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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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在專心看書的時候,由於這是一個相對於靜態的動作,為了保持人和書之間已經確定下來的焦距,瞳孔一般是不會亂動的。可此刻端著一本書的斯坦因,在過去的這一個小時裏,眼珠子一直是保持著一種十分活躍的運動狀態的。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十分聰明,而聰明人都是很敏感的。
基爾的目光就如同一塊散發著絲絲寒意的冰塊一般,在他的後背上遊走,不僅如此,這目光往往還會在自己的脖頸處,心髒在背部的投影處,後腦勺處等要害部位,做不懷好意而又十分漫長的停留。
終於,實在是受不了的斯坦因歎了口氣,慢慢的轉了過來,麵對著基爾,他的臉上擠出了一絲勉強而又尷尬的微笑,有些心虛的舉起右手搖了搖。
“你來了啊?”
基爾的眉毛挑了挑,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這場對峙是他贏得了勝利,這讓他不滿的情緒得以稍稍緩解,可對於這位不負責任的伯爵大人,他卻是依舊沒有什麽好語氣。
“呦,這不是我們消失的伯爵大人嗎?您怎麽在這呢?”基爾假裝吃驚的說道,身子還配合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低著頭向斯坦因行了一個挑不出毛病的標準敬仰禮。對於像他一樣直脾氣的軍人來說,這已經是他能想道最為諷刺辛辣的語言了。
“怪我怪我。”顯然基爾還是低估了斯坦因的臉皮,事實上,伯爵大人最怕的並不是基爾的冷嘲熱諷,他最怕的其實是基爾不理睬他,在他看來,肯說話,那就表明了一種開放的態度。於是斯坦因舔著老臉,甚至不惜堆上有些討好的笑容說道。“我本來是想跟您說一聲再離開隊伍的,可是這人呐,一上了年紀,記性就變差了,我也是一時忘記了。”
這話就連在一旁擦地的文森聽了,都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臉鄙夷的瞟了斯坦因一眼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基爾嘴角抽了抽,所謂百聞不如見麵,饒是在來興師問罪之前,他就對這位有著‘廢物伯爵’美譽的貴族大人的無恥程度有了個盡可能發揮想象力的估計,然而,對方的無恥程度明顯超過了自己的想象。尤其是當斯坦因說道‘上了年紀’四個字的時候,基爾看著他那張最多也就四十出頭的臉,強忍著一巴掌扇過去的衝動。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基爾瞟了瞟一旁的餐桌,莉莉絲正在那裏,雖然麵前的桌子上攤著一本書,可明顯小姑娘的注意力一直在這邊。基爾對這位約翰老爺最寵愛的孫女倒是沒有什麽偏見,剛才的氣憤和尖酸也是源於被擺了一道的憤怒,如今諷刺也諷刺過了,斯坦因雖然不要臉,可畢竟他歸為伯爵,如今語氣低三下四的哄著自己,從某種角度看來,也算是誠懇的認錯態度了。
見好就收吧。
這麽想著,基爾的臉色嚴肅了一些,規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將腰部挺直,向斯坦因行了個軍禮。
“坐下說吧。”斯坦因也不再嬉皮笑臉,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基爾這種表現,想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報道,雖然基爾不了解他,但對於父親最信任的這個親衛隊長,斯坦因是十分熟悉的,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穩重男人,作風十分沉穩,不會做沒有道理的事情。
“是。”基爾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和之前的狀態不一樣,此刻的他即便是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的脊背還是挺的筆直,右手依舊是覆在劍柄之上,左手則是規矩的放在膝蓋上,他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眼神像一旁擦地的文森瞟了一瞟,臉上浮出了詢問的表情。
“沒事。”斯坦因明白他的意思,說道。“這個小孩應該沒問題。”
“好的。”基爾點點頭,他略過了所有不重要的細節。“昨晚我們遭受了夜襲。”
“夜襲?”重複了一邊這個詞語,斯坦因神色有些急切的問道。“傷亡呢,嚴不嚴重?”
他的反應讓基爾的心裏卻是稍稍對他改觀了些,語氣也不由得好了些,繼續說起昨晚的遭遇。“沒有減員,就是一個菜鳥騎兵受了輕傷。奇怪的在於,昨晚襲擊我們的,似乎並不是軍隊的人,而是一些穿著軍裝的平民。”
“嗯?”斯坦因激動地聲調都陡然變得高了許多,他並不愚蠢,自然聽出了基爾的話中隱含的某些信息,可他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的心裏,語調略微顫抖的問道。“那些平民,你們是怎麽處理的?”
“全都殺了。”基爾並沒有隱瞞,如實回答。斯坦因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兩人卻沒注意到,趴在一旁擦地的文森聽見他們的對話,臉色不由得也難看了些。文森此刻才是有苦說不出,剛才兩人對峙的時候,他一直在擦地,沒太注意到他們的動作,等到兩人開始交談,他想要回避反而有些太過刻意了。
尤其是當聽到兩人對話之中的內容時,文森更是在心中瘋狂的吐槽:這麽私密重要的事情,當著一個才認識兩天不到的小孩麵前談論,是不是太過於草率了些。
吐槽歸吐槽,兩人的對話他聽的清清楚楚,裏麵蘊含著的某些信息讓他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滋味,不過他並沒有開口告訴兩人自己發現的打算,畢竟此時內心的那個猜測,隻不過是一個可能性而已,就算是真的陰謀詭計,他也不準備開口。
誰知道自己多嘴之後,這兩個人會不會把自己殺了滅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向是文森做人的宗旨。
一旁站著的基爾想了想,又將今早發現騎兵隊痕跡的事情說了出來,直覺告訴他,這件看似無關的小事和昨晚的夜襲肯定有著某種聯係,隻是現在的他還看不出來罷了。
斯坦因剛才有些不忍的情緒很快平複了下來,聽到基爾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的心裏隱隱對整個事件已經有了些猜測。
猜不到對方的意圖,並不意味著基爾不夠聰明,而是他沒有站在正確的位置上思考問題。斯坦因幾乎能確定,這次夜襲的目標肯定是自己,對方讓平民偽裝成軍人來襲擊自己,很大的可能是為了後續的誣陷做鋪墊,隻是基爾後麵所說的,營地附近看見的騎兵痕跡,卻是讓他有些費解。
難道是有兩批人,同時想要對自己不利?
這兩人沒有想通的問題,一旁擦地的納什卻是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沒有任何威脅的夜襲;以及營地附近的騎兵痕跡;偷偷離開大部隊的伯爵大人;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騎士。這一切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連結起來,已經組成了一副幾乎完整的拚圖。
但是還差一腳。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這件事情之中,還會有一個這樣的角色存在。
文森並沒有因為解開謎底而開心,反而覺得有些無奈。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樣,看來自己還真沒這麽容易置身事外。
微微歎了口氣,文森繼續用力的擦著地上的腥臭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