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節 奸猾吳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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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動

    遼東半島的晚霞,和著淒冷的寒風,逐漸劃過天空,漸漸走向黑暗。

    一群覓食的寒鴉,呱呱鼓噪著,不顧下方打掃戰場的人員,肆無忌憚地享受著它們的美食。

    可即刻間,又被轟鳴的馬蹄聲驚跑,撲騰著翅膀在死人上空不甘的盤旋。

    吳三桂和祖寬隨著金州、旅順口來援的定南軍將士,望著瓦房店城牆四周遍地的建奴屍體,兩眼看的發直。

    泥濘的道路和著血水,到處是支離破碎的屍體,定南軍的輜兵渾身是血,正在收割腦袋,仿似真實版的人間地獄。

    “厲害……厲害……真是厲害啊!”

    領頭的吳三桂全身泥濘一片,望著這修羅場喃喃自語。

    他已經不是戰場初哥了,不說身經百戰,但和建奴交手也不算少,可就是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戰場,更不要說有如此多的建奴屍體。

    若說是明軍的,那還正常。

    “好多建奴人頭,居然還有白甲兵。”

    遠處,輜兵小心翼翼的剝下白甲兵的盔甲,打包整理成堆。

    騎在馬上的祖寬,瞧得一清二楚,羨慕的得口水直流。

    他自己當然不需要這些二手盔甲,可手下將士們需要。還有那一個個建奴人頭,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要是在薊遼邊軍,肯定要把建奴首級收拾得整整齊齊,視若珍寶。然後再請兵部人員查勘,上報朝廷請功封賞。

    可現在定南軍將士把首級一割,拎著金錢鼠辮朝遠處一拋,帶著鮮血的腦袋在泥濘裏滾一圈,早已汙穢不堪。

    和小山高的漢軍首級混雜一起,再也分辨不出是否建奴首級。

    邊上韃子負責把無頭屍身搬運在一起,上萬具屍體堆積成一座大山,讓人瞧了毛骨悚然。

    “難道他們不用上報朝廷?不要獎賞?”

    饒是吳三桂家資不菲,可瞧見定南軍的做派也是大惑不解。

    幾千建奴首級,那可是十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用來打賞手下將士,最是激勵軍心士氣。

    “秦督大人要在這裏建造京觀,宣揚大明赫赫武功,震懾建奴和蒙古韃子。”

    前來迎接援軍的記功司司長黃宗羲淡然解釋。

    錢財,便是如他般剛剛加入的人員,也知曉定南軍不差錢。

    軍中更有傳聞,天子內帑都是秦督幫忙充實,至少幾百萬兩,又豈會在乎區區十幾萬小錢?

    祖寬撓撓頭,咧嘴苦笑,秦家軍財大氣粗,不在乎這點錢財他可以理解,可秦浩明行事怎麽就敢如此肆無忌憚?

    鑄造京觀,大明朝兩百多年來,隻有開國功勳,最為囂張跋扈的藍玉大將軍,在深入蒙元撲魚兒海時,曾經有過這麽一回。

    勝利消息傳到京師,明太祖朱元璋大悅,遣使勞軍,諭中比藍玉為漢之衛青、霍去病,晉封藍玉為涼國公。

    可朝中文臣卻屢屢上書彈劾,說他是屠夫。

    自此以後,大明再也沒有鑄京觀的行為。

    現在,秦浩明不知深淺,作為曾經的戰友,祖寬很是為他擔憂。

    誠然,栽在秦浩明手裏的文官已經很多,可那是他抓住別人的把柄,方能有如此耀眼的表現。

    現在則反過來,變成授人於柄,不可不慎。

    在黃宗羲的帶見下,祖寬和吳三桂向秦浩明行過禮,尚為落座,耿直的祖寬便說了這個問題。

    “哦,祖將軍是怕本督受到腐儒攻擊是吧?”秦浩明把目光從第一次見到的吳三桂身上收回,搖搖手對祖寬淡然說道:

    “多謝祖將軍關心,但本督以為,這隻是少數人所為。

    腐儒拘泥縟節,維護虛假仁義,好學而無術,自以為是,盤算的是私利。

    真正大儒追求大義,不為小節所困,雖學富五車,卻不矜驕,胸懷的是天下百姓。”

    “秦督還是謹慎為好,萬不可大意,若因此事被朝中禦史大臣攻訐,反而不美。”

    秦浩明話音剛落,吳三桂俯身一臉誠懇勸慰。

    他今年快三十歲了,可是麵對初次見麵,才二十二歲的秦浩明,恭敬有加。

    自從見麵起,無論是禮節還是談吐,甚至是態度,都讓心中有些想法的秦督大人無可挑剔。

    到現在,才短短的一刻鍾功夫,接著祖寬的話語,更是以貼心下屬的姿態,全心全意為秦浩明考慮著想。

    秦浩明笑笑,轉身一臉玩味看著這個明朝史上最著名的漢奸之一。

    不得不說,吳三桂賣相不錯,長得儀表堂堂,滿臉英氣秉然,也和建奴短兵相接過,非常有武將的氣質。

    隻不過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你真要說吳三桂對建奴的功績,好像並沒有拿得出手的數據。

    真正可以說一說的是崇禎三年,他的父親吳襄率五百名騎兵作哨探,不期與後金大軍相遇被圍。

    當時在薩爾滸之戰明軍慘敗後,對於與清軍“野地浪戰”,明軍心懷餘悸。

    騎兵交戰即使兵力倍之,明軍都沒有勝利的把握,何況區區幾百名明軍身陷後金大陣?

    時年十八歲的吳三桂得知父親危在旦夕後,立即趕到舅舅祖大壽的陣帳,請他發兵援救父親脫離險境。

    祖大壽認為這根本沒有可能,隻會徒增傷亡,遂拒絕說:“吾以封疆重任,焉敢妄動!萬一失利,咎將安任?”

    吳三桂大哭而去,並立即召集幾十名家丁,如狂風般地衝入重圍。

    在找到父親的隊伍後大呼:“跟我來!”並帶領五百騎殺出重圍、奔回寧遠。

    這次戰鬥震驚全軍。從此少年吳三桂“勇冠三軍、孝聞九邊”的英名在遼境無人不知。

    可惜,也隻是僅此而已,之後吳三桂再無寸功拿得出手念叨。

    反而是在投降建奴後,一路從山海關打到雲南,並迫緬甸王交出南明永曆帝,親自用弓弦勒死。

    這樣的一個混賬,目前在大明混得風生水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隻能說,老天爺瞎了眼!

    當然,還有這小子命好,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

    其父吳襄棄商投軍,得到當時遼東王李成梁的賞識,又和未來遼東大咖祖大壽相交莫逆,結為姻親。

    有父親和舅舅鋪路,少年的吳三桂師從文人敗類董其昌學文。估計不是這塊料,他挺有自知之明改為學武。

    想學武就更好辦了,他的舅舅祖大壽世代將門,在遼東呼風喚雨,都不用勞煩他人。

    應該說,祖家雖然也是子孫眾多,但祖大壽對吳三桂特別看好。

    除了妻弟吳襄的關係外,吳三桂本人的才情和武功,才是祖大壽栽培他的重要原因。

    可以說,沒有祖大壽的刻意栽培,吳三桂絕不會在青年時期就嶄露頭角,在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成為一鎮總兵,比他的父親吳襄的軍中經曆還要輕鬆許多。

    還有,遼東監軍高其潛收他為義子。崇禎十二年,洪承疇舉薦他擔任遼東總兵。時年僅二十七歲。

    當然祖大壽也絕想不到,他一心栽培起來的好外甥,在他的危難時期對他棄之不顧,從來沒有想到真的去拚命救這個娘舅。

    在鬆錦戰場上,最早奔逃的也是這個所謂的青年通侯總兵,以至於洪承疇被俘,全軍潰敗。

    無利不起早!

    祖大壽在教導外甥的時候不遺餘力,吳三桂果然也是把遼西將門自私自利的特點發揚光大。

    關寧鐵騎,跟其他軍隊不一樣,既講究利益,也講究派別,有非常高的警惕心。

    可以說,不是遼西的軍隊,在他們眼裏,都是外軍。

    各鎮兵馬在遼西都很受排擠,簡單來說,就是送死外鎮兵去,好處遼西將門領。

    在這種前提下,各鎮兵馬都很難和遼西將門集團合作。

    平時小規模的遭遇戰或是守城還能打一打,一旦是大規模的戰事,各鎮心思各異,遼鎮兵馬先跑。

    所以,關寧鐵騎或許強悍,但對大明還真沒有什麽多大貢獻。

    想到他的義父高起潛,秦浩明的眉頭不自覺的跳了跳。

    如此說來,自己和吳三桂還有“殺父之仇!”。

    “秦督?”

    吳三桂小聲輕喚。

    他不知道秦浩明聽了他一席話之後,怎麽莫名其妙沉思,可是哪裏有不妥之處?

    難道是嫌他們路上時間太久,沒有及時趕上瓦房店戰役?

    可自己從頭到尾都是聽從定南軍將士的命令,未有逾越之處。

    當然,你就是叫他單獨衝上去和建奴野戰,他也不幹。

    “哦,今日瞧長伯雄姿英發,讓本督想起當年在宣府和高鎮守的往事,不勝唏噓。”

    秦浩明滿臉蕭索,仿佛在緬懷高起潛。

    “秦督,義父辜負皇上信賴,貪墨舞弊,本就是咎由自取。秦督不過恰逢其會,著手此事,末將心中並無半點怨恨。”

    吳三桂聞言,急忙惶恐起身單膝跪下解釋。

    於他而言,一個死去的太監,若成為和眼前炙手可熱的督帥間的一根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秦浩明被圍在瓦房店,尚不知崇禎已經命他暫時節製薊遼邊關,可吳三桂知道啊!

    原本還想打個時間差,提前賣好,增加在對方心中的分量,哪裏想到還有這一出?

    PS:感謝書友元寶媽媽111打賞,銘感盛情,故土難離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