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固了。

    兩人相視了一會兒，都沒能從對方眼中看到想象中的決意和殺氣。

    明明是決戰的最後一刻，氣氛卻變得如此詭異……

    “你不冷嗎？”

    夏瀾開口了，自顧自地繞過蘇書，將大門關上，這多少讓蘇書感覺渾身的涼意漸漸有一絲回轉。

    不過，她這樣的舉動就純粹隻是在關心自己麽？

    蘇書不明白，就算自己殺了張昊，夏瀾也能這麽視若無睹？不是應該馬上揮槍迎擊才符合自己的想象麽……還是說，夏瀾企圖用這點小細節來感化自己？別開玩笑了，她應該很清楚蘇書這個極端存在的為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死都不會回頭的。

    就在蘇書恍惚之間，夏瀾脫下了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你穿的太少了，凍的是我的身體，我會心疼的。”

    聽到夏瀾低柔婉轉的嗓音，蘇書更加不明白了，她心疼的是她自己的身體，還是心疼——

    不不不，這種思想實在是太危險了！對方可是一個偽娘……

    盡管內心百般抵觸，但蘇書還是鬼使神差地深深吸了口氣，沾在外袍上的誘人幽香鑽向鼻尖，那是讓人難以抗拒的香意。

    “你到底……在幹什麽？”蘇書仔細凝視著夏瀾，那張嬌豔的麵容變得比想象中更加憔悴，原本一頭燦爛的金發竟被層層銀絲覆蓋，忽然讓他有點莫名的心塞。

    “沒有其他人在場，那我還是夏瀾，你還是蘇書，對吧？”

    盡管夏瀾的樣子平靜極了，但她手中緊握的紅槍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蘇書，她現在仍然是他的敵人，而且是最大的敵人。

    很被動。

    老實說，夏瀾這樣異常的溫柔，讓蘇書非常不知所措，或許是從未有過被人關心的滋味，所以內心深處一直本能渴望著別人的溫柔和被人關懷的感覺。

    這讓蘇書不禁遐想，如果夏瀾真是女孩子的話，恐怕自己此刻就忍不住沉溺下去了吧……

    但事實不是，就算是曾經給予自己無限溫柔的愛蜜莉雅，最終也能夠被自己決絕拋棄，又何況是夏瀾區區一個偽娘。

    一想到這裏，蘇書的眼神再次被攀升的冰冷所籠罩，隻覺得披在身上的外袍帶來的不是暖意，而是更加促使他發狂的催化劑。

    “夠了。”

    蘇書目光一厲，一把狠狠地扯下外袍，用殞落之火將外袍燒得灰飛煙滅，隨即抬起星辰之海指在夏瀾的臉頰前，隻要再狠心一點刺下去，決鬥就一定能打響！

    夏瀾巍然不動，看著緊懸在臉前的劍光，隻是微微挑了下黛眉，而就是這般的鎮定，看在蘇書眼裏就好像在說有種你就刺下去一樣，變相充滿挑釁的意味。

    鏘——！

    蘇書還真的揮下了劍，而早有準備的夏瀾也順勢抬槍擋住。

    這是理所當然的。

    夏瀾從來都不會成就別人，她可是一個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的人，曾經為了保命她甚至不惜淪為他的奴隸受盡屈辱，就是這樣一個毫無尊嚴的偽娘，絕對會為了自保不惜舍棄一切，自然也包括他蘇書在內。

    這就是夏瀾殘忍的本質，從張昊的死這一點上也能看出，夏瀾其實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正因如此，所以他才必須掌握主動權將其壓垮！否則後患無窮！

    “你……是要殺了我嗎？小蘇？”

    清涼的聲音從對方嘴裏發出，蘇書心裏也涼涼的，夏瀾看似無辜的模樣背後潛藏著一顆惡魔之心，並非表麵之惡，而是與生俱來的冷血，冷漠到了骨子裏的原罪。

    從她所謂拯救一切企圖挽回帝國的一係列舉措來看，其實也能夠感受到她的本質，利用表麵之善反而將一切推向苦海，這就是天生的冷血與後天的善良所交織產生的矛盾——最終結果就是極度自私自利的偽善！

    “也對……”夏瀾使力震開星辰之海，迅速拉開與蘇書之間的距離，看來打算充分利用紅槍長度上的優勢來戰鬥，明明動起手來是那麽的果決，可她的俏臉上卻沉浸在陰鬱和憂傷之中，幽幽地道：“如果真的找不出生路，那麽殺了我，一切就結束了……”

    殺？

    蘇書感到愈發憎惡，夏瀾分明猜得到，如果自己要永遠留在試煉世界就不會殺她，可她卻口口聲聲一直把殺字掛在嘴邊來刺激自己，或許這不是出自夏瀾人格的本意，而是她的那顆惡魔之心在無形中利用她來激怒自己，以此讓自己分神落敗。

    不會讓你得逞的！

    隨著蘇書展開雙臂，手中的兩把劍霎時爆發出最為灼熱的光芒，一紅一藍兩道光彩奪目的劍光從左右兩邊對夏瀾進行激烈的快攻。

    嘭嘭嘭！

    震耳發聵的巨大碰撞聲中，宴廳內氣浪狂亂不止，兩人動作快之又快，不斷劍槍相接，而在交鋒的下一瞬，緊接著又狠狠地砍在一起，火星隨之不斷飛濺開來。

    太熟悉了！

    蘇書的一招一式都出自於夏瀾的戰鬥記憶，沒有誰能比夏瀾更清楚自己的戰鬥方式。

    蘇書終究隻是借用她的劍技，並且局限於戰鬥方麵的記憶，缺乏自我創新獨自思考戰鬥方式的思維，所以在她眼中看來蘇書的每一招都有破綻，而且戰鬥時間一長他的破綻就越積越多，那麽他的敗局是注定的。

    “蘇書你就承認吧！戰鬥上我比你行！”

    夏瀾對自己的戰鬥能力有著空前的自信，忽然旋身連續避開劍光，隻聽揮槍的尖嘯響起，她手中的紅槍仿佛化成無數槍影互相交疊，並在槍影重合的一瞬，槍勢如電光一閃，以極為險惡刁鑽的角度直刺蘇書的下腹。

    躲不開。

    就在和夏瀾初次交手的時候，感受到來自夏瀾那邊的沉重壓力，蘇書就自認不是對手。

    光憑惡鬼纏身能讓夏瀾的力量變得如此之強嗎？

    答案是不可能。

    看著夏瀾那頭半白的銀發，蘇書心裏早就有底了，夏瀾服用過大幅強化體能的藥劑，否則短短一年時間也不會衰老得如此之快，至於原因自然也沒什麽可說的，想要在帝國有一席之位，沒有強大的實力是不可能的，所以夏瀾不得不被迫吃藥變強，而代價無疑是折壽。

    夏瀾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突然暴斃，所以她才如此心急如焚地想要改變帝國的現狀，想要找出所謂的生路，結果就是適得其反。

    雖然試煉不限時，但留給她的時間卻真的不多了。

    思緒僅在一念之間，槍尖也在轉瞬即將刺來。

    因為躲不掉，也來不及抵擋，蘇書沒有試圖做任何反抗的舉動，反而卻早就將星辰之海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拿劍捅自己？

    自殺嗎？

    當然不是，他又不想死，刺的部位並不致命，而且他真正要刺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刺夏瀾的身體。

    能讓這把紅槍停下的唯一辦法，那就是利用星辰之海的特性——斬斷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