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水火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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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出陰暗的峽穀,二人感覺身上輕鬆了不少,麵前廓然開朗,茫茫群山間,清風輕拂,好不愜意!
兩人正說話間,徐風突然感到場間的氣氛有點異樣,那是修行道天啟巔峰,作為神念師的本能感應。
好像有什麽人在暗中看著自己。
徐風掃視四周,終於在峽穀出口前方百丈遠的一枝山石上發現一個人影。
之所以用一枝來形容一塊山石,是因為那塊石頭真的很像一根豎起的樹枝。纖細而高企,就像倒立著的一把劍,一個身披黑色布氅的人影,在豎起的山石上若隱若現。
“李客!待會隻要我一動,你立刻往峽穀方向跑,不要回頭!”徐風肅然說道。閃身從李客背後的褡褳裏抽出那把短刀,刀尖朝上倒立在自己背後。
“老大,是追兵趕上來了嗎?”李客問道。
李客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隔著數百丈的距離,他根本看不清遠處那個人影,更感知不到場間天地元氣的變化。
“嶺南第一惡人的徐風,竟然也是個讀史之人。”隔著百丈遠,那人的聲音清晰的傳進徐風二人耳中。
昂然立在山石上的人影,颯然臨風,絕世獨立。
好像不屑於雲夢山合為一體,更像在刻意的區別於世上任何事物。
那個影子隻是在昏暗的陽光下晃了一晃,就越過百丈的距離來到徐風的近前。
徐風不認識這個人,但隻要看一眼就會永遠也忘不掉這個人的容貌。
一身黑衣,肩膀上披著黑色的薄紗長袍,臉型俊美無比,隻是嘴角微微上撇,帶著一種無盡的冷酷,好像天下一切事物都令他不屑一顧,更顯的自己與眾不同,絕世獨立。
徐風想起以前的一句話,平靜的回道:“讀史,使人明智!”
“哦,修道不足兩年,名聲卻大躁嶺南,果然有趣。”
嶺南,大夏王朝北方稱雲夢山麓以南為南方。隻有本身就是南方的人,才把雲夢山麓以南叫做嶺南。看來此人是徽州人,徐風想道。
徐風想起一句應景的話,說道:“漂亮的皮囊到處都是,有趣的靈魂卻萬裏無一”
那人沉默了很長時間,好像在理解徐風剛才的話。突然平靜的說道:“我是來跟你打架的。”。
“為名?為利?或者是為替天行道?”徐風說道。
“替天行道!”那人嘴角湧起嘲諷之色。“我楚不悔隻為自己。”
那人看了一眼徐風背在身後的雙手,繼續說道:“如果你非要找個理由,那麽大概就是興趣吧。會一會名動嶺南的修道天才,對我來說很有趣,因為嶺南已經很久沒有像你這樣的人出現了。如果你先被別人先殺了,那多可惜!”
楚不悔!
徐風猛然記起這個名字,這是四州龍鳳之一的徽州之龍。也是最近幾年聲名鵲起的年輕高手。而且是其中最神秘的一個。
此人獨來獨往,神秘莫測。傳聞癡心修行,一大愛好就是找人比拚,並且從未敗北。在嶺南名聲很響,一些較小的宗門或者江湖幫會如何犯了他的忌諱,嚇得東躲西藏,而一般在沒有躲起來之前,就已經付出血的代價。
很少人知道,楚不悔在踏上修行道路之前,曾經是徽州白石城的一名衙吏。
那時的楚不悔,朝九晚五每日按時應卯。到月末發完餉銀,就去小酒館裏還掉上月賒的酒賬。一個人的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那年。白石城中接連發生命案,城中好幾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糟蹋後被殺。
白石城製使發布懸賞通告,發動有司人等緝拿真凶,以平定驚慌的人心。楚不悔作為執水火棍的低等皂吏也參與到了其中。
那是中元節的夜晚。白石城中張燈結彩,通衢大街上萬家燈火,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猶如天河。
楚不悔坐在一家小酒館的閣樓上喝著悶酒,猛然發現對麵的酒樓裏,幾個錦衣弟子神情慌張,鬼鬼祟祟。
放下酒杯,來不及跟掌櫃說記賬,楚不悔化作一道黑影,向街巷對麵的酒樓裏躥去。正好把那幾名錦衣弟子堵在包間門口。
“讓開!”其中一個看起來氣質優雅的公子冷聲說道。
“我是城中公差,要進去調查。”楚不悔平靜的說道。
“我當是什麽人,原來是製使大人手下的一條狗!”那名年輕公子肆無忌憚的嘲諷。
楚不悔和其他年輕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冷靜,或者說是冷酷。
這樣一句話不會激怒他。他是大夏帝國最底層的一名皂隸,雖然看出麵前的公子錦衣玉帶,是一名權貴,但在這名年輕皂隸的心裏,大夏帝國的律法高於一切。
“讓開!”這次輪到楚不悔說。
“給我往死裏打!”那名公子從牙縫裏崩出幾個字。接著就從眾人中間向屋子裏退去。
胥吏都是練過幾手的,何況是胥吏當中打架出名的楚不悔。幾名公子哥的拳頭還沒有到,楚不悔後腳發力,如一隻獵豹猛然向為首的錦衣公子衝去。
楚不悔一把抱著那麽公子的腰,頭死死的頂著他的小腹,全身的力道加上自身的重量,直接砸在廂房的餐台上。
這是帝國衙役慣用的擒拿手法。隻是這一招太過猛烈,不經常被使用,但楚不悔卻經常使用。
紅木製成的朱台被瞬間砸跨,杯盤四射,叮當亂響。撲倒的座椅絆倒了屏風,屏風後麵的木製彎梁上,赫然吊這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姐。渾身鞭痕淋漓,血肉模糊,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
哐!
包廂的門被人關上,鎖死。六七名公子麵色不善的圍著這個胥吏。
既然秘密被發現了,那就隻有讓他死了。
楚不悔身形瘦長、結實,拳頭筋骨崢嶸,是搏鬥中的好手,饒是如此也架不住七八個人的圍攻,其中兩個還是幫會中的練家子。
但這一戰卻驚動了整個白石城。
因為被他攔腰撞翻的不是別人,正是徽州七大氏族之一的崔家大少爺,崔鳴鏑。
起初酒樓也不願意多管,砸了一切,崔家自會拿銀子賠,隻要崔少爺願意,被砸也是一種幸運。
一刻鍾過去了,沒有結束。
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沒有結束。
一個時辰過去了。那個包廂裏竟然還在砰砰當當響個不停。
酒樓管家臉色越來越難看,臉上陰晴不定,雙手顫抖著親自打開了房門。
同在樓上用餐的客人,目睹了楚不悔的成名之戰。
一個人眼睛裏插著一根象牙筷子,筷子貫穿頭顱,從後麵出來一節,帶著紅白之物。
另一個錦衣弟子不知怎麽搞的,臉上血肉模糊,無數白色的尖銳碎瓷,密密麻麻紮的滿臉都是。
還有頭顱卡在桌麵之上的,脖子上絞著餐布,被活活勒死的。
各種驚悚蹊蹺的殺人手法,在眾人身上一一上演,隻剩那個崔鳴鏑還沒有死,已經被嚇的抱著吊死女人的彎木梁,瑟瑟發抖,襠下的錦袍尿濕了一大片。
楚不悔見門開了,伸手抹掉臉上的血,拉過一張圓椅坐下。提起旁邊的酒壺灌了幾口,對眾人說道:“奸殺女子的凶犯已經被擒,快叫製使大人過來拿人!”
…………
後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楚不悔的預料。
凶手崔鳴鏑不但沒有伏法,反而狀告楚不悔殺人誣陷。
製使大人不由分說就把楚不悔囚入死牢,用官員乘坐的馬車,拉上奄奄一息的崔公子,連夜向崔家報信。
官用的馬車,裏麵十分寬敞。製使一邊反複催著旁邊的醫士,一邊愁眉苦臉的嘀咕:公子啊,你可不能死啊!你可不能死啊!
崔家的管事出來,立即接崔鳴鏑去內宅療傷,自始至終沒有問原因,也沒有看張製使一眼。
白石城的製使大人被晾在院子裏足足一個時辰,管事才出來,臉上帶著無形的怒氣。
張製使也顧不得院子裏還立著幾個丫鬟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道:“這可怨不得下官啊!是公子這次玩大了啊!”
“小張啊,家主前些天跟我說起,北邊戰事吃緊,人才也是匱乏。皇上要崔家推薦幾個能吏過去支持一陣。我看你就挺合適的。”
張製使身上的汗水刷的一聲就下來了。叩頭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小的冤枉!”
“冤枉!這天下何曾冤過一個人,做這麽多年官了,怎麽還這麽幼稚。”管事鄙夷的說道。
…………
張製使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穿廳堂,茫然拐進書房。
猛然發現自己常坐的書台前,穩穩當當的坐著一個人,手裏豎著水火棍,本來就備受打擊的心神,嚇得跌坐在地。
“王法何在?”楚不悔平靜問道。
張製使猛的楞了下來,安靜了很長時間,然後竟然癡癡的笑了起來。
“嗬……嗬嗬……王法?!在這裏,崔家就是王法,你不要怨我把你下獄,反正我們都是要死的人了。”
“死也要有個死因。我楚不悔隻是一個皂隸,我且問你,這水火棍什麽含義。”楚不悔平淡的說道。
張製使平日裏是一名不苟言笑的老吏,威儀十足。今日不知為什麽,也許是前程已毀,也許是即將麵對的邊疆戰亂,在心裏造成的極度的壓抑。愣了片刻,竟然坐在地上,給一名屬下講起水火棍來。
“威儀之刑,勢分水火。黑色為水,紅色為火。水火成棍,其意就是法如水火,勢不容情也。”
“好!那今日我就不留情麵!”楚不悔手中棍子,嗡的一聲就來到了他的頭頂。
製使還沒有反應過來,腦漿就四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