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心裏有誰你不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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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禦花園裏的兩個女子,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與甄明月的憂鬱悵然相比,桑祈顯得要平靜淡泊得多,折著花枝,神思飄忽到了若幹年前。

    她想,當日那一次會麵,應當是姐姐親口對心上人說了什麽殘忍的話語。違心地將他推遠,將自己的形象摧毀,好教他抵觸厭惡,由愛生恨,最好一怒之下老死不相往來。失望過後,將這個人,這份情,從心裏徹底除去。

    總比求之不得,念念不忘,牽腸掛肚地痛一輩子好。

    她自作主張地選擇了犧牲自己的愛情,收回一顆心,為了父親,為了家族,邁入沒有感情的聯姻漩渦。

    說出那種話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遠的時候,她也一定痛徹心扉吧?

    卻咬牙堅持著,告訴自己不能追上去。

    原來,那個看似溫柔細膩的姐姐,是一個如此堅強勇敢的女子。

    十多年過去了,長姐的形象在她的腦海裏又一次豐滿鮮活起來。

    桑祈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敬佩,隻覺如果換做自己,怕是做不到的。

    她可以為了換取安寧,離開晏雲之身邊,但要違心地對晏雲之說出那句“我不喜歡你了”,轉而去對別人曲意逢迎,卻是連想也想象不出。

    也不知二人離席了多久,桑祈正在這兒追憶姐姐,有一宮人來,說是皇上有命,召二人回去。

    甄明月向來謹言慎行,不敢違背聖意,正好想說的話也說完了,便要跟著宮人走。桑祈卻暫時還不想回,隻道是:“你們先去吧,我再待會兒。”

    這大將軍當的跟太上皇似的,皇上都得順著她的三分意,宮人哪敢強求,作了揖,便隻引著甄明月離去。

    多雨的時節,剛停了幾個時辰,又零星飄起雨絲來。雖隻是沾衣欲濕的程度,夜裏淋濕了衣裳,總歸還是有點涼。

    雨下了少頃,桑祈覺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該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正尋了路往回走,路過一處回廊之中,卻見著宮燈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紅梁琉璃瓦的長廊,她在這頭,顧平川在那頭。長廊兩側五步一盞宮燈,細雨如霧如煙,飄渺在宮燈周圍,暈出一圈暖黃的光暈,四周則是冷寂幽暗的長夜。一身玄袍的他,沉靜地在整齊排列的光暈裏佇立,說不清是在等人,還是在看雨。

    桑祈稍加猶豫,邁步走上前去。

    聽到腳步聲,顧平川向她的方向看來,眼神有一瞬間的驚異,緩緩開口問道:“你找我?”

    桑祈本來想當做沒看到他,直接繞過去的,聞聲腳步一頓,費解地朝他看過去:“我找你?怎麽會……”

    顧平川沉默了一下,淡淡重複了一遍她的話:“是啊,怎麽會。”

    語氣中有一股濃濃的失望與自嘲。

    桑祈詫異的同時,聞到他說話的時候,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酒香,便恍然大悟道:“你又喝多了吧?”

    顧平川沒答話。

    “既然說了不勝酒力,為何後來又要喝?莫非是我不在席間,眼不見心不煩,你就又能喝下去了?”

    既然機會送上門,與其繞路,不如且遇且珍惜,桑祈一挑眉,又開始嘲諷他。

    難得不似朝堂上那般溫文爾雅的從容反駁,顧平川扭過頭去,似在回避這次對話。

    桑祈怎麽肯依,他越是不想理,她就越是想煩他,故意往跟前湊了兩步。

    “我說,尚書令大人,宮裏的酒好喝嗎?你最近為了科舉的事,親力親為的,總往些窮鄉僻壤跑,怕是不習慣吧?是不是還是覺得,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比較適合你?要不還是別做什麽尚書令了,做個內侍多好,天天都能在皇上跟前待著……”

    一股腦說了一堆,顧平川還是沒反應,隻是麵色沉了沉,雙手似在長袖裏握了拳。

    說到內侍這件事,桑祈不由得想笑,覺得自己真是太有想法了,故意眨眨眼,問他:“你說你一心一意地跟著卓文遠,是不是因為喜好男風,對他心有眷顧啊?我聽說你去了漠北之後,好像一直沒娶親。就算在漠北找不著合適的女子吧,如今回到洛京,顧家東山再起了,你也官至尚書令,門當戶對的姑娘大把,為何至今還是孤身一人?”

    顧平川終於對這番話有了反應,眸光一緊,轉頭看向她,聲線低啞道:“在下心裏有誰,大將軍不知道嗎?”

    突如其來的反問,讓桑祈一怔。

    想起了他給她寄的那些信。想起他記得她喜歡的口味,精心為她挑選的特產,字裏行間表露出的心意。

    仿佛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過了幾世輪回那般漫長。

    她早就猜出來過,他對自己有情。可打從回到洛京,再見到他時,竟然光顧著生氣,全都忘了。

    “不知道。”短暫的失神後,桑祈若無其事地答:“恐怕隻有跟你惺惺相惜的皇帝陛下才能明白,我上哪兒知道去。”

    “嗬。”顧平川笑了一下,“是嗎?”

    說著,也不再逃避她的視線,回避她的問題,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來,道:“既然不知道,你又是如何說出我對陛下心有眷顧這種大逆不道的猜想的?”

    “既然不知道,你又如何能夠評判我?”

    “既然不知道……”

    他說一句,前進一步,桑祈也就蹙眉跟著退一步。

    三五個問題後,便無路可退了。

    往昔一幕即將再次重演,桑祈這一次依然平靜,淡淡地道了句:“尚書大人,如今我的身手,可十倍勝於當年了,你若是再輕舉妄動,可別怪我為了自保,下手太重。傳到外麵,說你有意向我挑釁,反倒被我打成重傷,還不知道丟的是誰的臉麵。”

    顧平川離她很近,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

    桑祈先前在前線中的毒已經解了,如今武藝如常。二人彼此都很清楚,如果這一次他再動手,她一定會在他沒碰到自己之前就敏捷地閃身躲開,而後反肘相擊,不會再留情麵。

    於是顧平川沒有動,隻是這麽看著她。

    好像在這幽暗的雨夜裏,寂靜無人的角落,才能看上她一眼似的,眸光深沉,仔仔細細凝視著。

    半晌無言。

    桑祈也意外的溫順,似乎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麽詞語來喧嘩吵鬧,打破這詭異氛圍下的平靜相處。

    然而,好戲不長,他們倆是都沒出聲,顧平川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詫異道:“尚書大人怎麽會在這裏,陛下正到處找你呢。”

    顧平川聞言,眉心微蹙,回眸看去,隻見宋佳音和卓文遠正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一眾後妃和宮人。

    桑祈聽著說話聲耳熟,也跟著探頭看,與宋佳音恰好四目相對。

    宋佳音唇角勾起一絲笑容,卻依然一臉驚訝,說著:“大將軍也在?”並看向卓文遠,“臣妾就說,大將軍不會不告而退吧,陛下您看,這不是找到了。”

    說著,似乎想起來桑祈離席的時候是和甄明月在一起的,回頭去尋,見甄明月在自己身後的隊伍裏,不由莞爾,溫聲細語道:“原來大將軍假借著約明月妹妹的名義,卻是為了與尚書令大人私會。看來這外頭傳聞的二位大人不和,也都是以訛傳訛的誤會,實際上二位大人感情好得很,不過是在朝堂上打情罵俏而已吧?”

    邊說邊笑著掩了口,對卓文遠嬌嗔道:“陛下您看這郎情妾意,難分難舍的,實在教人感動。大將軍還有幾個月就守孝期滿了,既然家中沒有長輩,倒時不如您就做這個主,成全她和尚書令大人如何?”

    “不如何。”

    這人真會逮機會興風作浪,八成顧平川就是被她想辦法不知道以誰的名義約到這兒來的吧,所以剛看到自己的時候才會以為是自己找他。桑祈想著,不由覺得好笑,沒好氣兒地說了一句。

    可是同時說出這句話的,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卓文遠。

    一言既出,在場的好幾個人都愣了,包括桑祈和宋佳音。

    “陛下您說什麽?”宋佳音嘴角上的笑意僵了僵,難以置信地問道。

    “孤說皇後的主意不怎麽樣。”卓文遠笑眯眯道,“你看這二人哪裏像是郎情妾意了?再說大將軍是有過婚約的人。”

    “可是,那婚約是前朝皇帝聖旨立下的,如今可還能作數?就算作數,他二人一個在大齊,一個在南燕,又如何成就美滿姻緣?”宋佳音不甘心道。

    卓文遠微微挑眉,頷首道:“皇後說得也有道理。”

    桑祈眸光涼涼,聽這話不知道是為了安撫宋佳音,還是故意說給她的。不動聲色地從顧平川身邊繞過來,不想與這些人糾纏,隻想盡快離開。

    卻聽卓文遠又接了句:“可是就算婚約無法履行了,大將軍的良人也不是尚書令,而是另有其人。桑二,你自己說對不對呢?”

    “對。”桑祈睨了他一眼,腳步不停地自顧自往長廊另一頭走,道:“我看這個就不錯。”

    說著隨手指了一下他身後跟著的一個內侍。

    可憐的內侍沒想到這也能禍從天降,嚇得渾身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