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的縫隙裏突然滲出刺耳鳴響，像是千萬根鋼針紮進耳膜。
    陸沉後槽牙咬得發疼，卻死死盯著那道逐漸擴大的裂痕——門縫裏翻湧的黑霧中，首先露出的是一截蒼白手腕，指甲縫裏凝著暗紫色血痂，與他左腕的青銅卡牌環形成刺眼對比。
    \"哥哥。\"那聲音比門縫裏的冷風更冷，帶著某種黏膩的親昵，\"我數到三，就進來取心髒。\"
    陸沉喉結滾動。
    他能清晰感覺到胸口星環核心在發燙，蘇璃的神魂正順著血脈往指尖湧，像極了小時候被人堵在巷子裏時，妹妹偷偷塞進他手心的熱乎烤紅薯。
    那時他以為自己是最沒用的廢物，現在才知道，原來所有看似無用的溫暖，都是係統埋下的伏筆。
    \"一。\"
    黑霧裏的手腕又往前探了寸許，指尖擦過門縫時，金屬發出熔化般的嗤響。
    陸沉左手卡牌環突然泛起青光，23道細微的神紋從環身爬出，沿著手臂鑽進他皮膚——那是蘇璃神魂重組時留下的印記，每一道都在他意識裏輕輕叩響：\"別怕，我在。\"
    \"二。\"
    黑洞雛形在門後成型的瞬間，陸沉看清了門內景象——那是一片顛倒的星空，所有星辰都在往某個黑點墜落，而黑點中央，端坐著與他麵容相同的男人。
    陸淵的瞳孔是純粹的混沌色，沒有眼白，沒有焦距，卻讓陸沉想起十二歲那年，他在舊書店翻到的《山海經》殘頁裏，記載的\"無目之神\"。
    \"三。\"
    青銅門轟然炸裂。
    陸淵的身影裹著黑洞引力撲麵而來，黑霧裏翻湧的不是風，是實質化的法則碎片——那些被混沌吞噬的天道規則，此刻正化作利刃，要將陸沉連皮帶骨絞成齏粉。
    但陸沉沒躲。
    他迎著那團黑霧抬起左手，卡牌環上的神紋突然全部亮起，胸口星環核心迸發的銀紅光暈像麵盾牌，精準撞在陸淵心口。
    \"你忘記混沌需要觀測者規則才能成型？\"陸沉的聲音裏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星環核心裏蘇璃的神魂正在共鳴，\"反觀測協議啟動時，我就把你的心髒標記成了誘餌——現在這團混沌，是我養的魚。\"
    陸淵的動作頓住。
    他眼底的混沌第一次出現裂痕，黑洞引力竟真的在接觸星環光暈的瞬間減弱三分。
    機會！
    陸沉右手抓住那卷始終懸浮在胸口的青銅簡牘，簡牘表麵的古篆突然活了過來，像群銀色遊魚鑽進他掌心。
    當簡牘尖端抵住心髒的刹那，他聽見蘇璃的聲音在意識裏輕笑：\"哥哥，記得我說過的嗎？
    真正的容器，是能裝下兩個人的心跳。\"
    刺痛從心髒炸開。
    陸沉眼前泛起血霧，卻看見皮膚下有23道金色流光與青銅紋路在交織，像兩支部隊在爭奪領地。
    下一秒，他清晰聽見\"哢\"的輕響——心髒分裂了。
    左邊那顆是原本的溫熱，還帶著蘇璃神魂的餘溫；右邊那顆是徹骨的冷，卻跳動著與陸淵相同的混沌頻率。
    \"真正的閉環需要完整的......\"
    陰鷙的吐息突然噴在後頸。
    陸沉瞳孔驟縮，轉身時正撞進另一具胸膛——鏡中人才有的陰鷙麵容近在咫尺，陸淵的右手已經按在他右胸那顆新心髒上，\"你以為分裂就能......\"
    話音戛然而止。
    一片青銅碎片突然從兩人中間升起。
    那是半塊青銅麵具，邊緣還帶著焦痕，卻在空氣中凝出白無涯的聲音，比平時更沙啞，像是從千年塵埃裏翻出來的古鍾：\"初代觀測者的核心，從來都不是心髒。\"
    陸沉和陸淵同時看向那半塊麵具。
    麵具表麵的紋路突然開始流動，像是在繪製某種古老陣法。
    而更詭異的是，兩顆分裂的心髒同時震顫起來——左邊那顆在靠近麵具時泛起銀紅微光，右邊那顆則滲出混沌黑霧，兩者的頻率竟在逐漸同步。
    \"這是......\"陸沉的聲音發顫。
    \"是鑰匙。\"白無涯的聲音裏帶著釋然，\"等兩顆心髒同時觸碰麵具，你就會知道，為什麽三百年前，我選擇把殘魂封在熔爐裏。\"
    陸淵突然鬆手後退，眼底的混沌瘋狂翻湧：\"不可能！
    你明明......\"
    \"沒有不可能。\"陸沉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左邊心髒的溫度正順著血脈往上湧，右邊心髒的冷意卻在往下沉，兩種力量在他體內形成旋渦，\"蘇璃說過她信我，白前輩用殘魂鋪路——現在的我，比任何時候都完整。\"
    他抬起手，左邊心髒的銀紅光暈與右邊心髒的混沌黑霧，同時纏上了半塊青銅麵具。
    麵具表麵的紋路突然全部亮起。
    而在那光芒深處，隱約浮現出另一扇門的輪廓——門後有什麽，沒人看清。
    但陸沉知道，當兩顆心髒真正觸碰到麵具的瞬間，所有的謎題，都將揭曉。
    青銅麵具的光芒驟然暴漲時，陸沉的意識被拽進了一段流動的記憶。
    他看見白無涯——不，是年輕的白無涯，沒有青銅麵具，眉眼清俊如鬆，正站在熔漿翻湧的虛空熔爐前。
    青年的左手握著半塊與此刻相同的青銅麵具，右手舉著一柄赤焰鍛造錘，而錘下的砧台上，赫然是一顆正在熔煉的心髒。
    \"觀測者體係需要雙生容器。\"青年的聲音混著熔爐的轟鳴，\"當混沌核心與觀測核心同頻共振，才能打破宿命閉環——\"
    \"不！\"陸淵的嘶吼炸響在耳畔。
    陸沉的意識被猛地扯回現實，正看見鏡像體的右手五指深深陷入自己右胸的混沌心髒，可原本該被吞噬的心髒卻像淬了毒的刺，在陸淵掌心綻開漆黑血花。
    他的瞳孔裏翻湧的混沌突然開始崩解，露出底下驚恐的人類眼白：\"你篡改了獻祭規則！\"
    \"是初代觀測者篡改的。\"陸沉低頭看向左手卡牌環，環身的青銅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在環內側浮現出一道陌生紋章——那是柄斜插在墓碑前的鑰匙，\"白前輩用殘魂封印的，從來不是熔爐，是這段記憶。\"
    他的指尖觸到卡牌環的刹那，無數信息如潮水灌入識海：觀測者需要容器，而容器需要\"見證者\"。
    蘇璃的23道神魂印記是見證，白無涯的殘魂是見證，連陸淵的混沌侵蝕，都是係統為雙生容器準備的\"淬火\"。
    \"所以當兩顆心髒共鳴...\"陸沉抬頭看向陸淵，後者正踉蹌後退，每退一步腳下就裂開混沌裂隙，\"真正的觀測者容器，從來不是我，也不是你——\"
    卡牌環突然發燙。
    陸沉手腕一震，環身的守墓人紋章竟化作一道金光鑽進眉心。
    他的視野瞬間變得清冽，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法則粒子，能聽見雲層裏雷暴的心跳，甚至能感知到千裏外蘇璃被封印的量子殘魂在海水中輕輕震顫。
    \"是融合後的我們。\"陸沉說出這句話時，陸淵的混沌心髒突然發出垂死的尖嘯。
    鏡像體的胸口裂開蛛網般的裂痕，黑霧從裂痕裏瘋狂湧出，卻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毀滅之力，反而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的遊魂，朝著陸沉的卡牌環蜂擁而來。
    \"不可能...我才是混沌的主人！\"陸淵踉蹌著抓住陸沉的肩膀，指甲幾乎要刺穿骨骼，\"你根本不知道...這具身體裏還鎖著...\"
    \"轟——\"
    一聲驚雷劈開積雨雲。
    陸沉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青銅門、混沌黑洞、陸淵的臉，全都像被揉皺的紙頁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晨光染成金紅的沙灘。
    他赤足站在濕軟的沙地上，左邊是翻湧的海浪，右邊是延伸向森林的小徑，而腳邊兩道腳印正背道而馳——一道沾著海水的鹹腥，一道染著林葉的新綠。
    \"一個留在現世...\"陸沉順著腳印抬頭，卻見海天交界處浮著半枚銀色月牙，那是蘇璃神紋鎧甲的碎片，\"另一個...\"
    \"別回頭，哥哥。\"
    熟悉的聲線裹著海風鑽進耳中。
    陸沉猛地轉身，看見浪尖上漂著一串淡藍色光粒，那是量子態的神魂才會有的熒光。
    光粒組成蘇璃的輪廓，銀發紅瞳在晨光裏忽明忽暗，像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星屑：\"混沌心髒的排斥力在撕裂時空，你必須...\"
    \"蘇璃！\"陸沉衝向海邊，卻在觸到光粒的瞬間，指尖穿過了那團熒光。
    他的喉頭發緊，想起昨夜蘇璃為他渡神魂時說的\"最後一次\"，想起她藏在女仆裝下的神紋鎧甲裂痕，\"你說過等我贏了，要去吃巷口那家糖粥...你答應過的！\"
    \"糖粥攤還在。\"蘇璃的聲音帶著笑，光粒卻開始加速消散，\"記得買雙份，我在...另一個時間等你。\"
    海風吹起陸沉額前的碎發。
    他突然感到左手卡牌環一陣灼痛，慌忙擼起袖子，卻見環內側不知何時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刻痕——像被某種利器強行鑿出來的，正滲出烏黑的血液，滴在沙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焦黑的小坑。
    \"這是...\"陸沉蹲下身，指尖懸在那灘黑血上方半寸。
    他能聞到血裏混著混沌的腐臭，也能嚐到一絲熟悉的甜——那是蘇璃總往他粥裏撒的桂花糖霜味。
    海浪卷著碎貝殼衝上沙灘，打濕了他的褲腳。
    陸沉望著逐漸被潮水覆蓋的兩道腳印，又看向正在消散的量子光粒，最後將目光鎖在那灘黑血上。
    風裏有什麽東西在作響，像是青銅麵具的輕吟，又像是熔爐裏未完成的鍛造錘聲。
    他的手指緩緩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