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瀾不快地轉開頭道：“不想聽，但你還是會強迫我去聽，不是嗎？況且根據夜襲的情報網，我們已經知道你奪走了典獄長的帝具，所以我心裏在想什麽，你應該都窺到了吧。”

    蘇書微微眯眼，難怪瑪茵能在最後關頭想出辦法迷惑觀察者的判斷，甚至隻差一點就置自己於死地，原來自己擁有這件帝具的事已經被夜襲提前獲知，看來夜襲布在帝國內部的眼線還真是不少，隻是誰都料不到這件帝具落到自己手上後能被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吧。

    “真得感謝你為我提供情報。”蘇書再次恢複笑容，一隻手輕輕撫上夏瀾耳邊的發絲，湊近過來道：“既然你這麽乖，何不幹脆離開夜襲加入我？”

    感受到冰涼的指尖如電流般劃過，夏瀾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想要後退，卻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掌一直被蘇書緊握著，早已冒出層層熱汗也渾然不知。

    “放開我……”夏瀾低聲嗬斥。

    “放不放你心裏沒點數麽？”蘇書那張妖異的俏臉笑得尤為誘人，“你的力氣比我大，實力比我強，別說甩開我的手，甚至就是當場殺了我，對你來說也是易如反掌，可你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呢？”

    明知道對方是成心要捉弄自己，但夏瀾還是忍不住認真回答道：“現在沒有這個必要，這次試煉的生路線索尚未探明，根本就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你錯了，我跟你想得恰恰相反。”蘇書目光逐漸森冷，“試煉本身就是一個深淵，而掉入深淵的我們實際上一直在下墜，還想著重見光明才是妄想！一旦墜落停止，迎接我們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所以——與其做些不切實際的夢，倒不如靜下來享受墜落深淵的過程。”

    夏瀾瞪視道：“你這是自暴自棄！”

    “錯！”蘇書更大聲地駁斥道：“我隻是說出了殘忍的現實！而膽小的你一直在恐懼現實的殘忍罷了！”

    “我……”夏瀾漲紅了粉臉，結果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氣惱地掙開自己的手，“我說不過你！不說了！”

    “嗬。”蘇書笑了，“你不是說不過我，而是對我心悅誠服，隻是因為麵子始終不敢承認而已。別忘了，你的內心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怎麽想我都知道，甚至包括你現在穿著藍色褲褲，我也看得一清二楚哦。”

    對她心悅誠服？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夏瀾的內心再怎麽自私偽善，三觀也是非常正常的，她隻是利用帝具的幌子來蠱惑夏瀾罷了。

    “你……你變.態啊！”夏瀾微紅的星眸裏開始泛起水霧，下意識用雙手遮住身體，可想想也知道這隻是無用之功，畢竟帝具的穿透力不是手能輕易擋住的。

    “言歸正傳。”蘇書知趣地收斂灼熱的目光，正色道：“我那個超級大膽的計劃還沒告訴你呢。”

    夏瀾不說話，眼睛通紅地緊盯著蘇書，依然用雙手死死遮住自己的身體，擔心蘇書會趁機偷看。

    “我像那種人麽？”蘇書反倒鬱悶了，一個偽娘的身體有什麽好看的？雖然……確實很想看，不過她再怎麽邪惡，也有自己的一絲底線，這方麵她自認是正人君子，絕不趁人之危。

    “嗯……不像。”夏瀾仔細看了她一會，才小聲回答，然後慢慢鬆開了手。

    蘇書忍不住丟了個白眼道：“再說了，現在我才是女孩子，你一個偽娘有什麽好害羞的？真是無聊啊你。”

    聽到蘇書難得的吐槽，夏瀾不禁莞爾而笑，如果蘇書能一直保持理智清醒的狀態就好了……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蘇書暗暗冷哼，從上個試煉被你們這些人逼得無數次被殺被迫陷入絕望起，那個曾經懦弱無能的蘇書就已經死了。

    “聽好了，我的計劃。”蘇書冷下臉來，一隻手慢慢撩開額前半遮眼眸的碎發，完整顯露出的妖異藍眸中飽含狂亂扭曲的意味，“這次試煉將我們分成兩組就是為了讓我們分裂，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明顯的陷阱，但是，試煉裏的人應該都是聰明人，不難猜出想法都是合作找出生路避免自相殘殺，但我告訴你，這樣做很愚蠢。”

    “合作共贏哪裏愚蠢了？”夏瀾一聽就來氣，很是惱火地攥拳叫道：“你一上來就大開殺戒，不留半點餘地，難道不是更加愚蠢嗎？！”

    “當然，愚蠢的是你們。”蘇書立刻反唇相譏，隨即高高地彎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既迷人又瘮人的弧度，“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這次試煉沒有限製完成時間，意味著我們所擁有的時間是無限的！一個無限製的世界啊！沒有束縛無憂無慮的世界……這就產生了萬能的無窮的可能性！就比如說——故意放棄任務，讓我們，永遠活在試煉之中！”

    永遠……

    活在試煉裏？！

    不說則已，開口就要撼動到底！

    與蘇書那雙深不可測的湛藍眼眸對視著，夏瀾感到不寒而栗，這樣的念頭不是瘋了那麽簡單，因為對方切切實實地給人一種經過深思熟慮後得出結論的認真態度。

    “無論是帝國也好，革命軍也好，還是夜襲也罷，隻要是膽敢阻礙我的王道的存在都將被取而代之！”蘇書越說越起勁，上前一把抓住夏瀾的手，並與其十指相扣死死攥住，繼續加重語氣道：“作為我的同類，你應該助我一臂之力，在這個世界與我一同創造一個永恒的國度，如何？殺光其他礙事的家夥，隻留下你繼承夜襲，任務就無法被完成，我們就能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你已經瘋了！”夏瀾聽不下去了，且不說能不能實現，哪怕真的能永遠留在這裏，自己也不可能答應她的要求，畢竟現實世界的歸屬感是無法拋棄的，自己一直渴望的是回歸正常與和平的世界，而不是困在試煉中陷入無窮無盡的折磨。

    “為何要拒絕我？”蘇書臉上逐漸浮現出一股怒氣，“無論是建立一個充斥血腥爭鬥的世界，還是建立一個正義光輝的世界，隻要你願意，我都可以一手實現！”

    麵對蘇書無止境的壓迫，夏瀾也感到了厭倦，索性冷眼相視道：“說得好像你是為了我才這麽做似的。其實，你隻是害怕你所謂的永恒國度裏隻有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對吧。”

    蘇書眼中閃現寒意，坦言道：“我不否認。但是，即使世界上沒有一個同類，我也可以在這個世界無拘無束地活下去！這裏有現實所不具備的權勢和榮譽！還有足以控製全世界的超能力！這有什麽不好的？！我不認為拒絕對你來說是什麽好的選擇。”

    “十分，抱歉……”夏瀾慢慢從蘇書緊握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小手，“也許就像你這人說的一樣，我夏瀾是膽小，自私，所以我根本做不到舍棄現實的一切和你一起淪為可憐的瘋子。”

    蘇書沒有說話，隻是用涼涼的目光看著夏瀾。

    從拒絕的瞬間開始，辯解再多都隻是徒勞。

    而這次見麵，也隻不過是給雙方都下了一個決心。

    畢竟性格、身份、背景、信念、立場全部都是不同的，注定如水火般無法相融。

    蘇書在試探夏瀾，同時夏瀾也在試探蘇書，其結果卻早已是顯而易見的。

    既然雙方都無法與對方溝通，那剩下的選擇就簡單得多，各自為了完成試煉而殺死對方，這或許已經不是極端，而是未來唯一能選的路，畢竟誰都不能放下彼此的尊嚴和希望。

    不等夏瀾再開口，蘇書緩緩往後退，眼神已是變得毫無感情波動，聲音之冷更是令人感到如墜冰窖，“下一次，我會殺了你，除非你主動向我求饒，我或許能考慮饒你一命讓你苟延殘喘，重新跪在我腳邊做我身邊最低賤的奴隸。”

    “別說了。”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夏瀾漠然地轉過身，留給她一道決意的背影，便推開門迅速離開了。

    咯嘣——

    沉寂了良久，蘇書才逐漸攥緊拳頭，不僅僅是談崩了那麽簡單，而是真的從夏瀾內心中感受到了對自己所定下的殺意，也就是說，未來的相見即是最極端的生死搏殺，隻能留下一人苟活。

    很可笑嘛，明明自己才是最極端的那個，卻不希望別人也像自己這麽極端。

    “嘶、嘶……”

    她慢慢閉上眼，努力想調整自己的呼吸，但越是壓抑，就越是被窒息包圍得喘不過氣來。

    很好！

    你又成功讓我感到了久違的痛苦——

    所以，你也該死！

    不，這個讓無數人絕望的黑暗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可信，所有人具備該死的原罪。

    雖然拚命想讓自己更加堅定振作，但身體的力氣卻已被盡數抽空，此刻除了頹然地癱坐在地上慢慢釋放怨氣之外，她也做不了什麽，或者說……

    自己害怕未來的降臨。

    然而這樣的結果卻是自己一手釀成的……不對，這一切都是被試煉逼迫的，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做出過什麽選擇，隻是一直都在被世界壓迫著。

    再怎麽自怨自憐，也隻是徒勞，沒人能理解你，沒人能認可你，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