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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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幾天兒,小五跟小海來了,正趕上小三家來,就叫了過來吃飯,說起如意樓的東家袁六在冀州府開鋪子的事兒,小三就氣的不行:“什麽東西啊,瞅見咱家的買賣紅火了,就學著樣兒來,嫂子是沒去瞧,那鋪子跟咱王記一模一樣兒,連門前的招牌都不帶換的,就是把王記換成了袁記,裏頭的擺設也跟咱家的鋪子學,咱賣啥他賣啥,卻不賣好貨,專進便宜的次品,老百姓圖便宜,好些去他哪兒的,讓袁記這麽一鬧,這個月冀州府幾個鋪子的利潤,少了足足一成呢,我正想找小五哥商量呢,要不咱也把價兒落下去吧。”

    小五搖搖頭:“落價可不成,咱家鋪子裏賣的都是好貨,進價本身就比袁記高,咱們再落價,也不可能賠錢賣,袁記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衝咱們來的,想用次貨搶咱們的主顧,咱們一落價兒正好中了袁記的圈套,咱們也不可能落的跟袁記一樣低,同樣的價,咱們已經賠錢了,袁記沒準還有的賺呢。”

    小三皺著眉:“不能落價,要不咱也進點兒次貨?”

    碧青看想弟弟:“小海你覺得呢?”

    小海搖搖頭:“不妥,要是咱們也進了次貨,到時候袁記肯定大肆宣揚,說咱們的貨跟他家一樣等等,當初我去鋪子裏的時候,大姐就跟我說過,做買賣首要一樣兒就是講誠信,不能以次充好,要是沒了誠信,咱這鋪子早晚得關門,所以,哪怕賺的錢少些,也不能賣次貨。”

    碧青欣慰的點點頭,到底這兩年沒白曆練,知道怎麽做買賣了。

    小五:“嫂子,這麽由著袁記鬧下去可不妙啊,袁六兒是冀州知府閆子明的小舅子,一貫霸道,當初開如意樓的時候,可是擠兌的好幾家飯館子關了張,不是嫂子時常照應著,柳泉居早開不下去了,不對啊,袁六之前都不敢跟咱家搶買賣,如今大郎哥都封了將軍,他倒上趕著開了個鋪子,是為了什麽?前幾天我去冀州府碰上他,眼睛長在頭頂上,裝沒看見就過去了,那樣兒趾高氣昂的。”

    小海點頭:“是跟以前不一樣了,莫不是靠上了什麽了不得靠山?”

    碧青看了大郎一眼,大郎正抱著兒子逗著玩兒呢,見小媳婦兒看他,忙搖頭:“買賣上的事兒俺可不懂,您看俺也沒用。”

    碧青好笑的道:“誰問你買賣上的事兒了,兒子尿了都不知道,你瞅瞅你的衣裳。”

    大郎低頭,果見自己懷裏濕了一大片,卻不惱,笑著頂了兒子的腦門一下:“行,俺家虎子厲害,這一泡尿跟發大水似的,俺剛還覺得有些冷呢,正好給你爹熱乎熱乎。”小家夥發了壞,咧開嘴笑了起來。

    碧青把兒子接了兒子,江婆婆抱出去換衣裳,不僅把他爹的衣裳尿了,他自己的褲子也濕了,天冷濕著褲子怕著了涼。

    大郎卻不換衣裳,接著喝酒,碧青搖頭失笑,跟小三接著道:“別管靠上誰,買賣還是買賣,咱家也不是做幾天就關張了,圖的是個長久,就拿柳泉居來說,如意樓那麽擠兌都沒關門,買賣一樣紅火,依仗的可不是什麽靠山,是人家柳泉居的金字招牌,公平買賣,童叟無欺生意才能長久,不管袁記怎麽落價,咱還本著自己原則做買賣就是了,不過可以適當變通,這眼瞅就是年根兒底下了,咱那些老主顧也得適當回饋一下,例如可以贈送春聯,福字,上頭標注上咱們王記的印章,人家一看就是咱們王記送出去的,既回饋了老主顧,還給咱們王記揚了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小五一拍巴掌,這個主意好,年根兒底下正是鋪子裏最賣貨的時候,這麽一來肯定更紅火,小海小三也說好。

    碧青笑道:“我就是舉個例子,具體如何你們再好好研究。”

    小三道:“也不一定非得這時候,更不一定非送春聯福字,別的時候也成,五月節可以送些粽子,中秋的時候就送月餅,不是年節的時候,咱就送雞蛋,鴨蛋,灰包蛋等等,總,之有什麽送什麽,多買多送,老百姓哪有不貪便宜的,雖說送了小錢兒,可咱的營業額肯定能翻一翻。”

    碧青真有些懷疑小三也是穿過來的了,這法子簡直跟現代超市的促銷手段一模一樣,有這麽幾個能幹的管事,看來自己不用再操心鋪子裏的事兒了,誰說莊稼人傻來著,眼前這幾個,一個比一個精。

    正說著,忽聽外頭狗娃子的聲兒傳了進來:“杏果姑姑你進來嗎,我爹來了,上回的事兒我爹還沒謝杏果姑姑呢,我姑姑給我爹捎了信,叫他來好好謝謝杏果姑姑。”

    饒是杏果兒有心思也不好意思往裏進,可拗不過狗娃子,生生的讓他拽了進去,一見自己三哥也在炕上坐著呢,頓時小臉通紅,掙開狗娃子的小手轉身跑了。

    狗娃子剛要追出去,讓碧青一把拽住,抱到炕上,點了點他的鼻子:“剛下了雪,外頭冷呢,不許出去瞎跑了,眼瞅就是年根底下了,回頭病了,可再別想吃肉。”叫冬月從鍋裏拿一塊剛正好的棗糕來遞到他手裏,這才老實了。

    小五看著兒子胖乎乎的臉,眼眶有些熱,張張嘴剛要說什麽,就被碧青攔住:“當著孩子不許說沒用的。”

    小五把兒子摟在懷裏道:“狗娃子能長這麽大,多虧了嫂子。”

    碧青道:“說這個可遠了,就不看著你,瞧著秀娘,這也是應該的。”

    大郎點點頭,拍了小五一下:“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的幹啥,這些年咱早成一家子了,在俺眼裏,你跟二郎是一樣的兄弟。”

    小五眼淚都下來了,哽咽的叫了聲:“大郎哥。”就再說不出話了。

    吃了飯,惦記著冀州府的鋪子,小海跟小三先走了,碧青留下了小五,狗娃子跑累了,吃了晌午飯就困的沒魂兒了,小五難得來一趟,孩子粘著爹,就在小五懷裏睡著了。大郎知道媳婦兒有話跟小五說,抱著兒子去西屋玩去了。

    碧青看了小五懷裏的狗娃子一會兒道:“你別瞧狗娃子還是個孩子,心裏什麽都有,當初在武陵源的時候,楊喜妹還是他親姨呢,啥時候見他近乎過,家裏的小廝逗著他玩,說楊喜妹是他後娘,他惱恨上來,說才不是我娘,一溜煙跑沒影兒了,如今對杏果兒卻完全變了樣兒,本來我也沒往這上頭想,總覺著杏果兒年紀小,怕不妥當,可這些日子看下來,覺著狗娃子跟她還真是有緣分,前頭救了狗娃子的命,後來對狗娃子也很是上心,你瞅瞅狗娃子身上的衣裳,腳下的鞋,破的口子都是杏果兒一針一線縫的,孩子最知道誰對他好,把你從雁門叫回來,也是想讓你早些成個家,不為了你自己也得為了狗娃子想想,秀娘走好幾年了,你們爺倆也該有個家了。”

    小五沉默半晌兒道:“前些日子俺夢見了秀娘,她問俺還記得她不?留著眼淚兒囑咐俺別把她忘了,嫂子,俺這輩子已經對不住秀娘了,要是再給狗娃子找個娘,俺怕秀娘在地下都要怨俺。”

    小五走了,江婆婆歎口氣道:“要是這世上的男人都跟狗娃子爹這般就好了。”

    碧青點點頭:“秀娘這輩子雖苦,能嫁這麽個男人也不屈了。”

    冬月道:“可是杏果兒咋辦?”

    碧青:“這事兒還得看狗娃子的,這小子靈著呢,認準了後娘,他爹不娶也得娶,瞧著吧。”

    冬月撲哧一聲笑了:“可不是,前兒奴婢還說,吃了那麽多肉也不見長個頭,都長心眼子了。”

    江婆婆:“這事兒成不成的不著急,哥兒可快周歲了,滿月的時候正打仗呢,也沒怎麽辦,如今可的好好給哥兒過過周歲,咱們冀州府有抓周的習俗,到時候不定就有來添喜的客人,姑娘,咱還是早些回武陵源吧,過了哥兒的周歲就是年了,總在王家村住著也不成,那邊兒還有一家子人呢。”

    碧青看了眼西屋,隔著厚厚的門簾子都能聽見兒子咯咯的笑聲,甚為清脆,這些日子過來,小家夥終於不再抵觸大郎這個爹了,缺點是爺倆一玩起來就沒個節製,有時候老晚該睡覺了,為了跟他爹玩,小家夥也強撐著。

    爺倆感情越來越好,自己都有些嫉妒了,碧青看得出來,蠻牛很喜歡過現在的日子,哪怕得他自己動手幹活,也樂此不疲,可家裏也不能不顧。

    這天夜裏,碧青趴在大郎懷裏試著道:“大郎,虎子快滿周歲了?”

    大郎閉著眼嗯了一聲,簡單的一個字便透出了快意後的慵懶,粗劣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小媳婦兒的脊背,稀罕死了小媳婦兒這身細皮嫩肉了,怎麽摸都摸不夠。

    碧青見他沒下文了,隻得又說了一句:“虎子過了周歲就是小年了呢。”

    大郎這回睜開眼了,低頭看了小媳婦兒一眼:“媳婦兒,你是不是想跟俺說,該回武陵源了。”

    碧青眨眨眼道:“你要是不想回去,咱們再住些日子也成。”

    大郎忽的低頭親了碧青一下:“你是俺媳婦兒,知道不,啥都不用藏著掖著。”

    碧青小聲道:“我不是怕你不想回去嗎。”

    大郎:“俺娘跟丈人丈母娘都想虎子了,前些日子三位老人來了,抱著虎子不撒手,俺在一邊兒瞅著心裏都過不去,再說,家裏頭一大攤子事等著你呢。”

    碧青撐起身子來看著他:“等明年開春的時候,咱們帶著虎子去深州住些日子,那邊兒桃樹種的比武陵源還多,春天開花的時候,漫天遍野望都望不到邊兒,我家那個院子王興叫人修好了,我沒讓他重蓋,就是想著留點兒念想,我還記得家門口那顆歪脖子樹呢,娘說那是顆柳樹,可我就沒見它長出過柳葉來,王興兒上回來說,是柳樹,今年開春的時候翻了綠,垂下一樹柳條子,翠綠翠綠的,咱們就在我家住著,這次不讓冬月跟江婆婆跟著,就咱們三口,你說好不好?”

    大郎怕她凍著,把她摟在懷裏點點頭:“嗯,就咱們三口。”兩口子說著話兒就睡著了。轉過天碧青叫江婆婆跟冬月收拾了東西,抱著虎子牽著狗娃子回武陵源了。

    狗娃子一步三回頭,上了車還往杏果兒家望呢,嘴裏一個勁兒的問碧青:“姑姑,咱們啥時候還來啊?”

    冬月逗他:“瞧你這難分難舍的樣兒,是舍不得什麽人不成。”

    狗娃子撅撅嘴:“俺舍不得杏果兒姑姑,俺想讓她當俺娘。”

    冬月笑的不行:“你想讓人家當娘,得你爹答應才成,你爹答應了,找個媒人去說媒,杏果兒姑姑就成你娘了。”

    狗娃子眨眨眼:“那回去就讓俺爹找媒人來。”

    碧青問他:“為什麽喜歡杏果兒當你娘?”

    狗娃子認真想了想:“她跟小姨不一樣,是真心對俺好,還有,她給俺縫衣裳的時候,像俺娘。”

    碧青一愣:“所以,你故意把你的衣裳扯破了,讓杏果給你縫是不是?”狗娃子低下頭不吭聲了。

    碧青摸了摸他的頭,或許這就是緣分,當初怎麽也想不到,杏果兒能跟小五成兩口子,瞧她的意思,自己一度還以為她看上二郎了呢。

    說起二郎,也不知在太學裏怎麽樣了?崔九走了,會不會挨欺負,應該不會吧,大郎雖說卸甲歸田,卻仍頂著定遠將軍的名兒,如今驍騎營的兩個副統領,是一個是安大牛,一個是常六,這倆說白了都是大郎的人。

    皇上如此安排就是給大郎留著空呢,一旦南蠻有異動,大郎披上戰甲就是主帥,無論大郎願不願意,他都接替赫連家成了軍中的新勢力,也成了朝堂上的新貴,哪怕他遠在武陵源也一樣,王家再也不可能回歸到過去了,或許真正的桃源隻會存在人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