨跡，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現在從事什麽行當？”

    那人見王小麥衣著光鮮，便知道眼前這人身份不低，忙答道：“在下張大全，在西市經營著一家印刷作坊。”

    “這油印之術你從何處得來？”王小麥繼續問道。

    “油印之術乃是先父所創，在下的印刷作坊便是用的這個法子。”

    王小麥點點頭：“不知你這印刷坊一日之內能印多少張紙？”

    “如果一切無恙，一天兩百張不成問題。”張大全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怎麽會這麽少？”王小麥皺著眉頭說道，後世的油印技術一下午便可以印出幾百張試卷，這是自己親眼見過的，這張大全的為什麽會這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