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全部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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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青天峽以後,離衡水就不遠了。將近夜晚的時刻,徐風李客二人從北門進入衡水鎮。

    衡水鎮北邊,聯通去往青天峽的官道,有一個簡單的石製牌坊,上麵雕著“衡水北門”四個大字。

    牌坊樣式雖然簡單,沒有雕花鏤獸,也沒有外加華表裝飾,但依然透漏出風雨滄桑的凝重之感。

    粗大的石柱背麵長滿了厚厚的青苔,半人高的石墩子被平日裏來往的客商,蹭的明光發亮。

    看著路中間呈矩形的大牌坊,加上兩邊斜著支撐的石柱,徐風腦海裏立刻出現一副立體的草圖,各種力矩的長短,重力的大小,在草圖上被一一標識出來。

    這是徐風想問題的習慣,也算是一種職業習慣。

    看了片刻,徐風在心中歎道:古人的才智果然厲害,如果沒有人為的破壞,這個看似隨意搭建的牌坊,恐怕會永遠屹立在此,萬年不倒。

    李客以為自己的老大,仰頭端詳,正發思鄉之幽情,說道:“既然回來了,有的是時間看,快走吧老大,我的肚子已經餓的呱呱直叫了。”

    進入北門,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兩個人順著古街道,向衡河西岸走去。

    終於回到衡水了!

    想到自己在中州、在仙台、在雲夢山的凶險經曆,加上最近被宗門追殺,覺得有些事情還是隱瞞起來好,保護好衡水這片難得的靜謐,保護好鎮子上的人們。

    所以,有些事情要和李客交代一下,以防止兩人言語相悖。畢竟接下來的幾日裏,李客吃住都和自己在一起。

    “有些事情,得提前告訴你。”徐風說道。

    “老大你說!”李客道。

    “其實也不是什麽事情,是衡水的幾個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要心裏清楚。”

    “老大,這點你放心!見什麽人說什麽話,正是我的特長。”李客說道。

    “我就是怕你特長發揮的太好了!”徐風沉吟道:“其實隻是給你講講我在衡水的情況。”

    聽說老大要講自己的家世,李客馬上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第一個要小心的,是學堂裏的學正,宋夫子。這個人博學多才,教授過無數弟子,就是有點……有點……”徐風不知道該怎麽說。

    “有點愚腐固執!”李客慌忙接道。

    徐風斜了李客一眼,說道:“這麽說也對……所以宋夫子不喜歡誇誇其談之徒,對修行也沒有什麽好感,醉心的是仁義禮節。這個人很重要,他有個女兒,就是小影。”

    他有個女兒,就是小影——李客聽到這裏,一雙不大的眼睛閃出狡黠的光芒,盯著徐風。

    徐風一愣,問道:“你聽懂我意思沒?”

    李客臉上笑容驟起,“懂,當然懂。老大,重點是那個小影。”

    “你懂個屁!”徐風突然發飆,大聲說道。

    卻驀然發現,倆人已經走到閘北的巷子裏,正是掌燈吃飯的時間,四下寂靜,這一聲顯得有點突兀。

    徐風隻得壓低了一點聲音,一臉無奈的說道:“我不管你怎麽理解,總之在宋夫子麵前,少提修行的事,說話做事,客氣穩重一點!”

    “是,是,是,我懂了,老大。”麵對徐風發飆,李客臉上的笑容,沒有半點變化。

    “另外一個人就是我的幹娘,沈大娘。這是我的親人,你要足夠的尊重。另外記住,不要提我受傷的事,更不要提被人追殺的事情!”

    “沈大娘,我懂。記住了老大。”

    “還有一個就是小影。”徐風沉吟道:“在仙魂門的一些事情……那個淩虛閣的女弟子……”

    徐風還沒有說完,李客就搗頭如蒜的說道:“老大,這個我懂,一絲一毫都不說,怎麽問都說不知道!”

    徐風……有點無語,調整了一下語氣,繼續說道:“我徐風一向行的端,立的正。心底無私天地寬!坦坦蕩蕩、光明正大,最不害怕的就是別人議論,隻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個你要懂!”

    李客一臉崇敬的看著徐風,心裏想道:能把假話說的如此義正言辭,大義凜然,這個世上除了自己,恐怕也隻有老大了。

    “但是……但是你也知道,女人,有時候很麻煩的。”徐風說道。

    “理解,理解,老大放心。”李客說道。

    徐風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至於其他人,你就看著辦吧。”

    ……

    順著衡水河西邊曲折的小巷,兩個人七拐八拐就來到了蔣遼家門前。

    天光昏暗,李客主動上前,敲響籬笆上的鐵環。

    衡河西岸住的都是窮人,沒有大門,沒有院牆,隻有一圈低矮的土圍子。土圍子中間,開著一道籬笆紮成的小門,門上掛著一個鐵環,一根細鐵棍。

    有人來了,就拿起那個鐵棍,敲響鐵環,一方麵告訴主人,訪客到了。另一方麵也可以驚動護院的土狗,讓訪客有個防備。

    吱呀……

    籬笆門打開,一個五大三粗的女子出現在二人麵前。

    徐風沒有見過王翠花,看著如漢子一般壯實的女子,楞了一下,心裏驚道,這誰呀!

    王翠花比李客還要高出一頭,李客仰臉看著那張大臉,心中驚濤駭浪翻滾起來:這就是小……小影,這也不小啊!老大的審美怎麽這麽……這麽特殊呢!

    “我找蔣遼!”徐風終於猜出麵前這位姑娘的身份,平靜說道。

    王翠花眼前一亮,說道:“啊,你就是徐風吧!快進來,快進來!”

    徐風自小就記得蔣家這個雜亂的小院子,如今卻被收拾的規規整整,一切家什擺放的條例清晰,不由的多看了王翠花幾眼。

    王翠花在前麵帶路,虎虎生風,徐風和李客一路小跑才跟上她的步伐。還沒有走到院子中間,翠花就高聲叫到:“相公!徐風來啦!”

    這一聲相公,讓徐風差點笑出聲來。雖然已近兩年過去,徐風這一刻卻有點出戲的感覺,難道這才是古人該有的生活嗎。

    蔣遼和父親從堂屋出來,徐風上前,向長輩行禮。

    初秋的夜晚,秋風送爽,蔣遼索性把方桌搬到院子裏來,眾人圍坐,一邊吃飯,一邊閑話起來。

    “這位是李客,自家兄弟。”徐風伸手一指,介紹道。

    李客早就餓的七葷八素,坐上椅子就開始往嘴裏塞,慌忙不迭點頭向蔣遼和王翠花打招呼。

    不過片刻,風卷殘雲,桌麵上的四個盤子,大部分被李客吃光。

    李客抬起頭來,看著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蔣遼和王翠花,覺得有點尷尬。

    徐風哈哈一笑,將桌子上吃剩下的盤子挪了挪,對李客說道:“把咱們的家當都拿出來!”

    李客看看徐風,又看看蔣遼,開始從身上往外掏銀子。先從地上的褡褳裏摸出一張銀票,輕輕擱在了桌子上。

    五百兩!不光蔣遼,王翠花也沒有見過這麽多銀子,她隻記得每年爹爹糶完麥子,收到的最大銀票是三百兩。

    徐風這小子,發達了!蔣遼想道。

    可是還沒有完,李客從貼身的衣襟裏又掏出三百兩銀票,拍在桌子上。然後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

    徐風看著李客,不滿的說道:“還有呢?!”

    李客好像忽然想起什麽,哦了一聲,又從褡褳裏陸續拿出七八個銀錠,大小不一,總計恐怕也有百兩上下。

    然後一臉平靜的等著徐風發話。

    徐風笑了笑,指著蔣遼對李客說道:“自己人!”

    李客再次哦了一聲,彎下腰,摸摸索索的從鞋底下又拿出一張票子,一點點展開,雙手壓著平攤在桌麵上,幹笑著說道:“全部家當!”

    一千兩!

    銀票都是幾寸見方的官票,麵額是深紅色的大字,覆蓋整張票子,即使夜裏也看的清楚。

    一千兩,這可是一筆大錢,省吃儉用的鄉下人一輩子都花不完。

    徐風滿意的看著蔣遼震驚的表情,說道:“這都是九牛一毛。”伸出一隻手,說道:“五百萬兩!整整五百萬兩!你能想象有多少嗎?”

    “可惜都砸在了焚星樓!”李客歎息一聲。

    蔣遼這種散修,當然不理解萬年宗門的底蘊。

    五百,萬兩!蔣遼腦門一熱,甚至想現在就去焚星樓討債。

    “都過去了!”徐風手一揮,說道:“兄弟相逢,怎能無酒無肉。”,拿起桌上的一錠銀子對李客說道:“去,鎮東的酒肉鋪子,好吃好喝的都帶回了,我和蔣兄弟要一醉方休!”

    李客接過銀子,一路小跑出去了。

    看著桌上的銀票,王翠花眼中大放異彩,心中歎道:什麽叫兄弟,這才叫兄弟。相公這個兄弟沒有白交,夠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