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滿月酒李孑吃得很不自在。

    不光是應付飯桌上的人說話心累，還有那種怎麽都無法融入進去的距離感。

    這讓她深刻認識到，自己是真的不適應這種人多的場合。

    飯後大多數客人們也不急著離開，端著糖水也能開一場座談會。

    眼看著張家長李家短又開始道個沒完，已經被吵得一腦門子鄉裏八卦的李孑道了聲失陪，抱著團子起身，準備去找秀娘先行告辭。

    她們這邊都是女客，按理來說都是張家的女人來招待的，不過李孑找見了秀娘的娘親二嫂，唯獨沒有看見秀娘本人。

    隻好跟秦張氏說了一聲，這才出了張家大門。

    身後的張家大門關上，空氣也跟著陡然安靜下來。

    李孑和商河帶著團子三步步走到自家門口，沒等開門就聽見大門裏麵芝麻和饅頭用小嫩爪子撓門的聲音，估計這倆小家夥是餓壞了。

    果然，一開門，一黑一白兩條身影就往團子腳底下鑽，叫喚個不停。

    商河去廚房給這倆煮飯，李孑看見團子油乎乎的小手，把人帶到井台邊，準備打水洗手。

    “秀娘，你等我科考高中，到時一定八抬大轎來迎娶你。”

    “三郎，我等你。”

    “秀娘，我定不負你。”

    “三郎，京城路途遙遠，這是我做的鞋子，還有我平時攢下來的一些散碎銀兩，你帶著，千萬莫要委屈了自己。”

    “秀娘，你真好。”

    一牆之隔，院牆內李孑舀水的動作僵了僵。

    怪不得沒找著人，感情跑到小巷柳樹底下跟情郎互訴衷腸去了。

    商河端著一盆給芝麻和饅頭的午飯從廚房走出來，表情有點古怪，看樣子也聽見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娘這般······我們就當做沒聽見吧。”

    李孑點點頭，低頭幫團子抹肥皂的時候卻是皺了皺眉。

    那個被秀娘喚做三郎的男人，聲音輕浮不定，隔著一麵牆都能她都能聽出那深情款款裏麵敷衍的味道。

    那男人嘴裏的深愛，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裝出來的。

    沉迷於情愛裏的小女人啊！

    之後有幾次遇上秀娘，這小姑娘都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李孑猜那位三郎應該已經去趕考的路上了。

    乍然間分隔兩地的小情侶啊，這股思念終究難以隱藏。

    果然，沒過多久，秦張氏就發現了端倪。

    一番旁敲側擊加追問下，兩個年輕人互許終身這事就被帶到了明麵上。

    秀娘等過了年就是二八年華，秦張氏早已經給自家小閨女物色好了未來的夫婿人選，自然不是那馮家三郎，而是鎮上一家開糧油鋪子家境殷實的少東家。

    對方家裏也打眼瞧過自家小女兒，雙方家長都頗為滿意，就打算著過了年就上門提親。

    陡然知曉她家秀娘跟一個無甚功名的窮書生私定終身了，秦張氏一口氣沒上來險些厥過去。

    自那以後，秀娘就被禁足了。

    李孑知道後，還是有些讚成秦張氏的做法的。

    “我覺得這也不算是壞事。”商河也持讚成態度，“現今世情對女子依舊多有嚴苛，張家大娘也是為了秀娘好。”

    她們也就就事論事討論到這，至於主人公怎麽想的，就不是她們能管的了。

    卻沒想到李孑剛有這個想法當天晚上，她們家院牆上就掉下一個人來。

    當先叫起來就是芝麻和饅頭這倆小家夥，不過在看到來人是認識的後，叫聲就小了下去。

    李孑和商河被重物落地加狗叫聲吵醒，這會也已經推開各自的房門，走了出來。

    看見從牆角暗影裏走出來的人後，李孑先是一驚，隨即了然。

    “李姐姐，商姐姐，請你們幫幫我吧！”

    秀娘走到李孑麵前後二話不說就要下跪，被商河飛快攔住拽著一隻胳膊托起來。

    廳裏點了蠟燭，李孑和商河坐在一邊，對麵坐著秀娘，桌上放在一個小小的包袱，

    不用問，就知道這姑娘是什麽打算了。

    接下來秀娘雙眸含淚說出來的話也印證了李孑的猜測。

    這姑娘真打算之身上京去尋她那自以為的一生歸宿了。

    “李姐姐和商姐姐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秀娘也知道京城路途遙遠，所以想尋些門路，還請姐姐們幫我。”

    好吧，人家還不算太衝動的，至少知道來找她和商河。

    “那你娘呢？”

    燈光下，李孑目光出奇的冷淡。

    不過沉浸在焦慮中的秀娘並沒有察覺。

    她皺著眉一臉的痛苦憔悴，“娘她鐵了心要把我嫁給鎮上糧油店的少東家，可我的心已經給了三郎啊，除了三郎，我誰都不想嫁。”

    李孑掩嘴打了個哈欠，瞥了眼身旁的商河，好困。

    她一點都不想管這種閑事好不好！

    圖什麽呀她？

    商河在桌子底下拍拍李孑的手，腦海裏忍不住想起當初那個忍著害怕把重傷的她撿回家裏的老太太，看著秀娘的眼裏也少了溫度，“秀娘，你可有想過，你這麽無故失蹤，你娘她會有多著急害怕。她會覺得是自己逼得你離家出走，會在你走後的每一天都沉浸在懊悔害怕中。你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想過你娘她老人家的心情嗎？”

    年少慕艾有喜歡的人沒有錯，但為了心愛的人選擇拋棄生養了自己的親人，這種人就讓商河不齒了。

    這不是成全自己的愛，這是在成全自己的自私。

    被商河這麽一通發問，秀娘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

    “不，不會的，家裏還有大哥二哥他們，還有小侄子，娘照看他們還來不及呢，其實我在不在家裏都沒什麽的。而且，我娘她也不過是看在那糧油店的少東家能幫襯我們家罷了，她根本就不顧我的意願，我不喜歡那個人，也不想嫁。”

    被秀娘用充滿期盼的眼神看著的李孑和商河隻覺得一陣心累。

    這是徹底鑽進自己的世界裏壓根就不想出來了吧？

    李孑這會特別想知道那個馮三郎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是長得特別好看還是說起甜言蜜語來特別動聽？

    好吧，或者兩者兼具。

    但姑娘你稍微理智一些好不好？

    李孑對上秀娘期待的目光，認真開口，“秀娘，我不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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