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怪道：“誰？”
    夢寒煙道：“那是他的師娘。”
    我吃了一驚，夢寒煙歪了歪腦袋，看著我淺淺一笑，道：“看樣子，莫壇主還沒跟你說起過吧。”
    我有些愕然，道：“沒有，這是真的麽？”
    莫鬼醫說竹夫是他養了數十載的鬼仔，但沒說這鬼仔原本是什麽東西。
    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師娘。
    夢寒煙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我道：“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時，小月端了個茶盤走了過來，她將兩杯冒著水汽的茶杯放在木樁上，重又走回。
    聽得我的話，夢寒煙並沒有馬上接話，良久，她才幽幽歎道：“說來話長。”
    她開始理著長發，眼睛則轉向洞外，緩緩道：“莫壇主一生無親無故，自幼是被他的師父收養的，他的師父是西域車師國的名巫，叫賈赫伊。這個賈赫伊年輕的時候還算是個救苦救難的巫師吧，不過中年時候卻迷戀上了黑巫術，開始豢養食人血肉的黑骨蟲。”
    “黑骨蟲？”我皺了皺眉，道：“豢養這種蠱蟲需要人做養料？”
    夢寒煙點了點頭，道：“不管是死人還是死屍，黑巫師的蠱蟲所需養料皆是人，黑骨蟲也一樣。不過黑骨蟲成長極慢，需要很多的養料，況且黑骨蟲豢養起來頗有難度，那賈赫伊不知利害，養蟲卻不懂陣法，蠱蟲很快就噬了主。”
    我想到了彌羅族後山的蟲潭，裏麵的蠱蟲便是以木籬陣法圈住的，我道：“黑骨蟲噬主是掙脫陣法逃掉了吧？”
    “要單單逃掉就好了。”夢寒煙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我，道：“那蟲子是把賈赫伊吃掉了，不僅賈赫伊，連同他的兩個兒子也一並吃了，隻剩下莫壇主和賈赫伊的妻子竹夫生還下來。顧大哥，你在西域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難道不知蠱蟲噬主的嚴重性麽？”
    原來竹夫是莫鬼醫師娘的名字。我有些恍然。
    被夢寒煙這麽反問一句，我不禁苦笑，道：“說不知道那才是假的，但我見的蠱蟲噬主少之又少，到底會嚴重到什麽程度我卻不知。”
    其實，蠱蟲噬主我還真的見過一次，便是七大門派集結前往神龍窟之時，我和蘇卿堯他們一起碰到的那群吃了主人的老鼠。
    夢寒煙輕輕點著頭，道：“要說嚴重，輕則蠱蟲吃了主人，重則連通整個部族的人都難逃厄運。賈赫伊豢養的黑骨蟲便是將他們整個部落的人都吃了，後來車師國舉全國之力，召集數十名巫師才將那黑骨蟲殺掉。”
    聽著夢寒煙的話，我不由浮想聯翩，道：“後來呢？”
    夢寒煙聞言一笑，起身負手立於洞口處，輕輕晃動著肩頭，道：“後來莫壇主與竹夫相依為命，他們日久生情，兩人結為了夫婦，再後來竹夫得病死了，莫壇主便將她煉成了鬼仔，一直將她帶在身邊。”
    怪不得竹夫死後莫鬼醫會那般瘋癲，我有些出神的想著。莫鬼醫把我帶到此地，又將這裏的洞府為我一一介紹，一路與我暢談許多，他沒與我拚命已然是對我開恩至極了。
    想到這裏，我後背猶如被刀狠狠的刮著，心裏滿是愧疚。
    耳邊，夢寒煙喚了我一聲，道：“顧大哥，你想什麽呢？”
    我抬起頭看著夢寒煙柔美的臉龐，強行苦笑一聲，道：“沒什麽，隻是覺得太對不起莫前輩了。”
    夢寒煙笑了一下，道：“顧大哥不必自責，死者為大，竹夫早在數十年前就該入土為安，隻不過莫壇主心裏執念太重，才會將竹夫煉成鬼仔帶在身邊，實則是對死者的極不尊重，有違天道。其實，莫壇主也希望竹夫長眠，但鬼仔已煉成，他舍不得下手。你現在殺了竹夫，也算是了了莫壇主的心願。”
    我遲疑道：“是嗎？”
    夢寒煙點點頭，轉身又坐回桌邊，笑道：“你可知莫壇主為何整日瘋瘋癲癲，便是因為那竹夫了。將自己心愛之人的屍體煉成鬼仔，陪伴身邊數十載，就算在正常的人到最後也變得不正常了。顧大哥，你做了件好事，嗬嗬。”
    聽得夢寒煙這般說，我心裏總算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希望莫前輩不要怪罪我。”
    “他心胸大著呢，想通了不僅不怪你，還會感謝你。”夢寒煙笑了笑，端起木樁上的茶杯放在嘴邊，一邊吹著茶水，一邊道：“顧大哥，如果你心愛的人死了，你會將她的屍體帶在身邊麽？”
    我深深吐了口氣，也端起茶杯，順口道：“我不會巫術，屍體帶在身邊隻會腐爛掉。”
    也不知道我這話說的有什麽毛病，夢寒煙“噗嗤”一聲又笑了起來，身體跟著一陣花枝招展。
    不得不說夢寒煙笑起來確實好看，兩隻眼睛笑彎了像兩顆月牙，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很是悅耳，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也宛如一朵絢麗的驚豔之花。
    我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了，被我如此盯著，夢寒煙也忍不住俏臉一紅，低頭放下茶杯，道：“顧大哥，你看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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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完這話，臉上的紅已紅到了耳根，我才知道自己失了禮數，臉上也跟著火辣辣的燙，忙將手裏的茶一飲而盡，語無倫次的道：“沒什麽，這茶好喝，好喝。”
    嘴上這麽說，我卻止不住的心跳不已，茶杯放下了，手卻不知往哪裏放，再抬眼看去，正見夢寒煙的臉又紅了幾分。
    這一刻，我心頭的愛意再也控製不住了，左手神使鬼差般的握住了夢寒煙的右手，夢寒煙渾身抖了一下，但馬上她的右手輕輕翻轉，也握住了我的左手，抬起頭，雙眼有些迷離的看著我，卻是連脖頸處也紅了。
    人這一輩子，也就這一刻光陰最為難得了吧？我隻覺渾身氣血翻湧，一顆心噗噗急跳個不停，想起身將她擁入懷中，但我人還未動，夢寒煙眼睛一轉，忽然又把手抽了回去，別過頭不再看我，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是小月那丫頭麽？
    尋聲望去，果然，小月端了個果盤走了過來，她將果盤放在木樁上，道：“小姐，廚房裏還有百香果，我再給你們切些。”說罷，她又轉身走開。
    還好這洞中燈火昏暗，不然我和夢寒煙這副樣子隻怕讓小月盡收眼底了。
    我抬頭看了看夢寒煙，她扭頭目送小月離開，轉眼正巧看到我，低首輕輕道：“顧大哥，你又在看什麽。”
    我努力的克製自己的情緒，趁機岔開了話，道：“沒什麽，對了，我這次過來是想問問你關於開天卷的事情的。”
    嘴上這麽說，我的腦子裏想的盡是剛才握住夢寒煙右手的那一幕。她的手很柔軟，也很光滑，小小的手心裏傳來的溫暖著實讓我回味不已。隻是這個時候還想摸她的手，竟怎麽也不敢了。
    似早就知道我會有此一問，夢寒煙兩根手指夾著一縷長發打著卷，笑道：“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顧大哥，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會把開天卷的事情跟你講清楚。”
    她也會來找我麽？我平複了一下心情，道：“去哪？”
    夢寒煙站起身道：“去了不就知道了？”說著，她拍了拍我的肩頭，頗為輕快的朝我來時的洞口走去。
    “好。”我爽快的應了一聲，起身跟上。
    夢寒煙現在舉手抬足間真個如同往日的林楠那般隨意了，看著她的亭亭背影，我心頭莫名的為之一寬，但心中更多的是知道了她對我的心思而歡呼雀躍，雖然那隻是握一下手。
    原路返回，我們來到第二層第一個洞口處，繞過影牆，下了數十丈的石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圓形的石門。
    石門外有兩個挎刀而立的虎背漢子，見我們走來，兩人朝著夢寒煙深深一拜，竟說著中原話，道：“小姐。”
    夢寒煙點點頭，道：“這一批貨煉製好了麽？”
    一個漢子道：“已煉好，桑騰大哥正帶人裝箱。”
    大半夜的煉製什麽貨物？聽著夢寒煙和這漢子的對話，我好奇不已。
    而在這個人說話的時候，另一個漢子伸手拉下了石門旁邊的一個把手，把手方一拉下，卻聽牆壁裏“哢哢”一陣金屬碰撞聲響起，緊跟著，那圓形石門如被人推動般，緩緩向左側滾開了。
    這深藏地下的洞穴中竟也有機關？我微微一驚，不由伸長了脖子看去，隻見石門打開了，一個燈火通明的洞府映入眼簾，同時伴著一股濃鬱的藥味撲鼻而來。
    夢寒煙扭頭看著我，笑道：“顧大哥，請進。”
    這洞中很是嘈雜，百十來名身著獸皮衣的漢子在搬運著木箱，有說有笑的，將木箱整整齊齊堆在一起。
    我匆匆一瞥，看了個大概，奇怪道：“林兄，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夢寒煙此時已走進洞中，聽得我的話，隻是笑了笑，道：“萬屍門。”
    “萬屍門？”
    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道：“江湖上的萬屍門？在這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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