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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問劍

    木道人在路上。

    長路漫漫,上下求索。

    木道人求得不是行走天下,闖蕩天涯。

    如果是三十年前他還有這種想法這種心思,這三十年來他已經去過太多的地方,見過了太多的爾虞我詐,也見過太多的人了,世上大多的悲歡離合,爭權奪利他都已經見過。

    人世間的一切他大多都已經放下了。

    如今他已經不過是逍遙紅塵的隱士,人世間的一切他大都都已經看穿且放下了,可有一件事他還看不穿看不透。

    也想不明白。

    他也希望永遠不要想明白。

    因為不明白才是生命最迷人的地方,才是事物最迷人的地方。

    他想不穿想不通的地方是劍。

    劍已經是他這一生之中最執著,或許也算得上唯一執著的事情。因此他就算已經老了,老得走不動了,他也一定要來,要瞧一瞧這場巔峰對決。

    葉孤城、西門吹雪、楚風、薛衣人、白玉京、白小樓,一個個風華絕代的名字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可最可怕最厲害的卻並非是這個人,是一個小老頭,一個叫吳明的小老頭。

    這個小老頭的武學修為已經達到了什麽樣的境界了呢?

    木道人不相信世上有神,倘若世上有神,那最接近神或許已經過神的人,就是吳明。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吳明。

    他這次來是為了五百年來難得一遇的巔峰盛會,也是為了吳明而來得。

    紫金鎮已近,漸近。

    楚風也已經來到了紫金鎮,他也瞧見了木道人。

    他走到了木道人麵前,望著風塵仆仆的木道人,輕歎:“道長也來了。”

    木道人抬起頭望著麵色蒼白的楚風道:“是的,我來了,你呢,你也來了。”

    楚風點了點頭:“我不能不來,有些事我隻有來這裏才弄得明白,似乎所有的事情自從到這裏以後就成為了一個環,一個沒有法子解開的環。”

    環,無懈可擊。

    想要解開環的確是不容易的事情,這不斷要尋到源頭,而且將撕開一處破綻,否則圓環就是圓環。

    木道人說:“有些事永遠尋不到答案,有些事可以尋到答案,不管尋得到也好尋不到也好,盡力而為即可。”

    “是的,盡力而為即可。”楚風望著木道人,“道長這句話一點也不像修道人說的話?”

    木道人淡淡一笑,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華:“修道人,這裏可沒有修道人,隻有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劍客而已。”

    木道人還是木道人,隻不過這個木道人已經是名劍客,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尋常不能再尋常的劍客。

    木道人是劍客,可一點也不普通,一點也不尋常。

    劍客就是劍客,又如何有尋常與不尋常之人呢?

    楚風也已經下馬,他和木道人走進了紫金鎮,走進了這已經將一切謎題圍繞成環的地方。

    此時6小鳳正在喝酒。

    6小鳳一個人喝酒。

    西門吹雪滴酒不沾,至於葉孤城也極少喝酒。

    此時此刻6小鳳是可以喝酒的,但西門吹雪、葉孤城不會喝酒,也不能喝酒,何況他們根本不喜歡喝酒,更不需要用酒精麻醉自己。

    現在他們非常清醒,他們也需要非常清醒,因此他們隨時隨地隨時隨刻都會生一些他們都難以預料的情況與變化,因此他們隻能清醒,隻能非常清醒。

    說實話江湖上下想要見葉孤城、西門吹雪的人足以從紫禁城的東門排到西門,南門排到北門,可6小鳳是非常肯定的,無論任何人見到葉孤城、西門吹雪都是很難可以說得出一兩句話的。

    他們兩人的身上有著一種氣氛,一種令人孤獨尷尬甚至絕望的氣氛,也正是因為他們身上的這種氣氛導致任何一個和他們在一起的人,也很難開口說上一句話,即便你說上話了,葉孤城西門吹雪也並不一定會回你。

    關於這點沒有任何人比6小鳳更清楚、

    6小鳳非常好奇葉孤城、西門吹雪為何不約而同來到紫金鎮,也很好奇為什麽葉孤城、西門吹雪來到紫金鎮,可無論葉孤城也好,西門吹雪也罷都沒有給予他想要的但。

    西門吹雪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為自己到了一碗白水,至於葉孤城也隻是笑了笑,並未有任何言語。

    6小鳳一向是非常有法子的人,可對於葉孤城、西門吹雪卻沒有任何法子。

    葉孤城、西門吹雪已經無欲無求了,任何人對付這種人也很難有法子,6小鳳甚至相信無論什麽人麵對這兩個人都是沒有法子的,隻要他們不想開口,沒有人可以逼迫葉孤城、西門吹雪開口。

    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令葉孤城、西門吹雪做他們根本不願意做的事情,而宮九就在這種6小鳳極其尷尬極其不知所措的氣氛中出現在6小鳳的麵前。

    他不是來找葉孤城或西門吹雪的,他是來見6小鳳的。

    他隻對6小鳳說了一句話:“木道人已經在路上了。”

    木道人也是6小鳳的朋友,也是6小鳳的長輩,對於木道人,6小鳳有著一種非常特殊的情感,對於他來說木道人實在太神秘太深不可測了。

    江湖上下公認最頂尖高手之中沒有木道人,可6小鳳始終有種直覺木道人是絕對有資格問鼎天下第一高手的。

    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知道當年木道人為何放棄武當掌門之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木道人任何忽然收斂起武當第一劍客的鋒芒,有時候連他那柄心愛的寶劍都很少拔出。

    這其中有著諸多難以揣測的原因。

    6小鳳天生就是個好奇的人,他現木道人身上那諸多難以解釋的疑惑時,他就已經無與倫比的好奇了。

    可迄今為止木道人的表現都隻不過是山野道士,風塵過客,隻有這一次木道人似乎已經並非是風塵過客,而是江湖劍客。

    三十多年前,有機會有本事擊敗木道人的人可沒有幾位?如今木道人帶著他的劍又再一次出現了,來到了紫金鎮。

    6小鳳沒有遲疑,他並沒有對葉孤城、西門吹雪說任何婉轉告辭的言語,他走了便走了,並沒有任何告辭。

    無論葉孤城、西門吹雪都不是那種因為離別相聚而傷感或喜悅的人。

    宮九也已經準備走了。

    他並不願意和葉孤城、西門吹雪呆在一起,雖然他和葉孤城、西門吹雪一樣都是劍客。

    可宮九沒有走出房間,一道冷如冰鋒銳如劍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耳畔響起了。

    “你用劍?”

    宮九身上有劍。

    劍在腰間。

    這是一把古劍,而且還是極其罕見的青銅劍。

    青銅劍實在很古老,而且一看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顯而易見距今至少已經有了四五百年。

    一柄劍保存四五百年還能有昔日的鋒芒,這柄劍自然是極其珍貴的劍。

    宮九有劍,葉孤城、西門吹雪是劍客,可他沒有握劍,也沒有拔劍。

    他望著問出這句話的西門吹雪,說:“我用劍。”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了光,一道如閃電又如疾風般的光,這一刻宮九忽然現西門吹雪仿佛已經擁有了靈魂,剛才那沉靜如死亡的西門吹雪仿佛已經活了過來。

    世上有種人似乎隻有對著劍談論起劍的時候才擁有靈魂,而西門吹雪似乎就是這種人。

    西門吹雪似乎並非在論劍,而是在論心,論劍道。

    他說:“劍法如何?”

    就連6小鳳都不能不承認宮九的劍法的確非常高明,驕傲自負睥睨天下一輩子都在尋找對手的小老頭吳明也不能不承認宮九的確是少見的練武奇才,宮九的劍法自然是很高明。

    這個問題西門吹雪本不應該問,可西門吹雪偏偏問了。

    宮九本不應當回答這句廢話,可宮九偏偏回應了這句話,而且還是思忖了半晌,才回應這句廢話。

    宮九說:“劍招不凡,劍意博雜不純,劍心不定,並不能算臻至劍之巔峰。”

    西門吹雪:“你既已明白,為何不改?”

    宮九望著西門吹雪,淡淡道:“我不求劍,為何改劍,我不求人為何又要求人?”

    西門吹雪不再言語,他隻於劍客論劍,宮九不是劍客。

    宮九也不語,轉身退出了屋子。

    屋外,宮九拔出了腰間的青銅古劍。

    他望著手中那曆盡四百年而寒光凜冽的寶劍,眼中閃過了一抹恍惚之色:“我求不求劍?”

    他問自己這一生是否求過劍,他是求劍還是求武亦或者求心?宮九並不清楚,他說得是實話,他的劍意博雜不純,劍心不定,心若不能即便劍招不凡,也終落下乘,難以領會劍法之玄妙。

    劍已入鞘,可他無悔。

    木道人、楚風走進了紫金鎮,他們才走進紫金鎮就遇上了6小鳳。

    6小鳳是騎著馬兒出現在木道人、楚風麵前。

    他也沒有想到楚風和木道人在一起,不過他沒有思忖,而是望著木道人,輕歎道:“你來晚了。”

    木道人望著6小鳳:“我為什麽來晚了。”

    6小鳳道:“他已經走了。”

    木道人渾身一震,他的眼眸更呆滯了一下,半晌他才望著6小鳳道:顧道人已經走了?

    6小鳳點頭。

    他有些不忍,可還是應當告訴木道人這個事實。

    巴山顧道人豈非正是木道人的好友。

    木道人沉默了,天地仿佛也在這一瞬間死寂了,暖風掠過木道人,仿佛也都席卷了陣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