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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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過去,李孑又重新活蹦亂跳。

    吃過早飯後,讓商河把朱青龍帶來。

    商河聽得一愣,

    “怎麽了,人跑了?”

    “不是,”商河尷尬地笑笑,“我好像把人給忘了。”

    等李孑看見四肢依舊處於被卸掉狀態,整整一天一夜水米未進,整個慘不忍睹的朱青龍,“······算了,安上胳膊腿,帶人先去洗漱一番,吃頓飽飯再過來吧!”

    商河把人帶走,李孑接著把視線轉到另一邊準備起身的莫驚瀾臉上。

    “先別急著走。”

    “昨天早上怎麽回事?”

    “官官,我······”

    “我要實話實說。”

    自知糊弄不過去,莫驚瀾隻好老老實實回答“我動用了體內壓製寒毒的元力。”

    李孑思緒一轉就明白過來,以莫驚瀾現在的狀況,體內元力大概是不能輕易被動用,否則會被寒意趁機攻心,就像昨天早上那樣。

    但想到這她不由更加生氣了,“明知道身體不允許,為什麽還要動用?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死了,我撞開門看見你沒有一點生氣的的躺在床上,心跳都快被嚇停了!”

    越想越氣,李孑哼了一聲站起身,原地轉了幾圈又重新坐下。

    感覺情緒好點了,她眉眼冷漠地抬頭,“跟我說說你必須要動用元力的理由。”

    “前日午夜我聽見院牆外有動靜,把人綁回來前,和他交了手。”

    李孑“······”

    她感覺到強烈的心塞!

    這事該怪誰呢?

    莫驚瀾這番動作按說並沒有任何錯漏,算是幫她們逮到了欲要翻牆賊的賊人。

    可關鍵是她也知道這賊人也就是朱青龍過來,肯定是來找她討要解藥的,並非是起了什麽歹心,畢竟經過先前那番經曆,量他再加兩個膽子也不敢。

    李孑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一會,終於得出結論。

    肯定是朱青龍的錯。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午夜。

    不選前一日後一日,偏偏選在莫驚瀾入住的當晚。

    不敢正大光明的從正門進來,悄悄化妝喬裝打扮一番也行啊!

    所以先是害得莫驚瀾寒意攻心,又害得她元力透支險些幻不過來,通通都是朱青龍的錯。

    等商河把洗涮齊整填飽肚子的朱青龍進來,李孑視線涼涼,跟011打了個商量“要不還是把人弄死算了。”

    011義正言辭地拒絕【任務一旦接受,概不允許中途放棄。】

    李孑“······”她有怒難言,心情極為不爽。

    偏偏某人還極沒有眼色“小姐交代給小人的任務已經完成,還請小姐賜予小人一顆解藥。”

    李孑忍不住磨了磨牙。

    “沒有解藥了。”

    朱青龍心頭一驚,“李小姐為何要出爾反爾?”

    “我出爾反爾,”李孑氣極反笑,一想到昨天的事她這心火就直往上冒,“誰讓你翻牆的,門就立在那你眼瞎看不見嗎?”

    朱青龍剛準備開口為自己辯解一句,李孑連珠炮般又說道,“你前天晚上不知悔改又準備翻我孑然居的牆,可知驚動了我的客人,他身上有傷本就不能輕易動用元力,你害的他舊疾複發險些喪命。我又為了救他,元力透支昨天昏迷了一整天。你這次差點害了兩條人命,你說,”李孑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在場眾人心髒齊齊一跳,眉眼厲如尖刀朝向朱青龍,“你自己說,我該不該大方地給你解藥,讓你走人?”

    朱青龍臉色漲紅一片,“小人,小人······”他張張嘴,絞盡腦汁想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

    畢竟無論他當時是出於何種考慮,害人差點喪命卻是事實。

    而他麵前這兩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就在他以為暴怒中的李孑會說出讓自己以死謝罪的話來時,頭頂上的聲音又忽地一緩,“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畢竟,你的命,在我眼裏,實在不值什麽價錢。”

    前一句話讓朱青龍心頭一鬆,而下一句,就是徹徹底底的貶低了。

    李孑沒去看朱青龍一瞬間漲紅的眼睛,顧自道“你自己給自己贖罪吧!解藥我不會給你,等你什麽時候能做到讓我心裏的怨恨皆消,就是你重獲自由的時候。”

    李孑說完又看向身側的商河,“何東傷勢是不是快要好全了?”

    這一時間話題跳躍性太大,商河愣了下才點點頭,“是,再過兩日,就可進山。”

    李孑指指朱青龍,“帶著他去。”

    “這,是否有不妥?”

    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官官手裏有沒有毒藥嗎?

    糖豆子還差不多。

    李孑搖搖頭,“沒什麽不妥的。”她說著又低頭朝朱青龍看過去,“想好了嗎?贖罪,還是死?”

    朱青龍失魂落魄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李孑“······我給你的是一個選擇題。”

    朱青龍低頭,聲音顫抖“想活。”

    李孑從懷裏掏出一罐糖豆扔過去,“這是暫時壓製你體內毒性的解藥,每月月中服用一顆。”

    朱青龍一聽忙伸手接過罐子,寶貝地放在懷裏。

    商河看了一眼忙偏過頭去,遮住自己微微抽動的嘴角。

    ······

    團子這段時間出奇的黏著李孑。

    導致李孑不管去哪,隻要一回頭,準能發現兩個小尾巴。

    她知道這孩子還是被上次的事情給嚇怕了,也就沒去管任由他們跟著。

    天氣愈發炎熱,李孑也就更加不願意出門。

    就在幹旱了一段時間的漠北終於下了些許雨水的時候,北邊終於第一次傳來了真正的捷報。

    陳將軍率領五萬漠北軍,成功把本已經退後十餘裏的戰線往前推進了五裏地。

    雖說失去的還未全部拿回來,但對於漠北百姓來說,這也是難得的一次鼓舞了。

    本欲南下投奔親人的,也放下收拾好的行李,準備再觀望一段時間。

    李孑聽到眾人議論的那位陳將軍的名諱後,愣神了好一會。

    怪不得這段時間一直沒有陳大哥的消息,原來是去到了陣前。

    漠北的氣氛終於輕鬆了些,地裏的莊稼也悄悄迎來了夏收。

    李孑讓陸風雇了人,把孑然居後麵的那片水稻也收割了。

    隔天就吃到了新米。

    何東傷勢好全,商河拜別李孑,帶著朱青龍跟進了芒山。

    李孑縮在家裏除了和莫驚瀾一起給團子他們上課,也忙著造假。

    一百八十多份路引,足足用了近十天時間才算全部完成。

    事後她拿給莫驚瀾看,得到的評語是“以假亂真。”

    李孑聽罷總算鬆了口氣。

    莫驚瀾是知道李孑現在正在做什麽的,畢竟李孑在家中議事的時候,從來沒有避著他過。

    從最開始莫驚瀾隻是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到後麵發展到了時不時會插一些自己的意見進去。

    這會,他看著手上厚厚一疊偽造路引,提醒道“官官,原老不是還給你了菩提鈴?中秦對佛道兩家頗為禮遇,為何不請他們從旁幫助,這樣你也能輕鬆些?”

    李孑搖搖頭,“還不到時候。”她自然也想過去走這個捷徑,可以說要是用了這菩提鈴,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整個漠北悄無聲息地掌握在自己手裏。

    但相比借助於這些外力,她更樂意把全盤都掌握在自己手裏,哪怕過程要曲折一些。

    至少那樣得來的,更讓她心裏踏實。

    三天後,李孑帶著她那一疊偽造路引,領著團子去了冀寧鎮鎮郊的十裏長亭。

    天下著微微細雨,洗刷得天地一新,同樣獲得新生的,還有一百八十九名全部願意喬裝改扮的原四字軍將士。

    他們中年長的已經將近不惑之年,年少的可能還未及弱冠。

    他們即將踏上尋找同袍的路,風雨不能阻。

    對上那一雙雙經受了諸番磨難依舊堅毅的眼睛,李孑製止了他們要跟自己和團子行禮的動作,把路引給商河讓她分發下去,準確在一眾全然陌生的麵孔中找到同樣換了一副麵孔的何東,把人叫過來吩咐道“此去路途遙遠,讓大家萬望小心謹慎。”

    又帶著團子退後幾步以便能看到所有人的麵孔,在朝她看過來的眾多目光中,一個個回望過去,抬高聲音,鄭重保證道“等諸位回來那日,漠北城門,我給你們打開。”

    這句話落,體會到其間所代表的含義後,眾人齊齊一愣,隨後不約而同地抬頭,朝站在細雨中的李孑望去。

    他們之中除了何東外,都是第一次見李孑和團子的麵。

    隻見到細雨中的少女身量纖細但站得筆直,瞳仁極黑膚色又極白,神情端容整肅。

    不需要太多言語,下山以來他們忐忑,焦慮,急切,憤然,對前路的茫然無措種種情緒,都在那雙眼睛朝自己看過來的時候,消失無蹤。

    縱然前路難行,可現在的他們,總有了依托。

    “而我對你們隻有一個要求,盡可能的,尋回更多的人。能做到嗎?”

    “謹遵小姐令!”

    “出發吧!”

    李孑牽著團子的手,看著細雨朦朧總漸行漸遠的人影,“團子,這些都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我們要祝他們一路順風。”

    “姨姨,他們去找什麽人?”

    “同他們一樣的人。同樣不被這世間所容,卻值得我們所有人尊敬的人。團子,好好看看他們,有你的目光,他們會更加勇敢。”

    細雨中,團子挺了挺小胸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