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五章 唇槍舌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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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獨了一個小村莊,大多數人家都已經睡了,隻有靠東側的幾幢房舍中閃著昏黃的煤油燈的光亮。

    那裏是皖東新四軍獨立團一營的營房所在地。

    說獨立團一營對大多數村民來講還是有些陌生的,因為他們都習慣了把一營叫作霍少奶奶的那個營。

    隱隱的,營區裏有腳步聲走起,不一會兒傳來了破舊柴門發出的“吱嘎”聲。

    “進去!”有一個女戰士的聲音傳來,然後又是“吱嘎”一聲門響還有從外麵插門的聲音,村莊裏複歸寧靜。

    被關進這間與其它房舍並不相連的小屋的是慕容沛。

    慕容沛在冬夜的黑暗之中站著,然後就自嘲地笑了笑。

    這個小屋本來是她設置用來給那些違反了軍紀的士兵關禁閉用的,但截止目前卻隻關過一個人。

    誰?

    她自己!

    畢竟是軍隊,作為起懲戒作用的禁閉室終歸是要有的。

    可自打慕容沛帶著這支抗日救國軍加入新四軍以來,這個禁閉室倒真的一次沒有用過。

    倒不是說沒有戰士犯過應當關禁閉的錯誤,隻是犯錯誤的那唯一的一個戰士卻是劉思樂的人。

    還沒等慕容沛關他禁閉呢,那個戰士已是劉思樂按原來他當山大王時所立的規矩給收拾了。

    那個戰士被劉思樂讓人按在了地上,他拿板子親自行刑,大冬天的扒了褲子一頓“啪啪啪”!

    要不是後來慕容沛聞訊趕去製止了劉思樂,那戰士肯定得被血打個皮開肉綻,一個月也休想下地。

    可是就慕容沛去製時,那戰士的屁股也被打腫得如同發了酵的麵粉一般。

    這還關什麽禁閉了,為此慕容沛真急了,當著全體戰士的麵把唐甜甜和劉思樂好頓訓,說他們是舊軍閥作風。

    別看他們這個連指揮打仗的事劉思樂說的算,可別的事卻全是唐甜甜說的算。

    劉思樂下手之所以那麽狠與一直站在一旁吃著蜜棗糖葫蘆的唐甜甜有著莫大的關係。

    因為唐甜甜旁邊說了“我丫丫姐不開心那我就不開心!”於是劉思樂手中家夥便打一下子。

    要知道唐甜甜說的可不是一句,每當劉思樂把三寸寬一寸厚的板條子放下的時候,唐甜甜就狠叨叨地咬下一個密棗說一句“我丫丫姐不開心那我就不開心!”

    等慕容沛趕到時唐甜已經吃了二十一個密棗了!

    不過自打這件事後,他們這個連的戰士也真的長記性了。

    因為他們明白犯錯誤不可怕挨打也不可怕,可是卻是由霍少奶奶出麵保住了自己的屁股才可怕。

    一個世俗的小夥子光腚拉嚓的被傳說中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漂亮的霍少奶奶那看到了不說,誰又能受得了一犯錯別人就說“不要你個屁股了嗎?”

    慕容沛此時想的卻是晚上那個何青鬆審訊自己的事情。

    何青鬆,上級派到軍分區的特派員,也就是那個導致兩個連的戰士舉槍相向的那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他是專門奔自己來的啊。

    當時那個何青鬆在把慕容沛帶到臨時審訊室後先來了個心理攻勢,盯著慕容沛那黃泱泱的臉看了足足有五分鍾後才說,知道我們為什麽審訊你嗎?

    慕容沛當時就看到同樣在上麵坐著的劉向坤掃了他一眼,那意思無疑是在說都用上“審訊”這個詞了啊!

    慕容沛自然搖頭,不知道。

    慕容沛以為何青鬆憋半天了該接著問正題了吧。

    可沒成想那家夥又當啷扔出來一句,你這臉是化過妝的吧,你為什麽不用真麵目示人?

    這個問題真把慕容沛弄無語了,她不想回答!

    於是她就用眼睛看劉向坤。

    劉向坤適時說話了,他說,這件事不是秘密,咱們新四軍的人大多數都知道的。

    劉向坤的旁證讓那何青鬆一楞,卻也沒法再接著問這個問題了。

    於是何青鬆又問道,你說說你的閱曆。

    慕容沛就說了,**歲前在黑龍江的齊齊哈爾,然後入關,然後到南京,南京保衛戰後到了江北,幹了一段時間的調查統計局,然後就到這了,我在入黨前向組織談起個人簡曆時就是這樣說的啊!

    到了此時你還想蒙混過關?!什麽統計局?快說!當時那個何青鬆就拍桌子了。

    慕容沛便答,全稱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吧。

    慕容沛的回答一下子卻是把何青鬆給氣樂了,便道你就直說是軍統不就得了嗎?

    這有什麽關係嗎?軍統不就是調查統計局這個名嗎?入黨這麽神聖的事情雖然是匯報簡曆用簡稱不大好吧。

    慕容沛的回答真的是很自然,因為誰也不能否認軍統的名字那就是統計局!

    我慕容沛沒有欺騙組織啊!

    慕容沛說完看到劉向坤的臉當時就紅了,因為當時正是他是慕容沛的入黨介紹人。

    當時急於開辟擴大皖東抗日根據地,上麵想讓慕容沛這支抗日隊伍盡快變成新四軍,於是對劉向坤催的也很緊。

    劉向坤見慕容沛好不容易同意入黨了那自然也就順水推舟了,可他哪成想慕容沛說的調查局是軍統這個調查局啊!

    於是劉向坤就又解釋道,慕容說的是實情,是當時我工作沒做細!

    慕容沛看到又被旁證給頂了下的何青鬆臉也氣紅了,然後就又拍桌子了,他就喊,你這是蓄意欺騙黨組織!

    慕容沛冷冷地反駁道,我當時說了那就不是欺騙!

    再說了我就是象何特派員所說的那樣說自己在軍統幹過,那又怎麽了?

    我原來幹軍統現在就不能成為共產黨了嗎?

    黃埔軍校剛開始時校長是***,那咱們共產黨從主任到教員還一大批呢!

    現在的最上麵的首長有多少個是從國民黨那頭過來的呢!

    就是現在你何主任有本事你把這國軍的帽子換成掛五角星的紅軍帽子試試?!

    何青鬆真的讓慕容沛說沒詞了,他沒想到這個慕容沛對黨史也所知甚多啊,一時之間已是被駁得啞口無言。

    最後還是劉向坤說到太晚了,明天咱們再接著向慕容同誌了解情況吧。

    無可奈何的何青鬆也隻好同意了,就這樣慕容沛成為了第一個進入了自己所設禁閉室的“囚徒”。

    慕容沛見有人調查自己的時候就想到了八成是羅林在背後搗鬼了,她又怎能不防?

    不承認自己在軍統幹過那肯定是不行的,但讓自己說出自己在我黨隱蔽戰線的另一個身份那更是不行的!

    第一違反我黨的秘密工作條例,第二這個何青鬆的表現怎麽能讓慕容沛放心。

    所以她就大大方方承認了。

    那何青鬆滿以為慕容沛會隱瞞這段經曆那自然就可乘勝追擊,卻哪想到慕容沛有如此表現,人家非但原來說過這回竟坦坦蕩蕩地承認了,倒是直接就把使出渾身力度撲上去的他晃了個跟頭!

    夜色已深,慕容沛打了個嗬欠卻是始終站著呢,她困了也累了,白天訓練並不輕鬆。

    她很想現在躺下把纏胸的那布條打開但是卻不能,因為這個禁閉室裏既沒有被也沒有床。

    她原來是想萬一有戰士違紀了現送床送被進來也來得及,卻哪曾想到第一個關進來的卻是她這個本來負責安排送床送被的人呢。

    就在慕容沛感到小腿肚子酸脹快站不住了的時候,她聽到了附近老百姓家的狗“汪汪”地叫了起來,緊接著她聽到了門口拉槍栓的聲音,然後是負責看守的女戰士的一聲喝問:“誰?”

    然後慕容沛就聽到了唐甜甜的聲音:“來給我丫丫姐,不!我們營長送被子!”

    慕容沛聽到了門口那兩個女戰士低聲說了兩句於是其中一名戰士說道:“你們等一下,我去匯報一下。”

    五分鍾後,門外傳來腳步聲與何青鬆那實在不能讓人感到討喜的聲音:“她正接受調查呢,不許送被子!”

    “請問我們營長犯了什麽錯誤?”

    這是細妹子的聲音。

    “正在調查中。”何青鬆生硬地回答。

    “請問調查前知道她犯什麽錯誤了嗎?”細妹子接著問。

    “不是告訴你調查中呢嗎?”何青鬆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那就是說調查之前並不知道她犯了什麽錯誤是嗎?”細妹子契而不舍。

    屋外沉默了下來,細妹子的這個問題無疑讓何青鬆無語中了。

    知道犯錯誤了就不用調查直接抓走就是可你還沒抓走,可不知道人家犯什麽錯誤你憑什麽關人哪?

    “如果不知道我們營長犯什麽錯誤就開始調查了那是否意味著我們可以隨意調查關押任何一名同誌,因為他是有可能犯錯誤的,對嗎?”細妹子並不因為何青鬆不說話就放過他。

    “這是上級的決定,你無權過問!”何青鬆有點理屈詞窮開始使用權力了。

    可就這個理由就想把細妹子打發走明顯是不可能的,慕容沛在黑夜中無聲地笑了。

    她卻是最了解細妹子的。

    細妹子在行軍打仗上是弱項不假,可她在口才上理論造詣上卻絕不輸於自己。

    因為細妹子是內勤還肯鑽研,到了皖東以後,細妹子天天學習黨的理論知識,甚至她自己還做了一個專門記載學習心得的小本本。

    果然細妹子又說話了,這回一說卻是一大篇:“沒有證據就調查一名我黨的黨員幹部是錯誤的,我估計你也舉不出證據來,你要是能舉出來就直接把我們營長抓走了。

    叧外,上級怎麽了?哪個上級?我要向上級反應在日偽軍即將對我根據地發動進攻之前在無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隨便扣壓並體罰一名新四軍基層指揮員是錯誤的!”

    沉默了一會後,何青鬆冷冷地說道:“我就是上級!”

    “對不起,我認為你有問題!我要向你的上級舉報你無理由扣壓我們營長的錯誤行為。作為一名我黨的預備黨員我有權力越級反映問題並與一切不適應當前鬥爭形勢的可能讓親者痛仇者快的錯誤的思想與行為做鬥爭!”細妹子說話的語音依舊是細聲細氣的,可她說話的內容卻象一塊隨時能把人悠趴下的板磚。

    “好了,把你們的被給我,我給慕容同誌送進去。”這是劉向坤的聲音,終於爭辯把他驚擾來了……

    五分鍾後,慕容沛終於躺下了,沒有床直接躺地上了,但卻很舒服很溫暖,因為唐甜甜細妹子柳玉把劉思樂的那張老虎皮送來了。

    此時的慕容沛已不再回想剛才那三個姊妹讓她自己保重的話,而是鬆開了緊繃在胸部的布條,用手感覺那沒有了束縛的膨脹起來的兩個(。),同時想著,小山子應當已經和剛到的國軍那個團在一起了吧,自己都想他了,它們也都想他了。

    然後,她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