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細述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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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旭揚向阿克木?艾孜買提抱拳躬身,還了一記中原禮,“阿克木閣下,在下此前之言,實乃淺見薄識。國王與閣下為焉耆之國君肱骨,對貴國情況的通曉,自然比在下透徹,在下又怎好班門弄斧?”

    他的這番言語,確是肺腑之言。他自中原長途跋涉趕赴焉耆,對於這個西域小國的國事,乃是通過“洪家”渠道,以及西颯掌使和明斯護法,側麵知悉。由於他打算與焉耆皇族交涉,是以事先分析過收集到的情報。然伊力亞斯?阿不都拉、西颯及明斯皆非該國將臣,對焉耆國的軍政機密所知有限。他基於此三人了解到的國情,自然遠不如該國的國王與重臣。

    隻因剛開始龍突騎支態度傲慢、咄咄逼人,郭旭揚才將自己的看法脫口而出,以求在氣勢上壓過一頭,並讓這位焉耆國王認清局勢,能聽自己分析利弊、達成合作。如今,阿克木卻以“求教”的姿態問詢,倒是令郭旭揚感到為難。

    “你也不用拐彎抹角地說什麽謙虛的話了。”牙帳內,眾人的桌前又重新擺滿酒水吃食。龍突騎支連灌了三樽酒,用力一抹嘴上酒漬,“本王說了,會聽你把話說完。你想說多少就說多少!爽快點吧!”他敗給了郭旭揚,心裏頭憋著的那口窩囊氣,還是堵得很難受。

    站立在王座後麵的阿克木低眉瞧了一眼國王陛下,旋即對郭旭揚繼續行禮說道:“尊敬的上卿官閣下,阿克木曾聽聞中原有一種說法:‘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孔聖人亦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閣下雖非我國之民,然唐王府乃中原強國,閣下貴為上卿官,想必對我國之局勢,有獨到的見解。還望閣下不吝賜教!”

    郭旭揚望向阿克木,心中疑惑道:“這位焉耆國的文臣,話似乎有點多……他似是有意引經據典,是想向我暗示什麽嗎?從其談吐來看,他當是熟讀《論語》,對中原古文解析通達,方能運用自如。以他的學識,應當是聽懂了我所言之‘四危之論’。此番情形,他更像是迫使我當眾解說。難道……他是想讓我說給龍突騎支聽?不知此人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郭旭揚的猜想,確是阿克木之所想。

    阿克木被譽為“焉耆最聰明的人”,焉耆國的“病症”,他自然是老早就瞧出來了。奈何國王龍突騎支剛愎自用且受製於人,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龍突騎支戰敗,敗給了郭旭揚,這位不可一世的國王陛下,隻能耐著性子聽勝利者講解時局。而郭旭揚似是對黑袍尊者之事,了如指掌。阿克木認為,今日或許是將焉耆國帶出困境之時。他當然清楚,“頑疾”非一日可解,但至少,他相信郭旭揚的出現,能讓這個國家往好的方向發展。

    郭旭揚思索片刻後,抱拳說道:“既如此,在下姑妄言之。芻蕘之見,萬望勿怪。”他銳利的目光掃視眾人一輪之後,停留在龍突騎支的身上,“在下曾言,貴國有‘四危’,乃是多方打探得知。若有不盡不實之處,還請國王及阿克木閣下、庫爾班閣下指正。”

    “你說吧。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麽高明的話來。”龍突騎支冷哼一聲,抓起一隻羊腿一麵撕咬,一麵含糊不清地說著。

    阿克木恭恭敬敬地再行一禮,“感謝上卿官閣下,阿克木洗耳恭聽。”

    而武將庫爾班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哇啦哇啦”的對阿克木不知在說些什麽。郭旭揚推測,這個武官應該是不通中原語,所以急著讓阿克木進行通譯。

    郭旭揚將三人的言行舉止瞧在眼裏,心裏已有計較。他將語句措辭稍加斟酌後說道:“在下聽聞,國王好珍寶財物,每每有人進獻稀世奇珍,便可加官進爵。端看王座靠背上所嵌之‘虎睛’,想必此言不虛。”他素來對寶石無甚專研,“虎睛”之事,是伊力亞斯告訴他的。

    “那又怎樣?”郭旭揚的話,讓龍突騎支驚詫非常。他心道:“他居然知道這件事?他……還知道我們焉耆國什麽事?”

    “虎睛”是他國商人進貢之物,乃是年代不可考之上古江珠。其色潤雋美,靈動燦然,活似猛虎之睛。龍突騎支是鑒寶的大行家,一眼便看出“虎睛”價值連城,當即禦封進寶之人為“左大當戶”,以高官厚待之。此事招致焉耆王庭將臣的不滿。除此之外,因國王好貨財珍怪,故而焉耆國內,“以寶換官”之事,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一些老臣被進寶者頂替官職,怨聲載道,宮廷之臣,良莠不齊。

    郭旭揚微微一笑,並未回答龍突騎支的問話,隻是緩緩說道:“此為在下所言之‘第一危’。”他頓了頓,複道:“此外,‘外內相間者危’、‘儲位久懸不決者危’,則是指貴國外臣與內臣不和,且儲君之位懸而未決,此二者,亦為國之大患。”

    郭旭揚說這段話的時候,阿克木的臉色不太好看。郭旭揚雖竭盡全力地收集有關焉耆國的訊息,然而卻做不到麵麵俱到。他並不知曉,武將庫爾班本為“龍”姓,乃是國王龍突騎支的堂弟。焉耆國外臣與內臣最大的紛爭,便是站在王座後的文臣——阿克木?艾孜買提,和武將——龍庫爾班之間的“貌合神離”。

    而儲位之爭亦是以此二人為首。龍突騎支育有四子。三子年幼,長子聰慧過人,頗受阿克木等臣子的擁戴,隻可惜武功不濟。西域諸國尚武,王者必為神勇猛士,方可帶領族人抵禦強敵。龍突騎支的大兒子未能傳承父親的神力,體質欠佳的他,連一名十夫長都打不過,這令龍突騎支非常生氣。這位焉耆國王甚至有想過,將來或許會將王位傳給能征善戰的堂弟庫爾班。

    有些事,郭旭揚不知;有些話,他亦不能說得太“過”,過猶不及。邦交之言,說一分、留兩分,點到即止,雙方心照不宣即可。或是時而賣個關子,故作深沉,讓對方琢磨不透,或能達到目的。郭旭揚平日裏待人以誠,然非常時期,他卻也不得不用非常手段。

    他繼續朗聲說道:“前三者乃為‘內憂’,第四危則為‘外患’。貴國倚‘博斯騰湖’而興,享良田沃土,鄰國多有忌羨。國王及兩位閣下皆是明白人,龜茲、高昌等國與貴國戰事頻發,應娑、薛延陀等部亦暗中有所動作,三位何故還能如此安穩?倘若貴國稍有不慎,則必被他國乘虛而入,群起而攻,國必危矣。”

    聽罷郭旭揚細述“四危”,龍突騎支放下手裏的羊腿,沉默不語。

    少頃,阿克木問道:“依上卿官閣下之見,我焉耆麵臨這些危難,當如何解?”他看向西颯及明斯,“而這些,與他們拜火教,又有何幹係?適才聽閣下之言,竟是要我國與他們‘合作’?請恕阿克木直言,雙方積怨很深,恐難成事。”

    **友情提示:“四危之論”見第二百五十八章。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