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的意識在血霧裏沉浮，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能聽見自己心髒被弑心劍抵住的悶響，每一下跳動都像有鈍刃在絞磨，可視線偏偏異常清晰——蘇璃胸口的倒轉"觀"字正在滲出金紫雙色的光，原本裹著她的黑霧被撕開一道道裂縫，露出底下蒼白的臉。
    她的睫毛劇烈顫抖，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像被兩股力量同時往相反方向拉扯的提線木偶。
    "契約之力...正在將我的意誌轉化為混沌載體！"蘇璃突然攥住自己胸口的神紋，指甲幾乎要掐進血肉裏。
    陸沉瞳孔驟縮——她的眼尾浮起青黑紋路，原本銀紅的瞳孔深處，竟浮現出與混沌海相同的螺旋狀黑色符文，像某種活物在啃噬她的靈識。
    "這是陸淵用混沌能量養了二十年的侵蝕印記。"白無涯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
    陸沉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那道裹著灰袍的身影已站在他身側，青銅麵具上的裂痕正滲出幽藍微光，"但初代觀測者的契約紋路正在反製，現在需要..."
    話音被一聲炸響截斷。
    懸浮在法則之眼前的青銅卡牌環碎片突然震顫，十二塊碎片內側的符文同時亮起，一個青銅麵具的虛影從中浮現——那是法則守護者的麵容，比白無涯的麵具多了三道鎏金刻痕。
    "初代分裂時留下的觀測者契約，需要"雙生共鳴"才能逆轉混沌侵蝕。"麵具的嘴部沒有開合，聲音卻像洪鍾般在法則空間裏回蕩，"觀測者的血，與被侵蝕者的靈，必須在同一刻..."
    "太遲了！"
    混沌海深處傳來陸淵的冷笑，震得法則之眼的金芒都泛起漣漪。
    陸沉轉頭望去，那團半透明的殘魂正瘋狂吸收著四周的黑霧，左眼的"永恒悖論"卡牌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她的神紋早與弑神棋盤共鳴！
    等混沌載體成型，這具女武神的軀體將成為我吞噬天道的容器——而你，親愛的弟弟，隻能看著她變成比我更可怕的怪物！"
    蘇璃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胸口的神紋開始逆向旋轉，每轉一圈，瞳孔裏的黑符就多一分，原本被金紫光芒壓製的黑霧重新翻湧，竟順著她的指尖纏上了陸沉的手腕。
    那黑霧帶著灼骨的寒意，像無數細針紮進他的血脈，可陸沉卻笑了——他看見蘇璃顫抖的指尖，正悄悄勾住他的小指，那是他們小時候玩捉迷藏時約定的"我還在"暗號。
    "原來如此。"陸沉咳出一口血，卻將弑心劍又往裏送了半寸。
    劇痛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可思維卻愈發清晰：陸淵以為用混沌養了蘇璃二十年，卻沒發現這二十年裏，蘇璃每次"意外"受傷時，他偷偷用卡牌治療留下的秩序印記，早已在她靈魂裏織成了細網。
    他反手抽出腰間的"觀測者之眼"卡牌。
    這張傳說級卡牌是三天前白無涯用青銅環碎片為他重鑄的，當時老者隻說"關鍵時候或許能用"，現在他終於明白——卡牌背麵那道若隱若現的裂痕，根本就是初代觀測者留下的契約缺口。
    "契約的反製條件是"自我獻祭"，但我要改寫規則。"陸沉低喝一聲，將卡牌擲向法則之眼。
    金色卡牌穿過光流的瞬間，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金色紋路，與陸淵殘魂釋放的黑色混沌碰撞，炸出刺目白光。
    "你瘋了？
    這會撕裂你的靈海！"白無涯突然抓住他的肩膀，青銅麵具下傳來急促的喘息，"初代契約需要的是等量交換，不是..."
    "所以才要不等量。"陸沉打斷他，左手的青銅卡牌環碎片突然發出灼熱的光。
    他盯著碎片內側的"陸昭"二字——那是初代觀測者的真名，也是他在係統空間裏反複夢見的名字。
    當碎片刺入掌心的刹那，鮮血混著金色光流噴薄而出，在法則之眼前凝成一道血鏈，一頭連著他的心髒，一頭纏上蘇璃的手腕。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卻聽見蘇璃的聲音穿透混沌："阿沉...我好像...能抓住那道光了。"她的手指突然扣緊他的血鏈，原本逆向旋轉的神紋開始減速，瞳孔裏的黑符出現裂痕，"原來你...早就把我的命牌...藏在卡牌環裏了..."
    陸淵的殘魂突然劇烈扭曲。
    他左眼的"永恒悖論"卡牌碎成齏粉，發出垂死的尖嘯："不可能！
    她的靈魂明明被混沌浸透了三分之二...三分之二！"
    "是四分之三。"陸沉抹去嘴角的血，望著掌心不斷滲出的金色血液。
    那些血液裏漂浮著細小的卡牌虛影，全是他這三年來為蘇璃收集的"守護"類卡牌——從希臘神話的雅典娜戰盾，到華夏傳說的昆侖鏡，每一張都在血光中碎裂，將力量注入那道血鏈，"但剩下的四分之一...是二十年的早餐，是暴雨天的傘，是你永遠算不到的...人心。"
    法則之眼的金芒突然暴漲。
    十二塊青銅碎片完全融合成圓環，初代觀測者的契約紋路在虛空中顯形，像一張金色大網罩向蘇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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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沉看見她胸口的神紋終於停止旋轉，金紫色的光從裂痕中湧出，將纏繞她的黑霧燒成灰燼。
    而他掌心的傷口仍在淌血，那些金色血液順著血鏈爬上蘇璃的手臂，在她的神紋鎧甲上烙下新的印記。
    "快停下！
    你的生命力在枯竭！"白無涯的手按在他後頸，虛空熔爐的力量試圖修複他的傷口，卻被契約之力反彈回來。
    陸沉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變慢，每跳一下都像有重物壓在胸口，但他的目光始終鎖在蘇璃臉上——她的銀發紅瞳重新變得清亮，原本被混沌侵蝕的青黑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還沒結束。"陸沉扯出一個蒼白的笑。
    他能聽見法則守護者的聲音在說什麽，能看見陸淵的殘魂在瘋狂逃竄，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著掌心的血鏈，看著金色血液逐漸浸透"觀測者之眼"卡牌，突然想起三天前蘇璃替他包紮傷口時說的話："阿沉，你的血是金色的，像星星碎了落在我手心裏。"
    現在，那些星星正在蘇璃身上匯聚。
    她的神紋鎧甲突然泛起漣漪，陸沉聽見布料撕裂的輕響——不是破碎，而是蛻變。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隻知道當最後一滴金色血液融入卡牌時，蘇璃的神紋鎧甲會崩解成萬千光點，而那些光點裏，藏著他用三年時間，為她攢下的...新生。
    蘇璃的神紋鎧甲在光點中碎裂的刹那，她銀紅的瞳孔驟然收縮，破碎的光粒裏溢出混沌黑霧的腐臭，像淬毒的針往她鼻腔裏鑽。"你瘋了？
    這會讓我徹底成為混沌容器！"她指尖扣住陸沉染血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掌心血痕裏，聲音裏帶著被撕裂的顫音——她能清晰感覺到，那些本該修複靈魂的光點，此刻正順著血管往心髒鑽，每一粒都在灼燒她的靈識。
    陸沉的呼吸像浸在冰水裏，每一次抽氣都帶著血沫的腥甜。
    他反手將"規則踐踏"卡牌拍在兩人相扣的手背上，卡牌表麵浮現出扭曲的青銅紋路，像活過來的蛇往兩人皮膚裏鑽："神紋的本源來自法則之眼！"他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如蜈蚣，"我需要你的心跳頻率作為錨點，把混沌反噬轉化成共鳴能量——相信我，蘇璃，你脈搏跳得比任何時候都穩。"
    他說最後那句時，指腹輕輕蹭過她手腕內側的動脈。
    蘇璃一怔——那是三年前她替他包紮刀傷時，他故意用指尖戳她癢癢肉的位置。
    此刻那裏的跳動聲突然在她耳中放大，咚、咚、咚，像擂在混沌海麵上的戰鼓。
    "看啊陸沉，這就是你拯救之道的代價——"
    陰惻惻的笑聲裹著腐泥味從四麵八方湧來。
    混沌海突然翻湧如煮沸的墨汁，無數漆黑觸須破海而出，頂端長著倒刺般的金眼，啪嗒啪嗒拍在法則之眼的金芒屏障上，震得整個法則空間都在搖晃。
    陸淵的殘魂就浮在觸須中央，左眼的"永恒悖論"碎片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洞般的旋渦，正貪婪地吞噬著蘇璃身上溢出的混沌能量。
    蘇璃突然發出壓抑的嗚咽。
    她原本銀白的發絲從發尾開始轉黑，像被墨汁浸染的綢緞；崩解的神紋鎧甲在黑霧中重新凝聚，卻不再是之前的戰裙模樣——肩甲凸起尖銳的骨茬，胸甲刻滿倒轉的"弑"字，背後甚至長出六根骨刃，每一根都滴著腐蝕性的黑血。
    "不...不要..."她染黑的指尖死死摳住陸沉的衣領，指甲縫裏滲出金紫兩色的血，"阿沉...我能聽見...他在我腦子裏說...說要把你撕成碎片..."
    陸沉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能感覺到蘇璃指尖的溫度在急劇下降，從溫熱的活人變成了冰碴子般的冷。
    但更讓他血液凝固的是，她後頸浮現出與陸淵相同的混沌螺旋紋——那是三天前他用"昆侖鏡"卡牌替她療傷時，特意覆蓋的秩序印記，此刻正被黑霧腐蝕出蛛網般的裂痕。
    "快用"初代契約"卡牌！它藏在青銅環最深層的..."
    法則守護者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原本沉穩的洪鍾音裏帶上了裂痕。
    陸沉這才注意到，那青銅麵具不知何時裂開了三道縫隙，從縫隙裏透出的不再是幽藍微光，而是蒼老的、帶著血絲的眼——竟與白無涯麵具下的眼睛有七分相似。
    原來所謂的法則守護者，不過是初代卡牌之主殘魂的又一重偽裝。
    "最深層..."陸沉低頭看向左手的青銅卡牌環。
    這枚他戴了三年的戒指突然發燙，像被扔進熔爐的鐵塊。
    他咬著牙扯開指節上的血肉，指甲深深摳進環身縫隙——三年來他總以為環內刻著的"陸昭"是初代的名字，此刻才發現，那些刻痕在血光中連成了一把極小的鑰匙形狀。
    "找到了！"他扯出半枚指甲蓋大小的金色卡牌，卡牌表麵浮著與法則守護者麵具相同的鎏金刻痕。
    可還沒等他看清卡牌紋路，法則之眼的金芒突然劇烈收縮，原本覆蓋整個空間的光幕像被捏皺的金箔，中央凹陷成漆黑的漩渦，發出攝人心魄的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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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沉！"蘇璃染黑的發絲被旋渦卷得狂亂飛舞，六根骨刃不受控製地刺向陸沉心口。
    她眼底的黑符瘋狂蠕動，卻在最後一刻偏了三寸，骨刃擦著他鎖骨劃開一道血口。"走...快走..."她的聲音被漩渦撕碎，"我...我控製不住..."
    陸沉反手攥住刺進自己肩膀的骨刃，鮮血順著刃身滴進漩渦。
    他望著蘇璃眼底最後一絲銀紅，突然將"初代契約"卡牌拍在兩人相貼的額頭上。
    卡牌瞬間融化成金色光流，順著兩人的眉心鑽入識海——他聽見初代的聲音在說"以血為引，以魂為契"，看見蘇璃靈魂深處那團被混沌包裹的金芒突然暴漲，像一盞在暴雨中搖晃的燈，終於穩住了火苗。
    旋渦的吸力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陸沉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扯出去，可他的手始終死死扣著蘇璃後頸的混沌螺旋紋。
    那裏的黑霧正在被金色光流侵蝕，露出底下他三年前用"雅典娜戰盾"卡牌刻下的秩序印記——那是他用每一次替她療傷時，偷偷注入的、連係統都檢測不到的後手。
    "堅持住。"他對著蘇璃被黑血染紅的嘴角笑，"你說過要陪我吃一輩子早餐的，我還沒吃到你做的黃金蛋餃。"
    蘇璃的瞳孔突然劇烈震顫。
    她後頸的螺旋紋"啪"地碎裂，露出底下淡金色的秩序紋路。
    那些紋路順著她的脊椎往上爬，在她眉心凝聚成與陸沉青銅環相同的"昭"字。
    混沌海的觸須突然發出尖嘯，像被燙到般縮回海裏，陸淵的殘魂在漩渦邊緣瘋狂扭曲，最後被一道金芒劈成碎片。
    但這一切都在陸沉眼前模糊了。
    法則之眼的旋渦裹著兩人墜入黑暗，他最後看見的畫麵，是蘇璃染黑的發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回銀白，她裂開的神紋鎧甲縫隙裏，透出比之前更璀璨的金光。
    混沌裂隙的黑暗中，陸沉感覺有什麽東西撞進他懷裏。
    那是個冰冷的青銅麵具，麵具上的裂痕裏滲出幽藍微光，與他掌心未愈的傷口產生共鳴。
    他聽見白無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傻小子...初代契約的另一半，在我這呢。"
    話音未落，裂隙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
    陸沉的意識逐漸下沉，最後定格在蘇璃重新清亮的銀紅瞳孔裏——那裏映著他的臉，還有他掌心裏那半枚正在發燙的青銅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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