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6.第986章 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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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石生辰的事兒到底還早,眼下最叫人關注的還是安王的事兒。

    安王這般一敗落,連帶著遭殃的世家幾乎大小有三四家,更別說一些大小官員。朱禮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肅清朝野,所以手上並不曾有半點的綿軟。

    凡是與安王有舊的,都是一律問斬,子女家眷也充作官奴發賣。要知道,官奴雖通買賣,卻是不可贖身的。若非朝廷赦免,別說自身,就是子孫後代也隻能是官奴。昔日王侯世家門,錦衣繡戶尊榮無限,而如今卻是要行那侍奉下賤的事兒,比殺了他們卻是更叫他們煎熬。

    一時之間朝中哀鴻遍野,人人自危。

    自然也有那堅定擁護朱禮的,這一次卻是得了天大的好處。

    陳歸塵得了節度使的官職。這算是武官裏官職最高的了。

    而薛家,則是得了正兒八經的爵位。雖說隻是一個伯爵,可是到底是整兒八經的爵位。比起以前有錢有勢,則又不同了。

    而朝中最大爭議的,則是安王的後事如何處置。

    陳歸塵人雖離京了,卻是上了折子,隻替那些死去的僵屍請命,要求將安王鞭屍於烈士墓前,繼而挫骨揚灰,後讓那些死在這次叛亂之中無辜將士們能夠瞑目。

    朱禮在朝堂上略略露出了猶豫之色,不過卻是沒有立刻回絕。

    聞弦歌而知雅意,能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又經曆三朝動蕩的,自然也都不是傻子。見朱禮這般,哪裏還有不明白朱禮心思的?

    當下附和者不計其數,來回隻一個理由:不能寒了天下將士的心。

    雖說隻這麽一個理由,可是實際上隻這麽一個理由,卻是勝過萬千理由。誰不明白,國之根本都說是民,可是實際上若無雄壯兵力,若無忠心護國的將士們,什麽過富力強都不過是笑話罷了。

    你縱再富饒,守不了護不住,那又能如何?

    朱禮拒絕了兩次,第三次到底是默然不語批了個準字。

    這個決斷下來的時候,楊雲溪自然是不意外。昭平公主也不意外,最意外的是李太後和陳氏。

    得了這個消息的時候,昭平公主正在侍奉李太後喝湯藥,陳氏也在一旁低眉順目的服侍。

    來報信的是李太後的心腹之人,所以昭平公主事先並不知情。待到看到來人麵色不好看,心裏剛覺得不對,李太後卻是已經劈頭問出聲來:“怎麽這般慌張?”

    那人飛快將朱禮的意思說了。

    李太後登時就變了麵色,身上一動竟然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連撞翻了昭平公主手裏的藥碗卻是都不自知。那滾燙的藥汁子灑了她一身也是渾然不覺。

    雪白的單衣被褐色的藥汁浸染,便是迅速的蔓延開去,成了一種觸目驚心的情形。

    李太後驀然抓住昭平公主的手腕,聲音又尖銳又淒厲:“昭平,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昭平公主被李太後抓得手腕都是微微疼起來,隻是她卻也是顧不上。隻和李太後對視了一眼,便是有些不自然的避開了。

    昭平公主素來不擅撒謊,而且這個事情,撒謊也是無用……

    隻是她仍是做不到那般無情直接將此事兒說出來,所以到底也隻能是沉默罷了。她的沉默,便算是回答。

    李太後麵色慘白如紙,忽然顫抖起來,仿佛連力氣都是被抽空了。隻饒是如此,她也仍是顫抖著要下床,口中更是道:“快,扶我去見皇上——”

    李太後的麵上難掩驚慌和急切。

    誰都知道李太後這個時候要去見朱禮是個什麽心思。

    昭平公主紋絲不動,再也不好沉默下去,當即悵然的歎了一口氣:“母後這又是何必?人死如燈滅,不過是一具皮囊罷了。”

    朱啟人都死了,再計較這些卻也是怪沒意思的。

    “你懂什麽?!”誰知李太後卻是如此的猛然嗬斥了一句,眼睛都幾是赤紅,刹那之間看昭平公主的眸光倒不似看親生女兒,仿佛是看仇人一般。

    昭平公主被李太後這般的態度嚇了一跳,更是整個人都是怔住了。她還從來沒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待過,卻不曾想第一次遇到,對方竟然是她的母後。

    一時之間,昭平公主心頭複雜非凡。

    李太後卻是沒有那個心思去再多看昭平公主,她隻是掙紮著下了床,連衣裳也沒想起來換,隻是一疊聲的要宮人扶著她去見朱禮。

    李太後整個人仿佛魔障了一般,整個兒就完全是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這會子,仿佛其他的事兒全然都入不得她的心她的眼,隻剩下了去見朱禮這麽一件事情。

    屋子裏鬧哄哄的亂成了一片。李太後態度如此堅決,語氣也是如此淒厲,宮人饒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聽話好還是不聽話好,最後也是隻能唯唯諾諾的依著李太後——

    昭平公主冷眼看了一陣子,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斷然開口冷聲道:“母後又何必如此?既是給了他毒藥讓他去了,這會子還有什麽舍不得的?”

    李太後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都是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她便是又厲聲的道:“你懂什麽?!你縱是幫不上忙,便是趁早離我跟前得好!”

    李太後這番話,簡直又冷有厲。比那凍刀子更加的傷人,戳得人心窩子又冷又疼。

    昭平公主疼得幾乎連臉色都是徹底的白了。好半晌,她才緩過勁兒來,壓下心頭情緒,捂著幾乎是冷得都要凍住的心窩子冷冷道:“好。既母後如此厭我,那我便是這就離了母後眼前得好。”

    說完這話,昭平公主也真的是半點不遲疑的猛然轉身衝出了屋子。隻有寥寥幾人一晃而過,仿佛看見昭平公主眼眶都是紅了。

    李太後卻似是置若罔聞,也更沒看見,更是絲毫不覺得自己傷了昭平公主,隻是一味的厲聲吩咐:“快,扶我去見皇上。”

    陳氏看著李太後這般形狀,譏誚的隱蔽一挑唇角,而後卻又是溫聲提醒:“太後娘娘縱是要見皇上,也該先換身衣裳,不然這般恐怕是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