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討厭他,更討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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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閆琰蹙了眉,拿起另一個酒壇,捧在手裏,卻沒有喝,疑道:“為何突然這麽想?”

    “感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終究都是竹籃打水,不過一場空。”桑祈聳了聳肩,苦笑道:“比如之前的事,明明很努力地想去幫你。可不但沒幫成,還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賠上了自己。比如卓文遠,明明把他當做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以為友人不在多,有他就夠了。可到頭來卻隻換來他一句,恐怕沒有了以後……又比如下了多少次決心,要放棄某個人,某些感情,卻還是一直被其糾纏,不得開心顏。”

    說完又灌了一大口酒,沉默無言。

    借著模糊的月光,能看到她璀璨的眼眸中,難得一見地流露出茫然無光的色澤。閆琰陪著喝了一口酒,把關注的焦點都放在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上,沉思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探詢:“你口中的這個人,不會是師兄吧?”

    話音剛落,桑祈就嗖地一扭頭,瞪了他一眼,銀牙緊咬,眼看又要哭出來。

    “唉,別哭別哭啊,我錯了……”閆琰在家的時候,最怕妹妹來這招了,見狀趕忙擺手求饒。

    熟料桑祈一咬唇,竟不是放聲痛哭,也不是被拆穿了的惱羞成怒,而是順著他的話,滿腔哀怨地控訴了一句:“就是他,除了他還會有誰?”

    說著,憤憤不平地將酒壇咣當一聲放到地上,一臉不滿,橫眉立目,一股腦道:“你說,他這個人怎麽這麽討厭?”

    “啊?師兄不是對你挺好的嘛……”看她沒朝自己發火,閆琰才鬆了口氣,撓了撓頭,弱弱地幫晏雲之申辯了句。

    “對啊,討厭就討厭在這一點上啊!”桑祈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義正言辭地表態。

    “啊……?”

    這下徹底把閆琰弄糊塗了,怎麽人家對她好,她反倒覺得討厭呢?

    “他為什麽要對我好?就跟對其他人一樣,冷淡又疏離,成天板著個臉,不是挺好的嗎?像我剛到國子監的時候,就那樣居高臨下,用蔑視的眼神看著我,說一句‘不收,桑祈,荷包晏某不收’。”

    她一邊說,還一邊挺直脊背,學著晏雲之的表情。

    那樣子,閆琰看在眼裏,想笑又不敢笑,隻得強忍著,嘴角抽搐著點了點頭:“哦……”

    “還有。有些話我已經憋在心裏很久了,一直不敢說出來,怕別人覺得我思想齷齪,小肚雞腸。可是……他分明就總在占我便宜啊!說什麽衣服和首飾不搭調,就自顧自地來擺弄我頭發,還順走了我一個簪子。說什麽陪人家練劍,就動手動腳……”

    “我可沒看見他動手動腳,不是都挺正常的,在輔導你姿勢來著麽……”閆琰聽到這兒,又打斷她,小聲伸張正義道。

    桑祈語塞片刻,更氣憤了,揚聲道:“對啊,你看,他就是這麽討厭!分明就已經很曖昧不清了,還總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讓別人挑不出錯來,覺得他似乎沒動手動腳。”

    “那到底是動手動腳了,還是沒動啊……”閆琰被她繞糊塗了。

    “啊啊啊,這不是重點!”桑祈抓了抓頭發,哀嚎了一聲。

    閆琰一臉無辜:“那你還說……”

    “成成成,不說這個,我們再說別的。”桑祈趕忙打斷他,喝了會兒酒,平複平複心情,繼續道:“我就是不知道,他腦袋裏麵,到底每天都在想什麽。”

    “這……”

    閆琰糾結了一會兒,分析道:“可能都是些你我理解不了的奧義吧。”

    桑祈胡亂搖著頭,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我就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明明有蘭姬了,還要來招惹我。”

    “你說,他那麽聰明,對世事那麽洞若觀火……怎麽會不明白,他那樣絕世無雙的男子,總在我身邊,總對我那麽好,我又不是什麽清心寡欲的神仙。會……對他動心的呀。可是他又不能對此負責,隻是事不關己似的撒手不管,施施然離去。反過來也許還會指責我自作多情,把他清水無穢的舉措想得猥瑣不堪……”

    桑祈說著說著,終於滿腔委屈和不甘,再也情難自已,淚水奪眶而出,一邊低頭抹著眼淚,一邊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能接受我的心意,還要讓我喜歡上他?”

    閆琰一見她這會兒真哭了,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是該遞帕子好呢,還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些什麽好呢,還是當做沒看見好。隻覺怎麽做都不對。

    桑祈便自顧自地哭著,越哭聲音越大,眼淚越擦越多,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再怎麽想掩飾也掩飾不住,斷斷續續道:“其實我也知道,並不是他的錯。錯在我自己,不該早知道他已經心有所屬的情況下,還管不住自己,對他動了心。我也想忘,可是……可是就是停不下來啊。”

    “我好討厭自己,好討厭啊。”

    她哭到傷心處,又開始喝酒,淚水和酒水混在一起,從麵頰流下,原本梳得整齊的發也因為剛才的抓狂弄亂了,整個人顯得狼狽又頹唐。放下酒壇後,打了個酒嗝兒,又開始從譴責自己,回到了譴責晏雲之的話題上來,道:“更討厭他,討厭喜歡他這件事情,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連我自己都看不過去了。”

    說著,悲傷地抱住地上的酒壇,俯身趴在上麵。呆怔了一會兒,開始伸手推搡身邊的人,又是蹙眉,又是嘟嘴地。每推一下,都要問一句:“你說,你為什麽這麽好?為什麽這麽討厭?為什麽要招惹我?嗯?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要成親了……妻子很好,可惜不是我……”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而後緊緊扯著他的衣襟,從推開,變成了拉著不肯放手,埋頭哽咽一會兒,難過道:“既然你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能不能教教我,教我一個不再喜歡的你的辦法。讓我能重新以平常心麵對你們,重新做回自己。我太笨了,我想的方法都一一試過,可是全都沒有用。”

    “師兄,你指點指點我吧,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真的不想了……”

    說到最後,一抬眸,已是十足懇求的語氣,萬分無助的目光。

    俏麗動人的美人,這副乖順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疼,閆琰也不例外。可是他卻僵在原地,任她都快把自己的衣襟扯散了,也不敢輕舉妄動。

    一來,是知道桑祈喝多了,把他當做了晏雲之。自家妹妹雖然偶爾也會哭鬧耍賴,但通常給塞塊糕點就好了,這種情形他還是第一次經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二來,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這麽親昵地拉著自己,都快貼到自己懷裏來了。尷尬都來不及,已是麵紅耳赤,腦袋裏嗡嗡直響,還哪有能好好說話的鎮定。

    三來……桑祈可能沉浸在自己的哀怨中,或是因為喝多了,完全沒有注意。可他沒喝多啊,早就發現晏雲之本人來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他們幾步之遙的身後,想必一定把這一幕看在了眼裏,把每個字都聽了進去。

    於是更加不敢動,也不敢說話,隻覺自己的處境水深火熱,實在是倒黴透了。

    嘴上雖然是不敢跟著桑祈一起說晏雲之壞話,心裏卻忍不住哀嚎,哭喊著“師兄,你怎麽能這麽冷靜,別玩我了啊……快來救救我……再這麽下去,我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啊喂……”

    正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桑祈又開始扯著他的衣襟晃他,哭得淒慘無比,一脫力,便向他的胸口靠了過來。

    閆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想完了完了,自己恐怕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

    沒想到人生中第一次抱女人(也應該是最後一次抱女人),居然抱的不是嬌滴滴的美嬌娘,而是桑祈這樣哭得亂沒形象的潑婦……更關鍵的是,這淚水還不是為他而流……隻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感慨自己活得才真是憋屈,鼻子一酸,也想哭了。

    所幸,他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

    就在桑祈的頭差一點點便要貼在他胸口上的時候,一個力道恰當而沉穩的手臂,堅定地將他拉到了一旁。

    他一抬眸,便見晏雲之終於來救自己了。英姿俊朗的白衣公子,衣袂飄飄,從容地俯著身,一隻手扶著桑祈,一隻手輕輕揮袖,對他道:“你先走吧,這裏有我。”

    “是是是是……我先走了……”

    他一聽這話,如蒙大赦,也顧不上客套了,趕忙起身。連連把自己的位置和酒壇都讓給他,飛快地行了一禮,拔腿就走。遠離剛才的修羅場幾步後,才站定,長籲一口氣,撲打著衣擺上的草葉,理了理衣袖。思忖一番,帶著幾分不安回眸望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落荒而逃,到底是不是地道。把這兩個人單獨留下,會不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可是至少有一點,他是確定的。桑祈的一切擔心與揣測,都並非沒有根據。並不是她心思齷蹉,想歪了什麽。他也早就感覺得到晏雲之對她的與眾不同。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那麽,晏雲之和蘇解語……又是怎麽回事呢?

    定親的消息,桑祈的反常,還有晏雲之這個時候的出現,聯係在一起,拚湊出讓他捉摸不透的迷局。

    閆琰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去摻和了,這不是個該多管閑事的時候。縱使自己心有擔憂,也應該讓那二人自己解決。於是又邁步,一步三回頭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