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物是人非(求月票、推薦票)

字數:5715   加入書籤

A+A-


    銀鎖小跑著從護山大陣內衝出來,遠遠的看了一眼山門外那位戴著輕紗鬥笠的宮裙女子,便驚喜異常的高聲叫道:“小姐!”

    宮裙女子的輕紗抖了抖,仰頭望向銀鎖身後,卻看到跟在鎖身後出來的劉昌彥。

    銀鎖急匆匆的跑到了宮裙女子身前,跪地磕了個響頭:“小姐。”

    宮裙女子像男子一樣大氣的負著雙手,也不伸手去扶銀鎖,“少爺呢?”

    銀鎖聽出自家小姐聲音中的失望,連忙回道:“回小姐的話,少爺出去了,不在天行派內。”

    “出去了?”宮裙女子的聲音似乎微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什麽時候出去的?可曾說過什麽時候回來?”

    “昨日出去的,未跟婢子說過什麽時候回來。”

    宮裙女子搖頭,“那可真不巧。”

    兩年未見,銀鎖有許多話想對自家小姐說,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想了想,一拍額頭,站起來躬身對宮裝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小姐,先進入歇息,少爺往常外出,少則幾日,多則月餘,很快就會回來的。”

    宮裙女子略微一沉思,頷首道:“也好。”

    那知她一邁步,劉昌彥與另一名值守弟子便同時伸手擋在了她身前,她頓時停下腳步,側頭望向劉昌彥。

    不知道是不是透過輕紗鬥笠射出的目光太銳利,劉昌彥不敢與宮裝女子對視,回過頭對銀鎖苦笑道:“銀鎖姑娘,蘇師兄不出來迎接,我們不能放她進去,這……不合規矩。”

    銀鎖看都沒看他,伸手就去拉他們倆的手,嘴裏還氣勢洶洶的高聲叫道:“什麽破規矩,你們知道她是誰麽?我家少爺的姐姐,你們敢攔她,我家少爺回來必定找你們算賬!”

    劉昌彥和另外一個值守弟子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浮起尷尬、猶豫之色。

    宮裙女子見狀,抬起頭望了一眼山門後的護山大陣,稍稍後退一步,輕聲道:“銀鎖,算了,別給你少爺添麻煩,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等他回來後……”

    沒等她說完,銀鎖就急切的高叫道:“小姐,不麻煩,要讓少爺知道您來了婢子卻沒請您上去喝口茶、歇歇腳,少爺肯定發怒,會重罰婢子的。”

    頓了頓,她掉過臉望向左右兩人,橫眉豎眼道:“我記住你了,敢攔我家小姐,等我家少爺回來後,我一定會狠狠的告你們一狀……知道王子丹是怎麽死的麽?”

    兩人聞言同時一抖,同時驚惶的望向對方,也同時發現對方也正驚惶的望向自己,再同時把手縮了回來……

    銀鎖歡歡喜喜朝宮裙女子躬身行禮:“小姐,請。”

    宮裙女子伸手捋了一下鬢發,從容的從二人中間邁過,路過銀鎖時,風輕雲淡的問道:“王子丹是誰?怎麽死的?”

    銀鎖抬起頭,一臉的討好笑容,“以前的載物山內門大師兄,想害少爺,被大黃他們活活打死了……”

    宮裙女子風輕雲淡的“哦”了一聲,“那的確該死。”

    劉昌彥和另一名值守弟子臉上的肌肉同時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

    “這裏還是沒什麽變化。”

    百味樓,雁铩關最大的酒樓,蘇北坐在三樓臨街的座位上,眺望著半個雁铩關,感慨的長歎道。

    大黃對雁铩關有沒有什麽變化不感興趣,它緊緊的盯著樓梯樓,嘴角的口水拉出老長的銀線。

    小乞丐坐在大黃旁邊,偷偷的觀察蘇北……在逃跑三次都被大黃輕而易舉的抓回來後,他老實了。

    或許是因為方才蘇北隨手扔給掌櫃的拿錠拳頭大的銀錠,讓小乞丐意識到蘇北的確不是人販子,他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們以前真在破廟住過?”

    方才進門時,蘇北隨手扔了一個拳頭大的銀錠給掌櫃的,讓掌櫃的把好吃的盡管上……的確沒這麽有錢這麽大方的人販子。

    蘇北回過頭看他,微笑道:“願意和我說話了?”

    小乞丐鼓著腮幫子看他,又不說話了。

    蘇北依然微笑,“你做乞丐的時間不長罷?到雁铩關應該也不久罷?”

    小乞丐驚訝的忘了了他不想和蘇北說話的初衷,“你怎麽知道?”

    蘇北朝大黃揚了揚下巴,“關裏的乞丐,我全認得,現在他們就算認不出我,也會認得它。”

    小乞丐順著蘇北的手指望向口流口水的大黃,不明白蘇北的意思。

    蘇北也不解釋,“你別害怕,我對你沒有惡意。”

    小乞丐努力瞪起眼睛做凶惡狀,但實際上若不看他臉上的汙垢,大大的眼睛還多可愛的,“那你們抓我幹什麽?”

    蘇北回過頭繼續眺望雁铩關,頗有些感慨的輕聲道:“我以前也是乞丐,也住在那間破廟裏,後來我姐姐給了我一個幾乎,我才變成了現在的我,你我有緣,我也想給你一個這樣的機會……”

    小乞丐順著他的話,“變成你現在這樣?”

    蘇北笑,“想變成我這樣,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機緣了。”

    小乞丐不明白。

    “上菜嘞!”

    店小二的唱喏聲傳來,小乞丐聞聲轉頭,就見到三個店小二端著托盤,排著隊朝邁著小碎步這邊走來。

    “陳年燒刀子,白斬雞,醬牛肉,醬肘子,粉蒸羊肉,醬香烤鴨、酸菜魚……菜齊了您嘞。”

    大盤疊小盤,不一會兒就將整個八仙桌鋪滿,不見一絲空隙,末了一個店小二殷勤的提起燒刀子,給蘇北倒酒。

    給蘇北倒完了,店小二看了看和人一樣坐在椅子上的大黃和髒兮兮的小乞丐,心下一遲疑,暗道了一聲“有銀子就是大爺”,端起燒刀子給大黃和小乞丐也滿上。

    方才這位爺拋給掌櫃的那一錠銀子可足足有一百兩,而且銀子的成色極好,熔開了至少也能換一百五十兩,這麽大一筆數目,都夠關內的富戶好米好菜的過上五六年的豐足日子了,可這位爺愣是隻要了一桌酒菜!

    要不是看在那一錠銀子的麵兒上,就算蘇北再度貴氣逼人,掌櫃的也不會允一條狼狗上桌,至於小乞丐,他敢進門店小二就敢亂棍打出去。

    酒菜上桌了,蘇北輕輕抽動鼻翼嗅了嗅,然後就輕輕的皺起了眉頭……當年他在這裏做乞丐的時候,成天嗅著這間酒樓裏飄出的香味兒流口水,聽著酒樓裏小二唱喏的菜兒名想象那些酒菜的味道,做夢都夢到自己和大黃來這裏下館子。

    大黃也和他差不多,沒事兒就蹲在這附近,瞅著店小二不注意的檔口就往裏溜,進來撿些別人吃剩的殘羹冷炙打牙祭順被給蘇北打包,十幾年裏不知道挨了店小二多少棍棒。

    現在闊了,他儲物袋裏揣著的銀子夠他和大黃一天十桌換著花樣吃一百年,可這味兒,怎麽聞著遠遠不及當年香了?

    他皺著眉頭起筷夾起一片醬牛肉喂進口中,大黃也咧著嘴一爪子撈起醬肘子大啃了一口。

    醬牛肉一入口,蘇北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而大黃更直接,掉頭就“呸”的一口把吃進去的肉全吐了出來,估計要不是先前蘇北一再叮囑它不能在人前說話,它已經咋呼開了。

    一人一狗同時轉過頭,對侍立在一旁店小二怒目而視,把無辜的店小二嚇了一大跳。

    大黃不能開口,蘇北幫他說,一口開就是地地道道的雁铩關腔調,“俺銀錢不曾少你們一文,你們怎敢拿這種醃臢貨對付俺?”

    店小二聞言,連連作揖椅告饒道:“這位爺何出此言啊?您老出手闊氣,小號上下隻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伺候您老才好,怎敢拿醃臢酒菜汙您的金口玉舌。”

    蘇北瞅著店小二誠惶誠恐的模樣,料他沒說假話,想了想,又問道:“你們是不是換了東家?”

    店小二搖頭如撥浪鼓,“小號是百年老店,是東家祖傳三代的產業,不曾改換門庭。”

    蘇北又想了想,又問道:“那可是換了掌勺大師傅?”

    店小二又搖頭,“小號掌勺大師傅的手藝也是祖傳的,和東家簽的是死契,不曾更換。”

    “嘭!”

    蘇北惱怒的一拍八仙桌,震得滿桌碗碟亂飛,“那為何酒菜味道大變?”

    店小二又嚇了一大跳,然後告罪一聲,彎著腰上來撿起一片飛出碗碟的醬牛肉塞進嘴裏,咀嚼了兩口後又連連作揖道:“這位爺,味道很正常,不曾有半分變化!”

    蘇北看著店小二,皺著眉頭思考是店小二在說假話還是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蘇北鬧出的動靜不小,三樓的諸多食客都停筷望向這邊,一位老食客不忍那店小二誠惶誠恐的模樣,起身對著蘇北遙遙一抱拳,朗聲道:“公子莫怪這小二哥,聽公子的口音,倒也是本地人,但看相貌,眼生的緊,想來公子是離家遠遊多時罷?”

    蘇北起身對那老食客抱拳還了一禮,“這位員外有何指教?”

    見蘇北對自己還禮還尊稱自己為員外,那老食客頗覺榮幸的捋了捋山羊胡,笑道:“指教不敢當,隻是以老朽之見,公子應該少年時用過這‘百味樓’的酒菜,當時覺得美味無比,遠遊之後,見識過的珍饈美食太多,把舌頭養刁了,再嚐這‘百味樓’的酒菜,自然覺得醃臢難以入口。”

    蘇北恍然大悟,再次朝那老食客一抱拳,“多謝先生,是俺錯怪了小二哥。”

    頓了頓,他將手伸出袖間,看似在袖間亂掏,實則是將手伸出了儲物袋裏,摸出一錠拳頭大的銀子,雙手強塞到店小二手裏,“是俺的不是,俺給你賠禮道歉。”

    言罷,他就不管又是狂喜又是誠惶誠恐的小二哥,重新坐回椅子上,望著身前滿滿的一桌酒菜神色複雜的輕歎了一口氣。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