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自殺?!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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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三人去了衙門後頭的停屍房。

    八月的江南還有些炎熱,停屍房的四角放了巨大的冰盆,冒著森森白氣。

    其中一架冰盆的旁邊,放了一個簡陋的木板床,蓋著白布的屍體便陳於其上。

    龐楊上前,伸手準備揭開白布前,抬頭看了眼站在一側的李孑,見她依舊是一副淡然平靜的表情,挑了挑眉,但還是問了一句“李姑娘確定要看?”

    李孑點點頭,“勞煩龐司察揭開。”

    為了驗屍方便,死者是褪去了身上衣服的。龐楊伸手揭開白布,但也隻揭到了腰間,隻露出上半身。

    李孑也沒有強求,先是在屍體的傷口上看了一眼,就把視線移到了死者的臉上。

    隻看死者安詳熟睡的表情,便會讓人隻覺得,他是在睡夢中,沒有任何痛苦死去的。

    側臥的姿勢,一手枕於耳側,另一隻手搭在手臂上。

    現在平躺,這個姿勢就顯得很是怪異了。

    李孑看了眼死者左手手掌心裏的紫紅色瘀斑,腦海裏浮現出一副模糊的畫麵來。

    深夜的醫館,一片寂靜。

    坐在診案後的大夫喝著濃茶提神,掩嘴打了個哈欠。

    眼見角落的刻漏子時過半,便起身洗幹淨茶杯,準備關上醫館大門,去內堂暫歇。

    門關了一半,醫館外簷下掛著的燈籠突然被一股鑽進醫館的風吹得晃了晃,大夫伸手揉了下被沙塵迷住的眼睛,耳邊隻聽見對麵街旁響起一道淒厲的貓叫,下意識地顫了顫身體。

    “咣!”最後一塊木板被合上。

    畫麵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忽閃了幾下,陰暗又錯亂。

    幾個呼吸後,畫麵終於又再次出現。

    不過畫麵中除了那個大夫,又多了一個渾身黑衣的人。

    渾身都罩在黑衣裏的人又是站在燭火映照不到的陰影裏,一動不動,很容易便會被忽略過去。

    大夫目不斜視地從他站著的地方走過,掀開簾子進了內堂。

    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一個人,跟著他走了進來。

    等到大夫合衣躺下後,黑衣人才從暗處走到了明麵上。

    大夫終於發現陌生人,從床上猛地坐起身,張嘴準備喊出聲。

    那個黑衣人的手上卻是金光突地一閃,手指一彈間,那道金光眨眼間被彈射到大夫張開的嘴裏。

    接著便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金光入口,大夫準備喊出來的叫喊一頓,緊接著整個人跟失了魂一般,黑衣人蒙著黑巾的嘴動了動,他便跟著乖乖躺倒。

    麵對黑衣人接過來的匕首,也伸手平靜地接過來。

    隨即,側躺,擺出睡覺的姿勢,左手反握住匕首,平靜,緩慢,刺入心髒。

    直到隻剩下匕首手柄,最後的畫麵,是黑衣人走到窗邊,把大夫的手擺出睡覺的姿勢,甚至是掏出了一塊黑色布巾,拭去了胸口處溢出的幾道血珠。

    畫麵歸於寂滅。

    李孑眨了眨眼,如夢初醒一般。

    人到底有沒有靈魂,李孑並不確定。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在人死之後不久,死者的身周會出現一種特殊的能量場。

    這個能量場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什麽都感覺不到,但對於她所擁有的超強感知能力來說,卻是能夠探知到這層能量場裏麵,看到死者去世之前的一小段畫麵。

    她的這個特質,在研究所的時候,曾被那群研究瘋子稱作精神具象化。

    在研究所的時候,她隻被迫試過各類小動物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人死亡之前的經曆。

    想到那一點金光,李孑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如她所料沒錯,便是那抹金色的小東西,控製了大夫的自殺。

    真正無知無覺的借刀殺人。

    想到這,李孑退後了一步,抬頭就對上了顧淮和龐楊看過來的目光。

    “人是自殺的。”

    這話一落,顧淮一愣,龐楊則是嘴角微抿。

    “李姑娘何出此言?”

    李孑平靜回視“常仵作可在?”

    龐楊定定看了李孑一眼,朝守在門口的官兵揮揮手,“把常仵作叫來。”

    常仵作匆匆趕過來,似是沒有料到這停屍房中還有一名女子在,愣了一下才上前見禮。

    龐楊則是看向李孑,眼神中的含義很明顯。

    仵作本官給你叫來了,該說一說你到底要幹什麽了!

    “我要開顱。”

    這話一出,在場三人表情同時吃驚了下。

    那名常仵作開口道“這位姑娘,在下已經仔細檢查過,死者腦補並不任何損傷。”

    “我知道,”李孑目光落在死者的腦殼上,“外部沒有傷,但內部有。”

    顧淮這會也沉默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問道“李先生又如何斷定,這死者腦袋裏麵有傷?”

    “準確來說不是傷,是蠱。”李孑沉聲開口,“此人的確是自殺,但卻是被控製住後,自殺而死的。”

    “諸位要是不信,開顱之後,自見分曉。”

    她這一態度讓龐楊心頭一沉。

    在去淩江樓之前,他自然是調查過麵前這位叫李孑的女子。

    但也隻打聽到對方前幾日剛從海上來,帶了三名小弟子,和皇商陸家的三公子相熟,一到蘇陵府便住進了淩江樓。

    她那位叫做明塵的小弟子倒是意外救了顧總督的遠方小侄兒一次,被邀請過府一日。

    龐楊本以為顧總督對這位李姑娘和其弟子也隻是有些答謝之情,但今日他剛把人帶到衙門,顧總督後腳便到,要說隻是答謝之情,看來也不盡然了!

    顧淮抬腳走到李孑身側的位置,低頭看了一會死者的頭部,眼睛瞪得酸了也沒看出什麽異常來,神色慎重道“李先生,你確定這人腦袋裏有蠱?”

    李孑點點頭,信口胡謅“在海上之時,我曾結識了一位出自川南唐門之人,那人曾前往南越蟲穀,研究過養蠱之術。我對蠱蟲之說很是好奇,便討教了一番。此人麵色青白,但仔細去看,青白麵色之下又隱隱發金,諸位不覺得異常?”

    她倒也不太算信口胡謅,因為她真的看出來了。

    至於其他人看沒看得出來,她也無能為力。

    那名常仵作聽了李孑的話,忍不住低頭湊近了死者麵部,瞪大了眼珠子看去。

    李孑看了眼兩者幾乎要緊貼在一起的模樣,默念了一聲罪過,有些不忍直視地偏頭把視線移向別處。

    “這······”

    常仵作突然驚呼了一聲,李孑移回視線就見他手指按在死者的頭皮上。

    視線移到那一處頭皮上,李孑目光一凝。

    “這,這裏頭有一條會活動的金線!”

    其實這會不用常仵作去說,房中的另外三人也看見了。

    金線在皮膚之下時而隱沒,時而撐起皮膚微微凸起,明顯是活的。

    這下,再沒有質疑聲。

    “它是如何出現的?”龐楊突然出聲問道。

    李孑看了眼旁邊的巨大冰盆,又看了眼常仵作捏住那金線的手,有了一絲猜測。

    “可能是溫度。”

    “方才常仵作和死者靠得極近,呼吸時的熱氣噴灑於死者麵部,勾出了隱在頭顱內的蠱蟲。”

    龐楊從冰盆中取出一塊冰,貼到那絲金線出沒的位置。

    常仵作頓時驚呼了一聲,“大人,快把冰拿開,它在掙脫下官的手。”

    這麽一來,算是肯定了李孑的推測是正確的。

    “乖乖,還真的有蠱蟲。”顧淮說著忍不住看了李孑一眼,“李先生可知這東西要如何取出?”

    李孑想了想,道“這蟲子喜歡溫熱,應該可以用溫熱的東西把它給引出來。”

    聞言,剛拿出匕首準備把蠱蟲給挖出來的龐楊默默收回手。

    一聲吩咐下去,很快守在門口的官兵就送來了一疊剛剛出鍋的糕點,遞到常仵作手裏的時候那官兵神色詭異的不行。

    當著四人還能吃東西,這是有多好的胃口?

    常仵作“······”

    熱乎乎的糕點被放入一個被火烤得溫熱剛剛拔掉瓶塞的琉璃瓶中,隨即倒扣在死者鼻端。

    屋中四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很快,瓶口處出現了一抹金色。

    隨即金色越來越長,縮在小小的琉璃瓶中好似一團金色的細線。

    等到死者的鼻端再也沒了金線的痕跡,站在死者頭頂處的龐楊迅速把死者的後背抬起,常仵作也跟著飛快把琉璃瓶拿起,另一隻手上的瓶塞緊接著扣上。

    等著一切昨晚,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視線落在琉璃瓶中的金色線狀蠱蟲上。

    顏色倒是好看,但一想到這是從死者的腦子裏出來的,李孑和顧淮都有點反胃。

    倒是常仵作和龐楊,麵不改色地研究了片刻,偏頭看向李孑,“這蠱蟲,可有殺死的方法?”

    李孑繼續信口胡謅“這蠱蟲喜溫,按照分類,屬於陽蠱,可以把它置於冰中試一試。”

    龐楊當即卸下來一個冰盆,把琉璃瓶直接埋到了冰裏。

    過了一會,那本來已經不動的蠱蟲突然開始劇烈抽動起來,力道之大甚至頂得木塞都有些鬆動了。

    龐楊當機立斷把另一個冰盆也給端了來,嘩啦啦到了進去。

    “砰!”木塞子被頂開,蠱蟲鑽出瓶口時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它便開始沿著冰塊的縫隙蜿蜒直上。

    雖然動作有些慢,但不消一會,肯定能爬出來。

    李孑神色一肅,“再取一個琉璃瓶,如法炮製,不能讓它逃了。”

    常仵作忙站起身去辦。

    立即又看向龐楊,“龐司察這裏可有硝石?”

    一聽硝石,龐楊便已經猜出了李孑準備如何做,當即道“我這就取些來。”

    在蠱蟲出了冰塊後,遇到了溫熱的玻璃瓶,頓時一頭紮了進去。

    與此同時,李孑還準備一小鐵盆溫熱的水,放到大盆裏,大盆裝了冷水。

    隨後又把裝有蠱蟲的琉璃瓶放到溫水裏,隨後在大盆中加硝石的時候,用匕首撬開了琉璃瓶的木塞子。

    剛開始蠱蟲在水中很是歡快的遊了幾圈,但隨著水溫快速變涼,它便沿著盆的邊緣想要爬出來。

    “砰!”一個裹了層牛皮墊的蓋子蓋在小盆上方,嚴絲合縫。

    蠱蟲開始砰砰地頂蓋子,但隨著大盆中放滿硝石,小盆中的水結了冰,過了一會,就沒有動靜了。

    以防萬一,眾人又等了一會,才掀開蓋子朝鐵盆內看過去。

    鐵盆中的水全部結成了冰,而在冰裏,一道頭部向上的蜿蜒金線凝固在其中。

    蠱蟲頭部那兩隻針孔大小的眼睛,也失去了活著時候的神采。

    李孑暗鬆一口氣,“死了!”

    顧淮放下拿著蓋子的手,長舒一口氣,“這東西也真夠邪門的。幸好是死了!”

    “諸位都應該知道一點,蠱蟲是蠱術師凝聚心血喂養而成,蠱蟲一死,蠱術師也會受到反噬。”李孑側身看向臉色依舊一片凝重的龐楊,“龐司察,現在可以證明,我不是凶手了麽?”

    龐楊很是幹脆地朝李孑拱了拱手,“多謝李姑娘幫在下找出死者的真正死因。”

    “蠱蟲不會離操控者太遠,現在相比也受到反噬,祝龐司察早日尋得真凶!”

    和衙門隔了一條街的宅子裏。

    門窗緊閉的屋內,一個全身都裹在黑衣裏的人捂著胸口,看著地上剛剛吐出的一大灘暗紅色鮮血,眉眼陰沉地扭頭看向衙門的方向,隨即踉蹌起身,消失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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