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有時候是很神奇的一種生物。

    想必大多數人都看過這麽個故事：說是在沙漠裏行走的一群人，全都指望著一壺水過活，因為懷抱著自己還有一壺水不會渴死在沙漠的希望，所以每個人都很努力的往外走，哪怕實在是撐不住了，也會勉強地撐著自己疲憊的身體往前拖。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所謂的那一壺水裏麵根本就已經沒有水，全都是沙子。

    也正因為不知道，所以他們可以走出沙漠，而他們萬一知道了，那麽必定是全軍覆沒。

    信念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外界的暴風雨未必能夠摧毀一個人。

    但是內心世界的崩塌，絕對可以讓一個好端端的人瞬間完全失去精氣神。

    嚴醫生歎了一口氣：“當然我也去不全是喪氣的話，從《老人與海》這本書裏我看到了沈瑜的影子，看到了我以前很多同事包括您在內的人的影子。無數人哪怕明明知道前路渺茫，仍舊在不斷的奮鬥。”

    “我知道這種精神是可貴的，也正是因為這種精神的存在，所以我們沒有在情緒病剛剛冒尖的時候，就來個滅族危機，而是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堅持到了我出生並且在這兒胡思亂想。”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以說是愚蠢。

    但是如果沒有這種愚蠢的堅持，沒有這種愚蠢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強，那麽曆史早該改寫無數遍，甚至於目前這個星球上撰寫新篇章，到底是不是人類這個物種都不一定。

    嚴醫生：“我不是不能理解，也不是不讚同，我隻是因為我自己無法做到，所以持有相反的觀念而已。”

    院長在床頭櫃裏找了找，找到了一包消毒濕巾拆開擦擦手後，終於感覺心裏舒坦了一點，沒有那麽被膈應：“不談那麽遠，就談談沈瑜這一次的論辯，你覺得結果會怎麽樣？我們需不需要幫幫忙？”

    院長一邊說一邊直皺眉：“其實是挺過分的，網上一些人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想的，恨不得把沈瑜往千年老妖精的方向猜，實際上人家也就十七八歲，十七八歲的時候在幹嘛，念念書，打打球，上課的時候偶爾看一眼前麵長頭發的女孩子，誰有那麽多歪心思。”

    或許是沒有院長那麽強烈的喜惡偏好，所以嚴醫生在看待這件事情的時候，相對於客觀中立，於是也就更能理解很多路人的想法。

    對於沈瑜這個人，大家並沒有什麽預設的喜惡。

    甚至於在最開始因為大家有誌一同地黑他，完了以後的一波洗白，更讓他在不少人麵前刷了一波同情值。

    再加上他畢竟是個寫了治療文的文人，而且還接到了逍遙院的自主招生的錄取通知，自然而然的大家就會油然而生，一種學霸與社會貢獻值大拿的好感。

    開局是挺好的，但奈不住如今的節奏又被帶了起來。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哪怕一個人被大家描述得有多好，他做的事情又有多麽的偉大，隻要他危害到了自己的利益，那麽基本上人很難克製住自己的私心對他不產生厭惡之情。

    背後的推手基本上拿準了這種心理，很快的將沈瑜能上逍遙院，引導到是因為他背後的見不得人的背景，以及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長此以往會危害到社會穩定，刷了一波民眾恐慌。

    然後又提出沈瑜寫出來的新型治療文，很可能會導致無法預知的危害，影響目前普適性治療文格局，損害全體人類的利益。

    帽子一頂扣得比一頂大，而且都不是短時間之內就可以拿出有力證據反駁的論點，於是發酵起來，很是讓人頭疼。

    嚴醫生麵色凝重，他問題也想得比較深，所以也看得出來，目前解決沈瑜問題的確是拿不出什麽可行且見效快的方法。

    “強行把這件事情給壓下去，讓沈瑜去逍遙院好好念書拿出應有的成績，至少不在班上排到倒數……這是先解決掉不夠資格去逍遙院上學的這個問題。”

    “在這中間，他也不能閑著，或許需要犧牲掉所有的休息時間來構思更好的文章。一條道走到黑就一條道走到黑吧，黑暗裏頭或許有意想不到的驚喜，等他寫出足夠優秀的文章，目前的關於他文章的輿論衝擊至少會少一點，這是解決說他文章破壞平衡的方法之一。”

    院長看著嚴醫生，嚴醫生也看著院長，兩個人聊天聊得一臉菜色。

    其實說到這兒，提出來的解決辦法也沒有把這些事情給完美解決。

    仍舊是像之前那樣，企圖用報紙把所有事情都蒙著，裝作不存在。

    然而這麽做的後果現在已經看到了，網上輿論反撲得這麽厲害，這個時候要是再強行壓下去，下一次爆出來還不知道又是個什麽可怕的場景。

    “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其實你都沒有注意到……”

    院長話說得吞吞吐吐的，嚴醫生認真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也不是他嚴茂自誇，隻是他想事情已經夠縝密了。

    或許會有一些非常小的細節部分疏忽，但也不應該出現院長說的這種遺漏了很重要的問題。

    嚴醫生：“你想說什麽？”

    現在這世道根本就沒有看起來這麽太平，底下藏著的龐然大物多得很。

    沈瑜現在在這些事情，因為牽扯到了官方，還牽扯到了社會大眾，所以實在是太好被拿來做文章了。

    院長：“我之前讓沈瑜別在外麵瞎晃悠早點回家，也不知道他聽不聽。”

    嚴醫生第一反應是院長擔心黑粉直接現實人身攻擊，還安慰道：“沒事，他男孩子家家的，又是法治社會，不至於發生什麽的。”

    “我沒說人家找過來是會立即發生什麽，有時候越是咬人的狗就越不叫喚，越是銷聲匿跡，就越要警惕。”

    話說到這裏，嚴醫生幾乎是瞬間明白了院長的意思：“……十方組織？”

    現在網上的那些描述裏，也把沈瑜描述得太像是十方組織的隊友了。

    萬一十方組織真因為這個跑過來認親，那也真是恐怖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