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有所為有所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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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鄭銘軒說的是真的話,那賈似道不管開始偽裝的再如何好,似乎跟朝中那些個伸手卡要的官員並沒有什麽區別,唯一的不同無外乎賈似道的身份要高,吃相和胃口要比那些官員要難看和大的多罷了。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更不要說家產都看似要被人一鍋端的裘書瑜等人了。

    鄭銘軒此刻也看到了裘書瑜等人眼中的不渝之色,頓時知道自己的話讓三人想岔了。

    “大人,懷瑾自然知道大人不是那種不顧百姓死活的人。不然,當初臨安大饑朝中那麽多人都不願意出頭,也隻有大人麵對數十萬的饑民一肩擔之。隻是交子之事,牽扯甚大,大人胸有溝壑,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隻怪懷瑾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大人用意,因此才有此問,還望大人能夠為我等解惑。”

    這番話,鄭銘軒說的就有誠意多了,倒不是給賈似道戴高帽,雖說跟賈似道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多,但是僅有的數次,就讓鄭銘軒知道,眼前這位從來都不會做無用功,所有行事都自然有其目的而且大有深意,隻是對交子之事,他實在是有些看不懂罷了。

    鄭銘軒自然不相信賈似道會看不到如今朝廷濫行交子帶來的危害,可是剛剛賈似道已經明說了,市舶總司衙門會有銀票出現,銀票不正是另一種交子麽?

    “既然話已經到這個份上,那麽有些事情本官也不藏著掖著。交子濫行,禍國殃民,得利的都是那些貪官汙吏以及奸商,實則朝廷發行交子更多的是飲鴆止渴之舉。本官設立市舶總司銀行衙門的初衷,不是為了建立銀號,實則正是為了應付交子濫行才做出的應對之舉。

    市舶總司銀行定然會發行銀票,當然這個銀票諸位也可以看做是另一種形式上的交子,不過本官可以告訴幾位的是,銀票和交子絕不相同。本官之所以讓幾位經後所有的銀錢進項都通過市舶總司銀行衙門來進行並且要幾位名下所有的商鋪能夠在將來某一天能夠承認市舶總司銀行發放銀票並且足額兌付,就是出於這一點。

    之所以是說在將來某一天而不是現在,因為以現在市舶總司銀行衙門的實力,哪怕幾位將所有的身家財富都放在市舶總司銀行衙門來充實銀庫底蘊,也是沒有足夠的底氣麵對到時候天下洶湧的兌換人潮。

    交子之弊絕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可是解決交子之弊並不單單是將廣東或者朝廷發行的交子直接廢除就能解決的,若是真如此,即便以如今交子不如草紙的價值,卻也足夠讓天下百姓指著本官的脊梁骨罵本官祖宗八代了。

    就算普通百姓罵罵本官可以不在意,但是那些手中握著大批交子想要從戶部或者各路漕司換取真金白銀的商戶巨賈、大地主士紳們也不會輕易答應的。他們不會答應,朝中自然也會有無數的人為他們出聲。

    那個時候本官怕就是億萬人唾罵千夫所指了。交子之事迫在眉睫,本官也隻能先解決廣東路一地,才能逐漸利用市舶總司衙門慢慢將大宋如今流通的各種交子慢慢廢除,這其中除了需要無數的真金白銀為市舶總司銀行發行的銀票作保外,同樣也需要你們這些能夠通行天下的巨商的支持。”

    賈似道揉了揉眉頭,有些無奈的道。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碰交子這個棘手無比的東西,但是不碰卻又不行。

    無論是發展經濟還是整頓軍事,最終都是需要錢,既然需要錢,如今充斥在大宋朝各行各業中的交子就是無法回避的首要問題。

    更何況,國力不僅僅是紙麵上的數字,最重要的還是那無數普通百姓組成的最底層建築的穩定。

    交子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了大宋朝安穩,之所以沒有爆發出來,蒙古人這個外敵,可以說有很大的作用。

    鄭銘軒和裘書瑜等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

    賈似道的話他們都聽的很明白,那就是他想解決交子,可是卻沒有直接廢除交子的想法。當然,在幾人看來那些個巨商士紳以及朝廷的阻力都是賈似道的托詞,怕是真正讓賈似道做出如此選擇的也隻能是那些真正一直飽受交子盤剝的普通百姓。

    既然對交子不是選擇的直接廢除,那麽也就隻能兌換,用市舶總司銀行發行的流通銀票來對交子進行兌換,然後用市舶總司銀行的銀票來取代交子。

    “可以想象,就算本官隻在廣東一地采取用市舶總司銀行衙門的銀票來對交子進行兌換,那麽那些個手握海量交子的巨商富賈地主士紳甚至乃至朝廷的戶部,他們手中拿著的交子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湧入廣東路。

    所有說來說去,隻要在廣東開了銀票兌換交子的口子,那麽也就意味著廣東路或者說市舶總司銀行衙門麵對的就將是整個大宋億萬的交子,這中間有個度必須要把握好,不然怕是本官剛剛發行的銀票,很快就會淪落到同現如今的交子一般無二的境地,而那時候,也就意味著市舶總司徹底玩完了。

    就算本官想辦法控製,本官的那些個對頭們還有那些巨商富賈們也會想盡千方百計的來攫取市舶總司銀行衙門的銀子,甚至於會前腳將交子兌換成銀票,轉身就直接到了市舶總司銀行衙門兌換成現銀,這種情況,想來必然會出現的。”

    賈似道想了想繼續道。

    交子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他很清楚,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想的那樣簡單,隻是真正做起來,才知道事情要遠比想象的更難。

    這些年,大宋朝究竟發行了多少交子、現如今在市麵上流通的還有多少交子,根本就已經無法計算。這還不算那些手中握著大量交子的巨商富賈地主豪紳,真個要統計下來,怕是將整個大宋朝都賣了也不可能堵上如此之大的窟窿。

    可是窟窿再大,要想從根本解決問題就無法回避,再難也還是要上的。

    更何況,交子海量無法統計,可是這其中可操作的東西同樣也有很多。

    賈似道自認為不是聖人,該心狠手毒的時候,他自認為不會比別人心軟手軟。吳良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不過雖然明明知道直接廢除交子是最為便捷的辦法,但是賈似道卻清楚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道理,如果在這個關乎天下億萬百姓的問題上他投機取巧了,那麽首先他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即便明知道廢除交子之後的結果其實跟如今百姓手中的交子沒有廢除的現狀沒有多少區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