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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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可這位湯氏貴嬪卻沒有露麵,據稱是身子不大好,怕見風。

    桑祈有些掃興,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麵前的一串葡萄,想著這位湯姑娘大約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不太一樣,是個弱柳扶風,病如西子的嬌美人。

    宋太傅最近幾日都告了病在家,不肯來上朝,算是跟卓文遠冷戰,連帶著連宋皇後都病了,宴會徹底變成了卓文遠和幾個親近臣子的觥籌交錯,其,卻是無聊透頂。

    幸而許久不見的顧平川又出現在席間,讓她還算有個可以取樂的對象。

    正拎著兩粒葡萄走過去,想問問他這幾個月又跑到哪裏去風流了,忽然走過來一個婢女,將她攔了下來,輕聲細語道:“大將軍,貴嬪殿下有一物件,托婢子交給您。”

    桑祈停了步,聞言一怔,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問:“我?”

    “是。”那婢女說著,似是害怕自己被人看見似的,飛快將手上的東西往她手裏一塞,便草草行了一禮,四下張望著,飛快離去了。

    桑祈仔細瞧了一眼她給自己的東西,臉上沒了笑意,也沒了去找顧平川的茬兒的心情——那是一個玉佩,她曾經在嶽城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屬於湯寶昕的玉佩。

    因著被那個宮婢的情緒影響,她隻掃了一眼後,也不動聲色地將玉佩偷偷放到衣襟裏藏好,繞了個圈,又走回自己的座位,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湯貴嬪給了她一塊湯寶昕的玉佩,並且知道她一定能認出來此物,所以才沒讓那宮婢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

    然而這玉佩是湯寶昕背著家族,私自開設的商號中使用的信物,斷不會輕易交給其他人。

    那麽也就是說,很可能這個貴嬪本人就是湯寶昕了?

    桑祈剝著手上的葡萄粒,蹙眉沉思。

    且不說湯寶昕英氣十足的形象,與之前設想的,有著雨打梨花似的嬌羞的“湯貴嬪”相去甚遠,讓人與讓君王獨寵七日,耽誤早朝的傳聞完全無法聯係到一起。

    如果湯寶昕就是那貴嬪的話,為何回到洛京之後不曾與她聯絡,直到現在才托婢女如此委婉地以信物相贈呢?

    那送信的婢女,又為何神情如此慌張,似是害怕被人發現?

    沒有一句說明,隻送了這一個玉佩給她,又是何意?

    驀然,腦海中回憶起在嶽城的時候,湯寶昕將那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交給她時說的一番話——“如果有需要的時候,希望你也能拉我一把。”

    桑祈眸光一動,手上力氣重了些,不小心被濺了一手葡萄汁。

    耳邊響起帝王關切的詢問聲:“大將軍可弄髒了衣袖?”

    “啊。”桑祈趕忙回神,掏出帕子來擦擦手,幹笑道:“沒有,隻是一個不小心而已。”

    “葡萄又不是那大司馬,對它何必如此凶殘。”

    聽她說完,卓文遠調侃了一句。

    因著她是怎麽對待宋落天,在洛京裏是出了名的,一時間有人忍不住低笑,桑祈心裏有事,顧不上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也隨意跟著笑了兩聲了事。

    拿她打趣過後,席間很快又換了別的話題,有人說起顧平川自從上任以來兢兢業業,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為此奔波勞碌,到現在連個成家的時間都沒有,想把自己的女兒或者妹妹許配給他等等,似乎他一下子就從那個為世族高門中所不待見的邊緣人物,變成了最為炙手可熱的聯姻人選。

    桑祈在一旁聽著,薄涼地笑。半晌後尋了個機會,以散散步醒個酒為名,偷偷溜走,尋到了湯貴嬪現居的珍寶閣。

    世人皆稱卓文遠為湯貴嬪的居所親”三個大字,是將其視若珍寶之意。甫一見其觀,桑祈才明白,其實這個名字取得含義並沒有那麽複雜,因為此地確確實實富麗堂皇,從裏至外都以名貴珍寶修葺,確是一珍寶之閣。大老遠的,就能看到無數夜明珠流瀉出的隱隱光華。走近之後會發現,原來屋簷上每一排瓦片的末端都鑲嵌了一枚夜明珠,窗欞也皆以純金打造,氣派奢華之程度令人瞠目結舌。

    桑祈看得連連揉眼睛。

    然而與外表的熱鬧顯赫不同的是,打從她走近,卻一個人也沒看見。珍寶閣中燈火通明,映著滿殿珠光寶氣,流光溢彩,卻沒有半點生氣。

    她見沒有宮人傳喚,便徑自走近閣中,站在一叢叢樹林一樣的紅珊瑚中,試探性地喚了句:“貴嬪?”

    接連喚了幾聲後,才聽到裏間似有響動,半晌後一個衣著華美,披了一身叮當做響的金飾,化了精致妝容的女子走了出來。

    果然是湯寶昕。

    桑祈忍不住指著麵前一株同自己差不多高的珊瑚,哭笑不得道:“你這也太大手筆了,寵妃娘娘。”

    湯寶昕的樣子,看起來比之前她印象中的變化了很多。

    在淨靈台的初遇,她是囂張跋扈,頗有俠女氣概的英氣女子。

    在世家聚會上的邂逅,她是傲慢率直,愛憎分明的性情中人。

    在嶽城的重逢,她是手段老練,處事沉穩的仗義之友。

    而如今,在這美輪美奐的宮殿裏,一身錦衣的她,看上去卻沒有了往日的銳氣與英姿,竟同這宮殿一樣,美則美矣,卻似個死物,眉眼間不見光彩,隻視線略顯空洞地看著她,歎了句:“你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什麽寵妃,不過是個物件而已。”

    桑祈一聽,便覺自己猜對了幾分,這個湯貴嬪受寵事件的背後果然有貓膩。

    於是謹慎地迎麵走上去,低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來話長。”湯寶昕引著她往殿後去,道:“借一步詳談。”

    桑祈便跟著她一路繞到殿後,發現珍寶閣背後緊挨著禦花園裏的碧空潭,池水盈盈,映著夜明珠的光輝,如夢似幻。

    原本既然卓文遠的後宮中已經有了宋佳音、甄明月和淺酒等人,會娶湯家的女子絲毫不令桑祈感到意外。她不解的隻是,為何會是看起來並不願意做這個貴嬪的湯寶昕,不由往欄杆上一倚,問道:“這次又是你的姐妹們都不願,所以隻能你來?”

    湯寶昕無奈地搖搖頭,道:“那倒不是。現今的湯家已經不似過去,雖稱不上地位尊貴,也可以說是一門顯赫,由商轉仕的過程很順利,背後又有皇帝的支持,進這個後宮,也稱不上什麽刀山火海,我確有幾個待字閨中的妹妹是願意的。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是陛下點名要的我。”

    “啊?”桑祈有些意外,問道:“你們從前認識?”

    “不認識。”湯寶昕幹脆道,“雖然卓湯兩家有合作,但都是家中男子出麵在與陛下溝通,我是從來沒有與他直接交流過的,隻是按照家中的安排去做而已。不過……三叔告訴過我,他聽說了和西昭的談判中我表現出色,當時很感興趣。我想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桑祈這時才知道,在嶽城遇到湯寶昕和她的幾個叔叔兄長,並非偶然事件。卓文遠和西昭合作,答應了給西昭一大筆資金,這部分資金便主要由湯家提供。當時湯寶昕等人在嶽城,便是要去和西昭人做交易的。

    卓文遠事先同西昭人定好了黃金三千兩,外加平津以西的土地。沒想到當時西昭人獅子大開口,額外又要兩千兩,稱如果不給的話,就要繼續揮兵東進。

    當時卓文遠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對付晏雲之上,無暇分身,便態度強硬地要湯家自己解決這件事。可湯家人就算富可敵國,也不可能突然多調撥出兩千兩黃金。最後和西昭經過激烈談判,敲定了一個解決的辦法。便是答應給他們這兩千兩,但並不一次性給完,而是以五年為期,分批交付。

    這一方法的精妙之處便在於,湯家人的說法是,這兩千兩先作為西昭的資產,寄存在湯家手裏,湯家通過經商運作,讓這筆錢繼續生錢。最後在分批交付的五年結束後,西昭多獲得的黃金總額將不止這兩千兩,還有五年間的利潤分成。

    誰不知道湯家人經商有道且誠信可靠,西昭人也不是傻子,算了算優厚的利潤,自然也就同意了,危機得以圓滿化解。而當時提出這一方法的人,正是湯寶昕。

    別說卓文遠,就是桑祈自己得知湯寶昕身在平津,遭遇西昭人出爾反爾的脅迫恐嚇後,還能這麽快想到對雙方都有利的破解之法,都忍不住想叫好,讚歎道:“果然是商界奇女子,讓你在這深宮裏,而不去家中主事,真是可惜了。”

    由於故事太精彩,她聽的太入迷,這一激動,不小心就碰到了一旁的廊柱。廊柱上探出來的一處琉璃盞上,也擺著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因為她的手肘掃過的力道,從台子上跌落,撲通一聲掉進了碧空潭裏。

    桑祈急忙俯身去撿,卻還是慢了一步,十分尷尬地撓了撓頭,道:“對不住……”

    可是當她一臉歉意地看向湯寶昕的時候,卻發現湯寶昕的目光平視著遠方,麵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

    遠處是卓文遠舉辦宴席的所在,一片紅牆金瓦,燈火錯落,香煙嫋嫋,隱約傳來陣陣絲竹管弦之聲,好不熱鬧輝煌。

    她的大殿中亦是繁華錦繡。

    然而她的生命卻仿佛正在這浮華的外表之下逐漸腐朽枯敗,長長的衣袖迎著晚風飄蕩,低歎了一句:“桑祈,這裏不適合我們。我愛經商,愛賺錢,所以他們都以為,隻要投其所好,給我這些金銀美玉,我就能踏踏實實地留在這裏。然而他們錯了。我是愛金銀,愛美玉,可愛的是鮮活的它們。在這宮裏,一切都會耗盡生命,沉沉死去,包括我自己,過不了多久也會變成一具空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