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為什麽要讓桑祈做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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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繼大燕王朝之後,由卓氏與宋氏聯手建立的新朝,改國號為齊。開國皇帝卓文遠登基後的第三年春天,以與失去西北和西南半壁江山為代價,終於平定了國內局勢的動蕩。

    糾纏不休的兩個榮氏王爺,發動兵變未果,被砍了頭。其他封地的幾個王爺吸取教訓,不敢再妄為,紛紛投降。對於宣誓效忠之人,朝廷倒是也大方地給了優待,除卻免去一切實權並限製自由,製約在封地外,仍保障了他們衣食無憂的生活。

    至於失去的半壁江山,一半給了支持卓氏發動叛變奪權的西昭,一半則落在了不願歸順新朝的前朝餘黨手中。

    前朝太子榮尋,在家族發祥地,舊都臨安,宣布登基,與大齊以白馬河為界,劃江而治,分庭抗禮。

    為與過去的大燕相區別,人們將這個新政權稱為南燕。

    世人都說,南燕的世族們,不甘於蝸居層巒霧障的西南深山,一直在白馬河南岸虎視眈眈,時刻想重奪江山,回到洛京來。甚至有人傳說,每到夜裏,還能聽到白馬河上傳來他們滿懷思鄉之情的悲戚歌聲。

    然而,實際上,在卓文遠回到洛京後,平津周圍的三方政權,已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平衡姿態。

    誰也不想輕易打破這個平衡。

    畢竟,齊國和南燕,經曆三年戰亂後,都疲憊不堪,需要休養生息。而西昭人是否能老老實實地留在平津,不再貪得無厭地覬覦更多領土,雙方也都要在心裏畫一個問號。

    不能保證後方無憂,西昭不會趁機蠶食的情況下,南燕政權萬萬不敢輕易揮兵北上。這一點上,南遷至臨安的世族,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齊國也君子地沒有撕毀協議。所有人都在打算從長計議。平靜,隻是波濤暗湧之上的偽裝。

    前朝的皇後,新帝的親姑姑卓氏,大約是曆史上最高枕無憂的亡國皇後了。在侄子的庇護下,到宮外建了宅邸,悠然自得地準備頤養天年。

    不過,還有些事情她放不下。

    這一日便進宮見了卓文遠,不解地問道:“你當真要封那桑祈為大將軍?”

    “是的。”

    春日明媚,抽出嫩芽的新柳下,眉目俊朗的皇帝,溫和有禮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卓氏不太明白:“為什麽?這與你之前打破世家壟斷的主張,可不太相符。你不是說,還打算改變官僚選拔體係,以後要舉行科舉取士?”

    “是。”卓文遠道,“可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更改的變革,還需從長計議,暫時讓桑祈坐上大將軍的位置,並不衝突。”

    卓氏品茶看著他,還是想要一個關於此舉動機何在的合理解釋。

    卓文遠沉吟半晌,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隻道是:“好吧,看來侄兒的什麽小算盤,都逃不過姑姑的眼睛。其實我讓桑祈做這個大將軍,主要是為了牽製宋氏。”

    說著,他拿起案上的一顆黃玉珠子,捏在掌心把玩,繼續道:“宋玉承現在如願以償將自己的弟弟扶上了宰相之位,又想舉薦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宋落天坐上大司馬的位置。我豈能事事都由著他們稱心如意?”

    “他宋落天想做這個大司馬,好說。我隻需要找一個與他們對立的人來做大將軍,再慢慢將司馬職位架空,將實權都分散到各個領將手上,讓他白拿俸祿,卻沒有權力,最後名存實亡,取消這司馬一職就是了。但這個過程需要時間。期間,我得找個人幫我出麵承擔他們的怒火,而桑祈正是這個合適的人選。更何況,齊昌那兒還有他桑家大伯掌控的大批私兵呢。雖然暫時還處於按兵不動的狀態,也不能掉以輕心。要拉攏來,總要給桑家點甜頭。光靠封蔭那些旁係,恐怕力度還是不夠的。”

    卓氏將這番話聽完,隻覺侄兒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看來未必像外頭人謠言中說的那樣,他把桑祈從前線帶回來,又加官進爵,隻是貪圖美色,任性妄為而已。畢竟,人家封了個將軍,而不是後妃。

    然宋佳音卻無從知曉這番話,便是聽到了,怕也不會信的。正在寢宮裏氣急敗壞地狠狠捏著手上的玉枕,恨不能直接砸到桑祈腦袋上,隻覺憋氣得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白著臉色問前來報信的宮女:“你說的當真可靠?皇上真要冊封桑祈為大將軍?”

    “是。”

    那宮女跟了她不久,沒想到她對此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再回答的時候,顯得有些緊張。

    “賤人!”宋佳音惱怒地一揚手,將玉枕朝殿門外扔去,“我說他怎麽說著不放心國舅的安危,非要禦駕親征。原來不是為了保護我兄長,而是為了去找那個賤人。她桑祈就那麽好,值得晏雲之和他卓文遠,一個又一個地為她赴湯蹈火?”

    一時急怒攻心,宋佳音晃了兩晃,隻覺眼前泛白,無力地跌坐在軟榻上。

    一旁的宮女見了,忙上前又是搖扇又是順氣,又是拿香又是倒水的,連聲道著:“皇後娘娘息怒,保重鳳體……”

    宋佳音急喘了一會兒,緩過氣來,嫌她們太聒噪,不耐煩地擺擺手,將她們驅散開來,順勢半躺臥下,咬著唇,眼含淚意。

    她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做為一國之母,她已經得到了全天下女人都應夢寐以求的,最為至高無上的位置。

    可是為什麽,卻過得一點也不快樂呢?

    她做錯了什麽,是錯在太貪心,眼下的榮華富貴依然不能滿足她。

    還是錯在千不該萬不該,竟然對卓文遠那個人,產生了所謂的感情?

    時隔數月,她仍然能夠回想起來,新帝登基後的封後大典上。卓文遠身著象征天子顯貴的華美金邊紫袍,頭戴金光璀璨的貴冠,拖著逶迤曳地的長擺,一步步沉穩地向她走來的時候。眼前的男子,是那麽挺拔昳麗,那麽貴胄無雙,那麽儒雅又不失威儀。文武百官屈身而拜,高呼著他的名號,他是世間最尊貴的帝王。

    她的心,毫無預兆地猛烈跳動了幾下,就在他將後冠交到自己手裏的那一刹那,愛上了這個男子。

    封後大典後遲來的洞房花燭,終於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妻子,真正的女人,她也享受了幾天新為人婦,與夫君你儂我儂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長。

    這帝後情深的戲碼還沒上演完一個月,他就將一個又一個女子娶進了宮。

    跟他吵過,也鬧過,撒過潑,發過火,得到的,卻是父親母親都進宮來勸。說著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更何況卓文遠還是一國之君,這三宮六院的,就是有上百佳麗也不為過。

    父親強調,眼下娶的這些,都是為了政權穩固進行的聯姻,不娶不行,冷著臉叫她別鬧。

    母親強調,作為皇後,要懂得茲事體大,為大局著想,學著母儀天下,萬萬不能還跟沒出閣的任性小丫頭似的,讓人看了笑話。

    她沒辦法,隻能強迫自己做到一個從前字典裏一直沒有過的字——忍。

    可別人她能忍,桑祈卻是萬萬忍不了的。

    將惱人的宮人們都遣了出去後,宋佳音獨自一人坐了起來,走到鏡邊,擦幹眼角的淚,補好胭脂,整理好冠帶,雙目泛紅,對著鏡中咬牙道了句:“桑祈,我跟你的舊賬新仇,咱們有的是時間一一清算。”

    卓後信了卓文遠的說辭,宋佳音卻不信。

    那麽卓文遠勞師動眾,特地將桑祈帶回洛京來,究竟是為了什麽?這兩個女人的觀點,到底哪一種才是真相呢?

    桑祈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她糾結的隻是,要不要接受這紙詔書。

    前日剛說宋落天平亂有功,羅列了一堆莫須有的戰功,晉封了大司馬,後一日就要以歸順的恩賜為名,賞她個大將軍的頭銜。卓文遠的意圖,她多少能揣測出來幾分。

    拿她當槍使,她本是不願意的。

    可是一來,大將軍的位置於她而言也有利可圖;二來,昭告天下之後,臨安那邊的人得到消息,對她的處境也能放心。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接受這個任命。

    不過,也不能便宜了卓文遠,在此之前,她要以接受為條件,去見一個人。

    自打回到洛京,她也沒有想過,自己第一個見的故交會是嚴樺。

    昔日那個傲骨疏狂,不羈的長發恣意飛揚的嚴三郎,過去那般年輕氣盛的姿態,如今已遍尋無蹤。隻見他盤腿坐在夕陽下,眼眶有些凹陷,兩頰也坍塌了下去,露出嶙峋高聳的顴骨,枯瘦得嚇人。好似單薄的衣衫中,隻罩著一副骨架。

    自從聽說卓文遠為了上位,請求西昭的幫助,將西北大片國土割讓給對方,並承諾每年都支付一筆金額不菲的稅賦後。義憤填膺的他,隻覺無法容忍做出此等喪權辱國之舉的人還能坐在皇位上,受萬民擁戴,反抗得更加激烈。

    由於他的言辭對還留在洛京的士人影響極大,卓文遠既不能讓他開口,也不能殺他失了人心,便幹脆將他軟禁了起來。

    雖不能殺,卻要通過阻隔在這高牆之內,滿腔怒火無處抒發的壓抑,消磨他的意誌,摧殘他的精神,壓垮他的品格,逼他沉默,逼他對自己俯首稱臣。

    這一關,就是數月。

    意識到自己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走出這方小院的嚴樺,近日開始選擇了絕食,為故國守節。

    就算餓死,也絕不向卓氏政權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