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斯恢複成人形拚命喘息著。刑天陰也沉不定的陷入沉默。隻是沒人發現，在沐瑤兒掃去的眼神下，他暗暗攥緊了五指，目光有些微閃。

    一時間，周圍安靜極了，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沐瑤兒扣著一縷半透明靈體，站在眾人前方。手中牽引的靈體，虛弱縹緲，木訥無神。

    她看向米諾斯，“為了贏，為了不讓人抓到缺點。你竟用命魄來祭星盤大陣，值嗎？”

    如果沒有星盤大陣護體，他方才已經死了。少一縷魂魄而已，卻能讓他的命脈與星辰相連，無懈可擊。

    所以，米諾斯的回答是：“我的命魄，早在十幾萬年前，就被你眼前的這位刑天尊主攥在手裏了。如果不用來祭陣，他可以隨時捏死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刑天冷笑，“我還真是低估你了，暴龍君。”

    米諾斯“嗬”的一聲笑道：“尊主過講了。你今日、也是令我大開眼界啊！沒想到，你一手創造的天女，到最後，竟會成為你的最大阻礙。”他斜目瞥向刑天，“枉你一番苦心，怕是要付諸東流了。……哈、女人、為了一個女人而已，若不是為了護她，你方才……”

    “閉嘴。”刑天目光一冷，裏麵充斥著戾氣。

    “怎麽、生氣了？”米諾斯不怒反笑，“……是在後悔，放棄破印去幫她。還是怕被人看出，你這位高高在上的魔界至尊，也會有軟肋？”

    他目光瞥向不動聲色的沐瑤兒。刑天的臉色，瞬間黑了一大半。

    癱靠在旁邊的孔瑩瑩、林飛、沐奇三人，也盯著刑天和沐瑤兒望了又望：所以說、剛才還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幾人下意識的瞥了下司空脩。

    ……這人靜靜的垂著眼眸，像是在走神。

    米諾斯還在嗤嗤發笑，“我倒是很想知道，尊主為何要幫著天女，把這個東西……”他指了指沐瑤兒牽引的顧浩泉，“弄出蟲洞。……他就是天君之子、東晟吧。哦、對了，還是天女的……夫婿？……嗬、尊主的心思，可真讓人琢磨不透啊。”

    刑天瞳眸一縮，殺氣直逼米諾斯，卻終究未作聲。

    東晟……

    救回來的顧浩泉，已經隻是一縷魂魄，而且是殘魂。呆滯的立在沐瑤兒身邊，沒有半分神族功法的氣息，更沒有神印。

    沐瑤兒靜靜看了他一陣，接著又抬目看向刑天……

    四目相對，刑天的眉宇間凝起一個結，似是隱著千山萬水。這會、司空脩也沉寂得可怕。

    沐瑤兒心尖抽動著，半晌、才道了一句，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她說：“……刑天、東晟，一靈一魄，魄為本體。”

    區區幾個字，意味錯亂。孔瑩瑩等人聽得頭皮發麻，暗道前言不搭後語。卻讓刑天眉宇間的結凝得更深。

    米諾斯目光流轉出一瞬精光。而司空脩緩緩輕歎。

    若說之前是猜測，現在的情形。沐瑤兒已有種醍醐灌頂般的恍悟。

    她顫了顫，目光遼遠，似在回憶往昔，“東晟，曾依附在天外晶石內，長達數十萬年，才得以成形。眾人皆說，他是由於隻承襲了帝江極少的修為，所以導致元神羸弱。雖無法承襲神族修為，卻自帶一股世間最霸道的功法能量，即便不修煉，那功法也會日益劇增。沒人知道是為何，隻當是特殊天賦，歸功於帝江。其實……”

    她惶然抬目，看著刑天：“所有人都錯了。東晟的強大，是源自你。……你、才是真正的東晟，是承襲了帝江血髓的主體靈魄。那顆晶石內，不過是你留下的一縷殘魂。”

    這無疑是有史以來最大膽的猜測。神族的天君之子，一個代表光明、代表正義的神祇。竟會是魔界至尊的一縷傀儡殘魂。

    孔瑩瑩等人震驚極了，呆若木雞的望著沐瑤兒和刑天。

    而刑天、在與沐瑤兒的對視中，一直緊抿著薄唇，閉口不語。

    沐瑤兒沒再理會他，目光涼涼的掃過眾人，看向司空脩：“你、是東晟唯一的知己。明知我倆有婚約，為何還要接近我？又為何要在最後把我推入魔界。你可知道，這裏……”

    她摁著自己的心髒，“是你捅下的第一刀，千萬年來，從未停止過疼痛。你、滿意了嗎？”

    司空脩苦笑，勉強維係著即將消散的元神，殤然輕語，“自送你離開，千萬年來，我隻做了兩件事……”他忽然抬目，“等你、等死。”

    “可你卻親手毀了我。”沐瑤兒模糊了視線，眼角似有熱流溢出，“過去、我也以為自己恨得盲目，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那麽大的怨念。但是現在，我終於懂了，因為一切都拜你所賜。”

    司空脩垂眸，眼中水氣又起。

    孔瑩瑩這一群吃瓜群眾：“……”臥槽、愛你愛到殺死你。……這愛得夠深沉啊！

    沐瑤兒卻笑了，“你的知己，唯一的朋友。就在幾分鍾前，還在讓我殺了你。而你、因為那可笑的友情，背叛了神族，背叛了信念，……也犧牲了我。司空脩，你好可悲！”

    “我所做的，從不是為他。”司空脩沒抬眼，自言自語般頹然至極，“還記得，東晟消失後，你曾對我說過什麽嗎？”

    沐瑤兒微怔，目露疑惑。而司空脩低沉憂傷的嗓音，停歇片刻後，便又繼續飄來，“你說：……你心悅之人，從來隻有一個，那人便是東晟。不論生死，他終將是你唯一夫婿。哪怕地獄火海，你亦陪他攜手並肩，永無怨悔。”

    多麽堅定，多麽感人肺腑的一段宣言！寥寥數句，就表達了她對那人的刻骨銘心。連一臉冷肅的刑天眼中，也都晃過了幾縷動容的光澤。

    可誰又能想到，有人的心，會因這些字字句句而淌出鮮血。更沒人注意到，此時的司空脩，早已籠罩在了一層陰霾下……

    那是一種無法言表的疼痛，撕心裂肺，卻隻能永遠藏在心底。

    沐瑤兒趔趄了幾步，仿若渾身都在打顫，“所以呢！？……你就親自將我送入魔界，送到他的身邊。讓我們可以在臨近的兩個空間，永永遠遠長相廝守。司空脩，你還真是偉大啊！我是不是應該還要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