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章 小書士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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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們放棄委托,回到洛克拉克去?”封塵一驚,“這怎麽行?”
“是啊,好不容易趕上一次大型委托,大家和潛口龍鏖戰了一場才勉強留下來。現在峯山龍還沒有到,怎麽能這樣就離開呢?”艾露黑炭也不解道。
“不……”被一眾獵人圍觀著,陸盈盈的麵頰赤紅,卻是激動所致,“我不是想讓大家回洛克拉克,而是直接回到金羽城,離這片沙漠越遠越好。”
自挑戰祭之後,女孩就和渡血給他的龍人盧修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盡管機理還不清楚,但不論相隔多遠,小書士都能感覺到特選獵人正在經曆,甚至即將經曆的危機。在有過幾次經曆後,陸盈盈就摸到了些許的門道,甚至能藉此多次在小獵團出行狩獵前進行預警。在場的眾人除了黑炭小哥、封塵和漫雲外,對此都已經不再陌生了。
“有這麽嚴重嗎?”秦水謠拄著下巴,“你現在感覺如何?”
“很糟糕……”陸盈盈低聲道,“這次的程度……從狩獵祭結束以來就不曾有過。”
“怕不是因為昨晚的潛口龍群吧。”賈曉沉吟了一番,“小獵團從成立算起,昨夜的凶險程度都能排在前列。”
“那就沒關係了。”大熊長舒一口氣,“潛口龍已經被殺光了,就算有什麽危險,那也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現在已經結束了。”他半是安慰半是炫耀地說道。
“不,還沒有。”陸盈盈使勁搖搖頭,又悄悄地望了一眼身旁的盧修。後者尷尬地笑了笑,“不要看我,血是我的不假,但我直到現在都沒有弄懂,它對你造成了什麽影響。”
沒有得到想要的支持,小書士咬了咬嘴唇,解釋說:“在見到盧修……見到你們之後,我的危機感仍然很強烈。大家和潛口龍的戰鬥,昨夜裏我也感覺到了,不過很遺憾,和接下來的危險相比,這隻能算是微不足道。”
“所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封漫雲叉手靠在牆上,隻聽得雲裏霧裏的,“還會有更大規模的獸潮嗎?”
“陸姑娘的感應不是這麽回事。”貓貓小聲地為白衣獵人解釋道。按照女孩自己的說法,從盧修血液中得到的能力並不是什麽超人的預知,更像是艾露一族的戰鬥直覺。在視線以外存在危險時,成年的小獸人們毛發就會不由自主地倒栗起來。龍人的血脈中大概也有類似的功能,隻是盧修本人還未學會,卻搶先通過血脈傳承給了女孩,而且從陸盈盈的表現上看,龍人族的危險預知能力,著實要強出艾露族太多。
“我很擔心……”獵人們沒有一個動容,女孩又加重了些語氣道,“這一次你們要麵對的可是一頭古龍種。和大沼澤的那時不同,這隻不但已經成年,而且曾經多次和人類交戰過。不要說你們個個都傷成這副模樣,就是完好無損地麵對它,也不會有半點與之對抗的實力。峯山龍遷徙到這裏來以後,你們哪怕引起它分毫的注意……”
“陸姑娘……”不待小書士繼續說下去,賈曉抬起胳膊,生生壓下女孩的話,“我們相信你。你警告過我們很多次狩獵中的危險,大多數時候……”他換了一個說法,“每一次都證明你是對的。土質采樣那份委托,大家被幾十頭跳龍追出近百公裏,如果沒有你的事前提醒,我們中可能就要有人折損在密林中了。就算不是獵人,我們一樣視你為小獵團的第八名成員,這間屋子裏每一個人,都不會將你的話當作危言聳聽。”
“大家是我的同伴,我當然不能看著你們遇險,自己卻什麽都不做。”聽到這番話,小書士的眉頭才緩緩舒展開,卻仍然關切地望著沙屋內的獵人們。
“但是……”少年歉意一笑,“我們總歸是獵人,這個身份本來就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危險,我們不能逃避,也不會逃避。如果隻是預知到危險就退卻的話,整個新大陸所有的獵人都要失業了。”
“放心吧,在這片營地落腳的不止有小獵團,還有金羽城三個大型獵團的聯合隊伍,甚至連飛空艇都有一艘。怪物來了,有他們在前麵周旋,我們跟在後麵遠遠地打打秋風就好,不會惹上麻煩的。”封塵也幫腔道,女孩的關切溢於言表,但這並不能成為小獵團放棄一次觸摸獵人世界頂峰機會的理由。
“可這次和以往都不一樣!”聽到對方明顯的回絕意味,女孩又急了起來,“繼續待在沙海,你們要麵對的就是比潛口龍群強出十倍的危險,是會死人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團長一眯眼睛,“比起勸說我們來,你還是先行一步回到洛克拉克去吧。我知道這樣有些不近人情,但獵人從來不會拒絕接觸古龍種的機會,你恐怕無法說動我們之中任何一個與你同去。繼續待在這裏,等到戰鬥開始的時候,莫說是我們,就是聯合隊伍的飛艇,恐怕也分不出人手來保護你了。”
“可是……”小書士還想說什麽,但麵對著一眾堅定卻帶著些不忍的眼神,她再不知該如何開口。獵人們受過小書士多次的恩澤,沒有一個人願意駁了她的意思,隻能用目光來表達自己的歉意了。
“罷了……”陸盈盈歎了一聲,“臨行前我就知道,無論在這個時候怎樣奉勸大家,你們也不會肯回洛克拉克的。既然這樣,你們稍等,我去牽馬進來。”
…………
“繃帶、冷飲、幹糧、信號彈……”陸盈盈從行箱裏將東西一樣樣翻倒出來,小小的沙屋登時被琳琅滿目的補給品占滿,“這些回複劑是臨走前特雷索爾大師親手交給我的,”女孩將墨綠色的小瓶在空中一舉,“據說比製式的藥劑效果要強一些。不需要省著,早些養好傷比多少金幣都重要。”
“真是要多謝大師了。”盧修在一旁忙不迭地接過去。
“說什麽呢?”秦團長一瞪眼,“該要謝謝陸姑娘才對,洛克拉克那麽遠,能一路趕過來就已經是莫大的困難了,更別提還帶著一整箱的補給了。”
“沒有那麽誇張……豐收祭在即,驛道周圍已經被撤退的獵團肅清了。我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麽怪物。”女孩搖搖頭,安慰地一笑道,“就是趕路時枯燥了些,看來做獵人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有趣。”
小書士說的輕鬆,但頂著漫天的黃沙、時時可能出現的沙漠風暴和劇烈的晝夜溫差,就算是小獵團的成員們從洛克拉克來到這裏也著實脫了一層皮。更別提陸盈盈從沒有經過專業訓練,體質更是遠遠不如獵團的任何一個隊員了。眼前的女孩不時從鼻孔吸著氣,說話時也甕聲甕氣的,怕是已經感上了風寒。注意到這一茬,在場的一星獵人們對未能聽從她的勸諫,心中的愧疚又增加了幾分。
“謝謝你……”小龍人再道,語氣中已經多了些異樣的東西,兩人交接道具的手一觸即分,女孩別過頭去,掩飾著什麽般急促地說道,“還有……”
她從箱底掏出幾隻模樣怪異的機關,一個個碼放在地上:“這些是大師囑咐我,要交給封塵的。”
奇異機關和小獵戶身上“飛人”的爆炸機關模樣相近,卻沒有連接著甲胄。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條彈性束帶,看樣子隻要作為掛件,手動束到獵裝上就能立刻發揮作用。
少年的沙龍王一役,讓特雷索爾看到了“飛人”身上更多的可能性。烈性爆藥既能用以輔助,本身又是威力強大的一次性武器。早在封塵的升階委托結束時,他就提出過要加入能將推進機關單獨拆解下的卡扣。
不過龍人匠師想得更遠,幾日的時間,他已經徹底將“飛人”從獵裝上分離了下來,製作成了能在任何獵裝外附帶的掛件。這樣既方便了獵人按照自己的狩獵習慣對機關進行調整和增減,又能在關鍵時化身為製式爆彈數倍威力的戰術道具,起到扭轉戰局和一錘定音的效果。
“這真是……太好了!”
封塵的眼睛激動地盯著改版後的“飛人”,從頭至尾參與了這項工程的測試和改進,少年自然能一眼看出這些小機關的神妙。改造後的機關雖然比鑲在獵裝中時臃腫了不少,不過仍在可接受的範圍內。機關表麵因為趕製匆忙而沒有仔細拋光過,但粗糙的加工痕跡中卻透著一股野性和暴力的美感,讓人絲毫產生不出懷疑它們戰時表現的念頭。
一星獵人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下將小東西們攬入懷中,若不是雙臂仍然軟垂無力,他恨不得現在就裝載上去嚐試一番。封塵上臂的機關已然在先前的戰鬥中燒毀,這套補給對他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現階段隻有他自己的獵裝經過特殊的隔熱和防爆處理,周遭的同伴們就算眼饞也是無濟於事。
“走得匆忙……隻來得及帶上這些。”掏空了一整個箱子,小書士仍然憂心忡忡的。女孩手無縛雞之力,隻有用這種方式才幫得上獵人們的忙。她黯然地歎了一聲,像是在做最後嚐試一般,又勸言道,“真的不能回去嗎?光是潛口龍的報酬已經足夠大家應付好一陣了。獵人世界從來不缺委托,想要冒險的話,至少先將傷養好不行嗎?”
話音剛落,就像約好了一般,小屋內“騰”地一聲,靠在牆邊的封漫雲,蹲在地上收拾補給的盧修和摟著“飛人”機關的封塵同時挺直了身子。
“怎麽了?”陸盈盈嚇了一跳,“不是我說錯了什麽吧?”
“不是你……”盧修站起來,將女孩擋在身後,一隻手虛按著小書士,眼睛卻朝著門口直直地望去,“別動。”
見三個同鄉的目光齊齊朝向門外,其餘同伴不明所以,也向外看去。
“發生什麽了?”貓貓的耳朵側向門外,卻沒有聽到任何可疑的聲音。
“我不知道……”白衣獵人留下一句話,抄起立在身邊的太刀果斷地奪門而出。封塵和盧修緊隨其後,也衝出了窄小的沙屋。三人站到房門外,皆是警惕地望向遠處。午後的沙海一如往常,拴在樁上的驛馬正不安地磨蹭著蹄子。駭人的血腥味沒有散盡之前,營地裏連掠食的蚊蟲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麽聲響。
“你們三個突然發什麽瘋?”熊不二也跟出來,看到四周並無半點異狀,這才不耐煩地罵道,“我還以為是怪物來了呢。黑炭小哥和貓貓都沒有反應,你們以為自己比他們還要強嗎?”
“是來了。”龍人轉過臉來,神色嚴峻地對熊不二說道。
“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自己的幻覺。”封漫雲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沒想到是真的……”
“你們在說什麽……”
“你沒有看見嗎?”封塵朝遠處一揚頭。
“看什麽?太陽?”壯碩少年焦躁地手搭涼棚,將目光投向遠處,卻除了慘黃的地平線外並沒有看到別的。
“是沙暴!”艾露的感知果然異於常人,剛一踏出房門,貓貓就失口叫道,“居然來的這麽快!”
地平線附近,一抹異樣的昏黑掩蓋了往日的慘黃。微風蠢動,將地上帶著血味的沙礫和木屑卷起。午後正是沙海中溫度最高的時刻,屋前的獵人們居然從迎麵的風中感受到了絲絲的冷意。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我已經開始後悔沒有聽從陸姑娘的話了。”封塵苦笑了一聲,“那邊是東邊,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不止是東方!”貓貓兩步攀到屋頂開闊處,眼睛圓瞪著朝四下望去,“該死,沙暴……為什麽到處都是?”
幾十公裏外,獵團聯合隊伍的飛艇上,觀測員一臉震驚地從望鏡台上走下來。鏡頭的另一側此刻已經被漫天的黃沙所占據。沙塵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是有靈性一般,用狂風和怒沙在雷鳴沙海中心鑄起了一道難以逾越的牢籠。西戍和它周邊上百公裏的獵場,被盡數圍圈在裏麵。
“飛艇不能再升空了……”老船員對三個隊長懇切地說道,“現在降落,就地迎接沙暴,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