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能這樣，虧你自己還是個醫生呢，你難道不知道你剛剛出來，就應該多看一些治療文鞏固一下嗎？”

    嚴醫生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那些玩意兒有什麽用？”

    沈瑜：……

    沈瑜：“你的醫師證是買的嗎？”

    嚴醫生這回終於get到了梗，十分清淺地笑了一下。

    “就是因為我的醫師證不是買的，所以我知道的遠比你要多，我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麽樣我心裏也有點數，你不用擔心，沒事兒的。”

    沈瑜很不願意將自己身邊親近的人，代入不好的聯想當中。

    仿佛他隻要這麽一想了，就會給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帶來厄運一樣。

    所以這回沈瑜明明聽懂了嚴醫生的話，知道他言語當中消極的意思，但偏偏還是努力往積極的方向想。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好多了，快要治好了，已經不需要治療文來鞏固一下了是嗎？”

    嚴醫生不動如山放出了渣男語錄：“你想這麽理解的話就這麽理解吧，如果這樣能夠讓你心裏好受一點的話。”

    夏末秋初，早上的太陽還是一如既往的明豔，透過打開的玻璃窗射入屋中，無端就給屋內平添了一股溫馨而清新的氣氛。

    但是即便這樣，還是抵消不了沈瑜心中的無語感：“我看你是人在這裏，心還在救護室裏頭還沒有清醒。”

    嚴醫生終於又彎了彎唇角，被沈瑜的反應再次給逗笑：“所以你過來幹什麽，過來嘲諷我一下的嗎？還是故意跑過來看看我瞅什麽書，好跟我講段相聲？”

    沈瑜本來想和嚴醫生談談別的話，但遇到這種病人不配合醫生治療的事情就很讓人惱火。

    尤其是這病人以前自個兒還是個醫生，就更加讓人不能原諒了。

    “你是不是就沒想過讓自己好啊？”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都像是抖了兩抖。

    沈瑜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個兒話說的有點重，沒有誰會希望自己患病的，尤其是嚴醫生他以前自己還是個醫生。

    他可以關心嚴醫生不好好配合治療，但不應該無端指責他患病這件事。

    沈瑜懊喪地眨了下眼，正準備再說些什麽話來補救。

    嚴醫生就開口了：“難道不是嗎，從古至今，你看到有幾個得了情緒病的人能夠治好？甚至於我們一直覺得的情緒病治好的人，都是從以前的古籍裏頭翻出來的案例，是否真實存在還不得而知。而且，你能保證這些古籍不是一些利益相關的人故意偽造出來的？”

    沈瑜啞口無言。

    然而他暫時說不出話來，並不是因為他真的被嚴醫生的這套理論給唬住了。

    隻不過他被嚴醫生這種言論背後透露出來的思想給嚇到了。

    一個醫生覺得某種病永遠不可能治好，相當於上了戰場的戰士，覺得對麵的敵人絕對不可能戰勝。

    自己這邊心態都崩了，那還打個什麽鬼戰啊，一戰必輸。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沈瑜問道。

    嚴醫生把自己手裏的書放到了床頭櫃上，手邊的水果盤也遞到了另外一邊，整個人空閑下來了以後，才好整以暇回答。

    “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到，從古至今人類都在跟疾病作鬥爭，克服掉某個絕症以後，又會有新的絕症冒出來，惡疾永遠是不會停下的。”

    沈瑜能夠理解嚴醫生說的這句話。

    像他以前的世界，古代的時候一個感冒都能要人命，後來感冒能治好了，又有天花、肺癆。

    好不容易找到了抗生素把這些給解決了，到了現代社會又有層出不窮的癌症。

    但是沈瑜能聽懂，卻不太讚同這種觀點：“不是以前就沒有情緒病的存在。以前也有情緒病的存在，隻不過是當時那些小病太過於囂張惹人注意，所以下意識的讓人忽略了情緒病的嚴重性。”

    “等到把那些小病給解決了，慢慢的情緒病才被大家注意到。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先解決較容易發現的，再解決掉不那麽容易發現的疾病的過程。”

    “而往往在這個能否輕易被發現的程度劃分當中，越是難治愈的疾病，越是難被發現，所以才有這種人類不斷的攀登醫學高峰，卻不斷開啟病魔之門的錯覺。”

    嚴醫生沒有接話往下說，沈瑜一時之間也分不清，嚴醫生到底是被他說服了？還是因為不想跟他爭論，所以才選擇閉嘴不言。

    沈瑜不好多勸，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夠了，說多了反而會讓別人心裏厭煩，從而產生逆反心理。

    畢竟那些大道理，誰不是聽了一籮筐。

    嚴醫生轉移話題：“國養心那邊公布了你那篇文章的等級，最高等級有b＋，小小年紀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篇？”

    沈瑜昨天晚上忙著入夢，根本就沒有關注星網上的消息。

    再加上剛剛他在組織語言，準備跟嚴醫生討論下一個話題，所以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就那篇《寵》，好好努力，爭取把等級穩定下來，這樣就沒有人能夠說你的閑話了。不過現在也算得上好，至少你這等級一出，就沒人相信你和十方組織有關係。”

    沈瑜下意識點頭，應聲之後跟嚴醫生對視兩秒，兩個人突然對剛剛話語當中某個關鍵詞集中了火力。

    “……十方組織？”

    “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瞎說啊！”

    嚴醫生否認三連。

    “雖然我有時候翻沉帖看了他們的教義，覺得的確還挺合我心意的，但是我可不會去加入他們去搞破壞。”

    沈瑜沉默地看著嚴醫生。

    嚴醫生被沈瑜清亮的眼睛看得不自覺別過了頭：“我是真的不讚同他們像恐怖分子一樣試圖毀滅世界，來達到消滅情緒病的目的。我隻是讚同，如果一切都崩塌已經無可挽回，不如放棄掙紮，安然平和的等待結果。”

    沒有經曆入夢，沈瑜還是突然之間明白了嚴醫生為什麽會患上情緒病。

    也明白了為什麽入夢技能對王姨、李哥很多病人都有效，偏偏在嚴醫生這兒無解。

    因為其他人都還想著戰勝情緒病，而看起來最配合的嚴醫生卻早已經放棄了一搏。

    他不能入夢，純粹是因為得不到被治療者的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