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府大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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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下去後,我發現這下麵居然別有洞天。
一條不窄的通道往前延伸,在前麵不遠處出現分叉,似乎又開出了往其他地方去的道路。
對於這種浩大的工程,我並不認為這是暗影的人做的,這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太多了,暗影根本不具備這種條件。
如果不是暗影做的,那就極有可能是天府本來就有的通道,隻是被曲天歌這家夥弄通,變成他逃跑的東西。
不過,這條通路怎麽來的,這和我沒關係,我想知道暗影對天府行動的具體情況,不管怎麽說,都不應該是如此簡單的。
在前麵走著,曲天歌他突然停住腳步,身體背對著我,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癟癟嘴,我回答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沒錯,這個問題很重要。”
黑暗之中,我的目力還是可以清晰看見他的身體在微微抖動,“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我這樣一說,他頓時就沒辦法問下去。
沉寂一會兒,他重新邁開步伐,往前走,腳步聲響起來,在這漫長的通道中回蕩著,讓這本就沉寂的通道顯得更加死寂。
莫名感覺背上有點發緊,似乎有什麽不知道的威脅即將來臨,我隻能搖搖頭,跟在曲天歌後麵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再度開口,對我道:“你又不是天府的人,為什麽非要來趟這趟渾水呢?”
見他問出與之前那個暗影刺客一樣的問題,我也是感覺有點意思,好像參與天府這件事的人,都知道一點東西之類的樣子。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腳步聲未曾斷絕,他依舊是在往前走,聲線已經在不知覺中拉長,就像是在說一個格外漫長的故事。
“這場動亂,波及太大了,參與其中的人,到最後,都隻有死路一條,現在你已經踏入進來,也就包括你我了!”
“嗬,這麽說你不怕死嗎?”
他言語中出現了苦澀的味道,繼續道:“我怎麽會不怕死,如果我真的不怕死,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我感覺曲天歌的話有些矛盾,不由得道:“既然你怕死,為什麽還要將這場動亂推進下去?”
他突然將腳步收住,身體半轉過來,對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裝糊塗?”
我沒有應答,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將動亂擴大下去,我還能苟活一陣子,一旦我拒絕,那就是必死無疑了!”
言語中相當多的無奈,但我卻未曾聽出後悔的意思。
“如果還有重頭來過的機會,你還會繼續這樣做下去嗎?”
就像喉嚨裏突然塞進去一個東西,他被卡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憋了好半天,他幽幽道:“你是想勸我回頭?”
對他的理解,我不說話,不置可否。
嗓音中似乎多了一種向往的味道,他略帶笑意,道:“如果真有重來的機會,我怕是會直接找一個舒服的地方,用最舒服的法子死掉。”
“你並不後悔吧,對你現在的所作所為?”
即便是知道非常不妥當,我還是忍不住這樣問了。
他絲毫不介意,非常肯定地道:“你說的不錯,我真是一點後悔的情緒都沒有,麵對那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我相信你也會做出與我一般的選擇!”
我還沒說話,他已經搶著說,把我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不要急著否認,你應該有拚了性命也想要守護的東西吧?”
“如果為了那東西,要你背叛價值、背叛信仰、背叛所有人,你願不願意做呢?”
“不用回答我,因為那答案在你心裏,比什麽都要清楚。”
情感異常豐富的話說到這裏就停住了,他絲毫沒有心情再說下去,或者是留給我思考的時間。
轉過身去,他繼續往前走,腳步聲變得更加沉重,也不再理會背後的我。
咬咬牙,我還是跟上去,問他,“你背後的人是主上,對嗎?”
步伐停住一下,他馬上調整回去,繼續走著。
“我小瞧你了,沒想到你還知道這種事情,不過,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什麽也改變不了,什麽也做不到,隻能看著天府變成人間地獄,變成祭品……哈哈……”
他似乎是在笑,但我已經在他的笑聲中聽到了哭音,那是一種深切的悲傷,來自最深處的心!
“將這條性命搭進去,你就可以守護那比一切都重要的東西麽,你可曾想過,一旦失去,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沒想過以言語說服曲天歌回頭,實際上我也做不到。
他笑聲止住,道:“可曾想過?哈哈,你覺得我可能沒有想過麽,隻要有那麽一丁點的機會可以活下去,你認為像我這樣貪生怕死的人會放手嗎?”
“可是,你未曾真正揭開那一層麵紗,你永遠也體會不到那種一點希望都看不到的感覺。”
“等你真正絕望了,你就不會再說‘可曾想過’這般稚嫩的話了!你要知道,並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去想的……”
說話間,我們已經往前走了挺長的距離,他將話題挑開,道:“待會出去了,你就不要再跟著我了,盡快離開天府吧!不是天府的人,沒必要搭進來送死!”
對他的話,我隻能是置若罔聞。
曲天歌,或許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叛徒,他身上肩負的東西或許比我們所有人知道的都要多。
設身處地去想想,如果有人以清玲和舞塵來要挾我,要我去做一些絕對不可以做的事情,我應該如何做呢?
我沒有想過去死,就像曲天歌一樣,即便是再困難也活下去,一旦我死了,清玲和舞塵就真的是沒救了。
而之後的如何,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往下想……
繼續往前走著,他的腳步開始變得輕快起來,似乎步伐準備加快。
就在我準備加速跟上去的時候,他突然將腳步停住,原本回響不絕的聲音戛然而止,留給我的隻有耳邊的回聲與心中的錯愕。
抬手在上頭敲了敲,他抬手直接一托,一道亮白的線和少許的沙土灰塵出現,讓我不由得將頭偏向一邊。
似乎隻是要給我示意一下,他又將手鬆回來,一線亮白的光明消失。
“這裏上去就是天府北門邊上,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趁亂離開天府!”
好似意猶未盡,但他的話偏偏到此為止。
猜到他心中打著什麽算盤,我問道:“讓我走,你不走嗎?”
異常堅決,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他說道:“我是不可能離開的,我必須要死在天府!”
“你是想和天府一切毀滅吧!”
被我一句話戳下去,他頓時沒了聲響。
不顧及他,我繼續道:“我問你,如果最後天府沒有毀滅,你又該如何?”
“我……”
一頓之後,他似乎明白了,冷冷道:“你難道還對天府的力量保持信心麽,你應該知道西戎那邊的狀況是怎麽樣的吧?”
“大司命又如何,護法團又怎麽樣,在主上的麵前,他們不過是生死已經注定的螻蟻,注定要成為祭品的存在!”
不得不說,他這種“主上不可抵擋”的觀念似乎已經根深蒂固了,真不知道主上是如何做到的……
“事在人為,不是麽,主上也是人!”
“嗬嗬,既然你非要這樣想,那你就去做吧,如果天府真的沒有毀滅,如果天府真的沒有毀滅,如果天府……我就……”
在這一刻,他驚慌了,因為他沒有任何可以和我打賭的東西。
這就像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玩笑,但偏偏又是一個賭注,我們要賭的是天府的生死。
如果天府最終毀滅了,他一定會死,贏不贏對他來說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如果天府沒有毀滅,他應該還要活下去。
“如果天府沒有毀滅,你就好好活下去,不管發生什麽,怎麽樣?”
冷笑一聲,他道:“如果天府沒有毀滅,我也是死路一條,染墨護法和青陽護法已經盯了我很久,到剛才,就是證據確鑿了!”
“即便這場賭注的結果是天府未滅,這對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我可以讓你不死,你敢不敢跟我賭?”
到這一步,我已經把話撂在這裏,就看他接下來要如何往下接。
一片黑暗中,我的目力再好,也看不清他的臉,隻能極為吃力地看到大概的輪廓。
此時,我發現自己好像看清了他正看著我的雙眼,好似有一種難以言明,乃至黑暗都無法掩蓋光彩從裏頭爆發出來。
“我,和你賭了!”
“好!”
抬手將上頭的機關推開,又是一片刺眼的白色撒進來,我趕緊閉上眼睛,一步掠出去。
他沒有挽留我,沒有多說半句話,沒有詢問我憑什麽說可以保他一命,即便他叛出天府,做了絕對不可饒恕的事情。
對於這一點,我也沒有告訴他的準備,到底行不行,還是先看看吧,畢竟天府會不會毀滅,變成人間地獄也是未知之數。
當上來的地方合上時,一句細若蚊蠅的話飛到我耳邊,傳到我耳中。
“天府中計了,我不過是誘餌,潛入天府的應該有三支隊伍,天府的護法沒可能剿滅幹淨!”
眉頭不由得抖一下,我心中已經是異常沉重,這件事果然沒有這麽簡單。
看起來,天府中不隻是曲天歌這個比較高層的細作,否則大司命的計劃也不可能成為對方將計就計的憑借。
要四十多實力在凝實境界的人滲透進天府,在有護法團把守城池四角的時候,想都不要想。
說起來,確實大司命那一環處理處理得不到位,有點操之過急了。
不過,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天府中有毒瘤存在,這確實是非要盡快解決的事情,大司命要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的決定。
現在就像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想要挽回局麵可就不是那麽好處理的了!
怪不得曲天歌會堅信天府已經完蛋了,絕對會變成人間地獄,原來是我們被人狠狠算計了一次。
可惜,我和曲天歌並不是一類型的人。
對他來說,看不到希望的時候,就是絕望的時候,但對於我,隻要是還活著,就必須要努力下去,拚出一個希望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