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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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三十二年的夏日似乎比往年都要熱一些,人們隻知道這東南沿海的倭寇似乎相較去年更多了些,登州一代十室九空。

    戚元敬受張居正的推薦,進署都指揮僉事一職,管理登州、文登、即墨三營二十五個衛所,防禦山東沿海的倭寇。

    顧綰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跟隨著這位四處奔波。

    每到一處,他都會問她,在未來的曆史當中,會如何評判他。

    戚元敬說自己一直不相信鬼神之說,他與王元美一道信奉儒家子不語那套,可是此時他卻覺得眼前的女子如果不是鬼神,便是瘋子。

    翟鑾和戚元敬都是極為聰明的人,或許有些事情可以因為時代的格局而顯得迷霧重重,可是某些事情一旦涉及到邏輯,顧綰的所有偽裝就會變得錯漏百出。

    戚元敬和顧綰站在高大的登州衛所高檣之上,顧綰指著海的那邊的東方,開口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很久很久以後,哪個地方的人會登上我們的土地,殺伐我們的同胞,踐踏我們的土地。”

    戚元敬眉頭皺起,隻見他開口說道:“那是以後的事情了,既然你說了大明朝已經有很多事情改變了,又何必在乎所謂的未來?”

    顧綰笑了笑,開口說道:“大人是個可以改變未來的人。”

    顧綰心裏很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她是個女人,無論在現在還是未來,沒有人會聽她如何說,也沒有人會相信現在大明朝的這種局麵,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在原本的曆史中,

    韃靼部俺答汗率軍長驅直入北京郊區,燒殺搶掠數日,滿意而去,史稱“庚戌之亂。

    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嘉靖二十八年,大明朝收回了河套地區,第一次在北方遊牧民族麵前奪回了自己的東西。

    然而所有人都隻會記得那些將軍大人們。

    盡管當初在湖上立社結黨的時候,明明白白的是顧綰王偕徐文長三人,可是現在文史資料,文人小傳裏隻有那兩個男子。

    留給顧綰的便隻有一句話,大抵便是會幾個文辭的婦人,性格古怪因氣跳船,蘭君愛煞此婦,至今尚未續弦。

    阿秀偶爾看到這篇小傳,隻覺得有幾分好笑。

    旁的就再沒有多想,畢竟此時她隻是阿秀,戚元敬既然願意寶她性命,阿秀自然也要毫升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性命。

    戚元敬的夫人是個十分文靜的大家閨秀,柳州張氏的女子,隻是戚繼光似乎和這位並不是很恩愛,時常會去妾室那邊,這些日子以來,時常宿在軍營,身邊帶著一個麵生的丫頭,張氏自然是要盤問一番的,可是還未把人叫到身邊,自家夫君就派人給了自己一個教訓。

    所以在這府邸之中,便再也沒有人來為難這位。

    顧綰倒也樂的清閑,她時常會翻看自己曾經寫下的東西,往昔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有一日,顧綰正在書房裏幫助這位整理文案,卻從外麵進來一名文士模樣的男子,男子看了一眼顧綰,眉頭微微皺起,而後對著戚元敬說道:“將軍,從京城來的書信,是翟老的。”

    戚元敬看了一眼顧綰,開口說道:“翟老到京師為那位來回奔走,最終求到了清微道長哪裏,又或者說是看到某個人的麵子上,在陛下盛怒的時候,說了一句話,倒是讓那位大人保住了一條命。”

    顧綰聽到之後,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她開口說道:“這樣便好。”

    戚元敬揮手讓那個人出去了,他走到顧綰麵前,開口說道:“若是我心中還有一絲絲疑惑的話,此時此刻,便是完完全全相信你。”

    “多謝大人厚愛。”

    戚元敬似乎並不想要顧綰多做寒暄,他直接開口說道:“你所說的那個人什麽時候能來?”

    “嘉靖三十三年。”

    “河套收複,西北是沒有邊患了,可是隻因為如此,宣府京城腹地俺答越發的囂張,你的夫君此番已然派往宣府為官,而立之年已然身居如此高位,從古至今,倒是未曾有過,我此時可是要好生待你,等到你的夫君發跡之後,我可是要多多仰仗與他了。”

    若是戚元敬此時眉宇之間沒有那麽多的鄙夷,顧綰應該會相信這個家夥是在說真話。

    “大明人樣子,夏言今年一月下詔獄,四月死於詔獄,你可知道這其中有誰的功勞?”

    朝堂爭端紛亂複雜,不過很多事情其實再簡單不過了,夏言死亡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嚴嵩父子,也不是王偕的背叛,而是嘉靖的厭惡,前些時日夏言屢次上書,嘉靖已然厭煩了這位過於高調跋扈的首輔。

    有一天這位也會如此厭惡嚴嵩。

    顧綰低頭沉默,戚元敬笑了笑,他開口說道:“我是一個武將,可是我也知道忠孝禮義廉,你夫君的師父是夏言,他能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不意外。”

    戚元敬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可是顧綰卻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麽。

    “他這樣做是正確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什麽都不能跟你保證,可是我能清楚的告訴你,王偕愛我,隻要他愛我,那麽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站在為我報仇的立場上,嚴黨將會他的仇人。永遠的仇人。”

    顧綰說完之後,戚元敬突然笑了,在以往的曆史之中,所有人都告訴顧綰這位應該是一個偉光正的民族英雄,可是實際上戚元敬交友廣泛,在官場上如魚得水,而且並不以武將自居,他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甚至說,他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但是顧綰知道他對於大明朝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好的將領。

    “我答應你,嚴黨倒台之後,我便送你回到他的身邊。”

    “那我還要等多少年?”

    “不會很久的。”

    顧綰淺笑,她清清楚楚的記得,史書上的那一句話。

    嘉靖四十一年,一個叫做藍道行的道人加速了這位曠世奸臣的死亡。也就是說,如果按照正常曆史進程的話,她要等八年,八年之後,她便三十多歲了,人生最好的年華,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