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斥澤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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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軍之將頃刻間命斃於黃伊榕的刀下,南陽兩萬七千之眾頓時沒了主心骨。雖說還有幾個偏將欲在慌亂中穩定軍心,然兵散如沙之勢已成定局。南陽之兵潰不成軍,約四成之數突圍而出,四散逃竄奔走,一千多人在此戰中或死或傷於唐軍之手,剩下萬餘散兵為保性命,迫於形勢,紛紛棄械投降。

    相較之下,唐軍的傷亡人數僅一百九十三人。在官道上的這場“以少勝多”的戰役,唐王府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當楚易逼近唐軍的防禦堡壘之時,朱燦已領三千精兵良將抵達“淵界”。

    隗狸細長的丹鳳眼左右瞧了瞧,悠悠地說道:“附近有人,還不少。”他妖異的眸子猛地鎖定南麵叢林深處,輕薄的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有意思。”

    郭旭揚銳利的目光與隗狸的眼神相觸,他心頭一驚,“他這是發現我了麽?”他已將氣息全部收斂,又藏身於密林之中,隗狸竟還能準確地找到他的所在,此人非但武功高深莫測,五感亦是比猛獸更為敏銳。

    “我知道。”朱燦沒好氣地答了一句。自從隗狸來到南陽王府之後,他這個“南陽王”就憋著一肚子的窩囊氣。他心中憤憤地道:“山裏藏著人,氣息那麽明顯,用得著你來提醒我?”

    “大王神功蓋世,又有隗先生相助,唐王府那些個蝦兵蟹將,還不都是來送死的?”楚易不在當下,朱燦身邊另有一謀士方昶。他在南陽王府的地位比不過楚易,時常與其爭寵。如今他終於得到一個“伴君身側”的機會,自然竭盡全力地表現邀功。他眼珠子骨碌一轉,又“嘿嘿”笑道:“這數十日來,唐賊被我軍打得屁滾尿流的,來再多的人,又有何懼?”他手指遠處,道:“大王您看,前麵有一座軍營。”

    “是有一座軍營。”朱燦被方昶吹捧了一陣之後,心情大好,“走!隨我殺過去,來多少殺多少,速戰速決!”他猛踢馬腹,向那軍營衝去。

    南陽兵將早已習慣了朱燦的勇猛,而朱燦的武功,也確實對得起他那無視敵情、藐視一切的性子。眾將士無論騎兵還是步兵,或打馬疾馳、或發足狂奔,均尾隨這武力超凡的君主而去。

    隗狸卻毫無動作。他既然發現了郭旭揚,自然清楚這一場仗不是那麽簡單的。朱燦在此次戰役中是死是活,他並不怎麽在意。若說除了他自己的“禦屍作品”之外,至今能讓他真正有些興趣的人,也就隻有郭旭揚了。

    “淵界”的暗澤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帶,平日裏若隻有少數幾人輕步而行,避開鬆軟泥地,運氣好的話或可能通過,而不深陷其中。然朱燦帶領一眾南陽軍踏馬跑步衝入這“天陷之地”,待馬腿陷入泥淖之中,想要拔出已是不可能。

    “不好!是沼澤!快撤!”朱燦一聲驚呼,猛踩馬背,騰空向後疾飛。他的坐騎被他這一踏之勢下沉更快,而追隨他一起前衝的騎兵,並無他這般身手,十多騎止步不住,連馬帶人一起落入暗沼之中,呼救聲回蕩在山間。

    朱燦身在半空,赫然看見頭頂撒下一張由鐵絲編成的巨網,足見布網之人已算準了他避退的方位。朱燦修的是蠻勁功法,靈巧的輕功非他所長。現如今他身形淩空,肥碩的身軀做不到虛空折轉閃避。於這電光石火之間,他做了一個決定。他將牙一咬,任由鐵網將自己裹纏住。他猛喝一聲,運功將精鐵編織的網,硬生生地撕扯出一個大洞之後,再破網而出。

    南陽軍眼見前方是一片沼澤地,且大王亦下了“後撤”的命令,便急忙扭馬轉身回撤,卻見後方有數不盡的大小石塊紛紛自山間滾砸而下,阻隔了他們的退路。不少兵卒被石塊砸中,頭破血流,在聲聲慘叫中,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

    朱燦堪堪擺脫身陷泥沼、鐵網縛身的厄運。他環顧四周的戰況:南陽軍此時背對斥澤,極為不利,想要撤走,前方又有滾石阻擋。唐軍既然以斥澤設防,則空有一身武藝亦無用武之地,想要過去絕非易事。不如號令三軍先衝出石陣,再作定奪。

    “後撤一裏,給我衝!”

    朱燦的話音未落,叢林兩側突然湧出兩百名唐軍,他們手握鋼刀,撲進敵陣步兵中一陣亂砍。南陽軍原就慌亂,陣型不穩,此時兩翼在唐軍的猛烈攻勢下漸成潰散之勢。

    “找死!”朱燦怒吼一聲,向前猛衝,他運起十成內勁隔空向唐軍發出一掌,二三十人命喪當場。他顯然恨怒至極,已根本不管自己的士兵會在這一掌之威下,遭受池魚之殃。

    忽聽得上方“轟隆隆”激流之聲大作,鄭元璹已下令抽堤放水。積蓄了三天三夜的雨水,如肆虐的暴洪,夾雜著斷枝與泥石疾速奔瀉而下,將淵界漫成一片汪汪水域。此地獨有的暗沼在急水衝擊之下,不僅範圍有所擴張,吞噬和沉陷的力度及速度,更勝此前數倍。

    前有滾石敵軍,後有泥水沼澤。朱燦本就不是一個精通兵法、擅於兵陣之人,而那個謀士方昶,此時也不知被大水衝到了何處?有沒有被淹死?

    朱燦因跑得夠快,而險險躲過了水劫,但失去指揮的南陽軍卻一片混亂。在奪路而逃中相互推搡,許多兵將在泥水中踏空,汙濁的渾水中,或沉或浮,雙臂撲棱的將卒逐漸深陷水沼,自救無門。

    方才殺進敵軍的兩百名唐軍,皆是挑選水性極佳且刀法不錯的好手。在水淹南陽軍之時,毫無疑問他們也被大水灌滿了口鼻。他們在水中遊劃,冷不防地向敵軍補上一刀。水漫淵界須臾過後,一艘又一艘的木船被唐軍從林中拉出,“噗噗噗”利索地放在水麵上。船隻上的兵卒一麵將同伴救上船來,一麵拿起長矛鐵戈漁網,對敵軍又刺又捕。

    唐軍比南陽軍的人數更多五百人,且唐軍已占據了絕對的“地利”:右背山陵而麵水澤,依近水草而背眾樹。在洪水淹不到的外圍區域,之前潛伏的步兵已然出林,持矛執盾布好方陣攔截敵兵,另有兩百騎兵隨時待命,用以截殺漏網之魚。南陽軍已逐步陷入任人宰割之境地。

    且說此前鄭元璹布下的、打算用於困住隗狸的“囚龍陣”,郭旭揚不太放心,便去試了試。誰知這個“囚龍陣”非但困不住與隗狸能力相當的郭旭揚,就連到訪商州的郭洪黃鐵四人中,武功最差的鐵夢箏也沒困住……鄭元璹不由得老臉一紅,心中嘀咕著自己對這些武林人士的真正實力還是了解太少,同時暗暗慶幸郭旭揚能出手相助,否則兩軍交戰,勝負難料。

    郭旭揚看囚龍陣形同虛設,且此陣是用士兵來布陣的。在隗狸的內力碾壓之下,陣中兵士的存在,隻不過是“送人頭”。故此,他要求鄭元璹撤下此陣,而替換了自己所布之“昃離陣”。

    昃離之陣以聚氣為本,調動四周草木土石運轉而成型。倘若隗狸能強行突破此陣,亦不會造成人命的傷亡。且此陣乃是郭旭揚及顧征的師父——風逸珪所獨創的陣法。那日郭旭揚被此陣所圍之後,到場的不是顧征,而是隗狸的徒弟:淩玄肅和白清陌。此陣正是隗狸和顧征相互勾結的切入點。郭旭揚以昃離陣會戰隗狸,便是想從此陣著手,找到新的突破口。

    因隗狸並未隨朱燦貿然前行,故並未遭遇水患。“真慘、真髒。”他的手指輕柔地梳捋著自己胸前的褐發,拍了拍自己的絲質白袍上飛染的幾粒塵土,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郭旭揚看南陽軍隻一會兒工夫便被淹了三成,心中不忍,想到鄭元璹應允自己的條件,他忙閃身出來,飛身立於一片高樹的綠葉之上,與隗狸遙遙相望。

    “終於肯現身了麽,郭旭揚。”與那日在“大王山”的賞劍大會上,初識郭旭揚的平靜無波不太相同,此時的隗狸看到郭旭揚的身影,妖魅的眉眼間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獵人看到獵物出現時的愉悅,又似乎是對感興趣之人的欣賞。

    在郭旭揚飛出密林的同時,洪一也掠了出來,直接向朱燦撲去。他答應過郭旭揚,讓其專心對戰隗狸,自己一人對付朱燦,則必定會履行對兄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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