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有餘辜,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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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樣,小葵找到了嗎?”

    雲琛伸手扶住小跑著迎過來的慕青鸞,搖搖頭,“小葵應是已經出府了,府裏的人對她不曾設防,她出府很容易。我已經稟報父親全城戒嚴,許進不許出,又派了人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蹤跡吧。”

    慕青鸞隻覺得耳朵裏一陣轟隆作響,腳下一軟,“這麽說,小葵她······”

    雲琛沉著臉點點頭,“李院長所料沒錯,小葵應是北周細作無疑了。”

    懷裏的人捂著肚子痛哼一聲,雲琛忙止住話音低頭,見慕青鸞捂著肚子,臉色這會蒼白的有些嚇人,麵上一慌,“怎麽了鸞兒,是肚子疼嗎?”他說著攔腰把人抱起就往臥房走,“且忍一忍,我這就去叫大夫。”

    “不用,”慕青鸞伸手扯住雲琛的衣袖,閉了閉眼,“夫君,大夫剛剛來過了。”她摸了摸小腹位置,“大夫說我有喜了。”

    雲琛保持著往外走又回頭的姿勢愣在原地,嘴巴張合幾下反應過來,“鸞兒,大夫說你有,有喜了?”

    “嗯,大夫說月份尚淺,脈象還尚不太明晰。”慕青鸞看著雲琛這麽一副木愣愣的模樣,本想笑一笑,愣是沒能笑出來,臉色更多了幾分暗淡,“本該是件喜事的,要不是小葵她·······”

    未盡的話沒有說出口,雲琛握住慕青鸞的手,“我知你和小葵主仆情誼深厚,但你又焉知她不是刻意接近你,畢竟嶽父他可是漠北知州。”

    慕青鸞抿唇不語,她如何能想不到,在知道小葵身份有疑的第一時間,她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

    但到底相處了這麽多年,就算是養條狗,也該養出感情來了。

    一想到這些年的主仆感情都是假的,她這心裏就難受得慌。

    雲琛見狀放柔了聲音,“我讓娘親再撥過來兩個貼心的丫鬟,鸞兒,你現在懷著孩子,什麽都不要多想,隻管開開心心的,一切都有我。”

    慕青鸞對上雲琛的眼睛,良久輕輕點了點頭,“好。”

    李孑接到從雲中城來的回信時,小葵已經失蹤了兩天。

    這兩天裏,雲琛把整個雲中城翻了個遍,連破廟乞丐窩和秦樓楚館都沒有放過。

    但小葵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愣是沒有找到半點蹤跡。

    雲琛風塵仆仆地騎馬進府,剛到青禾院還沒來得及跟慕青鸞說兩句話,雲中侯派了管家來叫他。

    他又隻好匆匆趕去前院書房,剛踏進房門,就察覺到裏頭凝重非常的氣氛,下意識地緊了緊麵皮。

    雲中侯沉著臉坐在桌案後方,抬頭見雲琛進來,沉聲道“李院長剛送來了一封信。”

    雲琛目光落在桌案上,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拿起那張薄薄的紙低眸掃過那寥寥幾句話,霍然抬頭,“有據點?細作不止她一個?”

    雲中侯黑著臉點點頭,“我們早該想到的。”

    雲中城是他們雲家幾代人的經營,憑著一個侯府少夫人身邊的丫鬟,如果沒有同伴幫忙,怎麽可能躲得過他們這般緊鑼密鼓的搜查。

    “琛兒,你覺得他們的據點會是什麽?”

    雲琛垂眸沉思了片刻,“這據點定是既隱蔽又不隱蔽,隱藏在正常的表象之下,才會讓人不易察覺。若是讓我來選,我選酒樓。迎來送往,酒桌之上便會有無數的訊息傳出,且酒樓采買進貨,都是入口的食物,城門官兵查驗這一類東西也最容易放行。”

    “那就盯著酒樓,不過以防萬一,其餘地方也派人監視著。”

    父子倆一拍即合,決定當晚便開始行動。

    小葵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蹲在廚房後院的水池邊洗菜。

    她黑了很多,眉骨到耳朵處更是多了一道駭人的傷疤。

    在嘩啦啦的水流聲裏,一牆之隔的街道上,由遠及近出來轟隆隆的馬蹄聲。

    她耳朵一動,眉目間染上了一層焦躁。

    而讓她不安的是,那馬蹄聲停在了酒樓門口。

    一個穿著長袍的男人急匆匆走過來,黑著臉扯住小葵的袖子就忘牆角處拖,“侯府的人搜到這裏來了,你是不是漏了行蹤?”

    小葵被拖著隻好小跑了幾步,聞言急聲道“不可能,這間酒樓我一次也沒有提起過,要是他們一早就知道我在這,怎們會一連找了兩天才找到這裏來。”

    “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了,侯府的人應該就是衝著我們酒樓來的,你進地窖躲一躲。快!”

    小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男人已經伸手拉開地窖的門,直接伸手把她推了進去。

    剛一進去,小葵就抱著手臂打了個寒顫。

    夏天地窖裏放了不少的蔬菜肉食,因為怕腐爛,放了不少的冰鎮著。

    她剛剛洗菜身上的衣服已經半濕,這會隻覺得濕衣服貼在身上涼意透骨。

    且地窖裏一點光亮都沒有,又冷又靜又黑,她隻好摸索著找了一個角落,蹲下來抱著膝蓋勉強取暖。

    酒樓門口。

    雲琛跳下馬,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的酒樓匾額。

    在經過了昨晚一晚上對全城酒樓的周密調查,他和父親便注意到了這家酒樓。

    開業的時間不長,酒樓裏的菜色也不如何,生意不溫不火。

    但據調查,這間酒樓自開業以來,就不曾辭退過任何一個夥計。

    且酒樓中的夥計皆是孤兒出身。

    正因此,這家酒樓的老板還被不少人稱讚善心人。

    這年頭有錢沒處花開了酒樓隻為了行善舉的雖然不多,不過也有。

    但不曾辭退過任何一個夥計,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不調查還不曾察覺,一調查便能發現,這座與世無爭的酒樓在一眾明爭暗鬥的酒樓中堪稱獨樹一幟。

    等到官兵把酒樓全部圍住,雲琛下令“酒樓裏的客人查實身份後放走,房間一個不漏都搜個遍,酒樓掌櫃,夥計,廚子,一個也別放過,全都給本世子綁好押出來。”

    一聲令下,嚴陣以待的一眾官兵蜂擁進了酒樓大門。

    方才把小葵關進地窖的男子正是酒樓的掌櫃的,一見官兵進來二話不說就往他頭上套繩子也傻眼了。

    他本以為雲中侯府對他們這間酒樓隻是懷疑,到時候他自有說辭得以脫身,卻沒想到對方壓根沒有聽他辯解的意思,他剛準備張口聲辯,就被捂住了嘴。

    直到被押送到牢裏,他都沒能找到反抗的機會。

    在黑暗無聲的空間裏,便會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異常緩慢。

    小葵聽見自己肚子叫,站起身活動了兩下,揉揉肚子摸索著這地窖裏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

    硬邦邦的生肉,菜葉子,凍魚,直到摸到一個長條狀的瓜果,才拿起來張嘴咬了一口。

    這一口差點沒讓他吐出來。

    是苦瓜。

    但好不容易摸到能吃的,她又渴又餓,最後還是把一整根苦瓜慢慢吃下了肚。

    “什麽時辰了,人還沒有走嗎,怎麽還沒人過來放我出去?”

    她在黑暗裏喃喃自語了幾聲,猶豫了下還是摸索著去找地窖的門。

    摸到了。

    她下意識伸手去拉。

    沒有意外,門沒能拉動。

    這邊靠近地麵,要暖和一些。

    她蹲地上,思緒變得緩慢,沒一會靠在牆上睡著了。

    等到再次被餓醒,她才終於害怕起來。

    瘋狂去拉扯著斜上方的地窖門,再也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外麵有人嗎?放我出去,有沒有人······”

    同一時刻。

    雲中城城主府大牢。

    雲琛坐在刑房外麵,看著手裏紙張上審問出來的東西。

    沉怒的眸光恨不得把手上的紙給盯個對穿。

    這一年間,小葵通過酒樓裏的人,給北周送了不少於十次消息。

    他們沒有半點察覺。

    一想到自己這一年多的動靜都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子地下,雲琛想把小葵挫骨揚灰的心都有了。

    這一次小葵聽見他和鸞兒的談話,其中談話的內容若是被傳出去,後果雲琛簡直不敢想。

    “再去問,小葵到底被他藏去哪了?還有,派一隊人回酒樓,再仔仔細細搜一遍,拆了酒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雙管齊下,等到小葵終於重見天日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她兩隻手為了把門打開弄的鮮血淋漓,整個人因為長時間處於低溫環境裏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白,嘴唇也被凍成了青紫色。

    地窖門打開的時候,她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但在看到外麵光亮的那一刻,還是拚盡了最後的力氣爬了上去。

    “好,好暖和。”

    “是嗎?”

    一雙繡著銀色雲紋的靴子出現在眼前,似曾相識的紋路讓她心髒忍不住一縮。

    頭頂的聲音很平靜,但有種莫名的熟悉。

    她努力伸長了脖子,抬頭往上看去。

    暗淡的天色下,那張臉對她來說不亞於索命閻羅。

    小葵臉上血色徹底褪盡。

    “姑,姑爺!”

    雲琛直起身,拍了拍衣角上被小葵剛才撲過來時碰到的地方,“帶走。”

    罪證確鑿,雲中侯在看到供詞後,直接下了命令。

    秘密處決。

    為了以防萬一,雲琛親自去辦。

    回到府中時已是深夜,雲琛先在前院沐浴了一番,從頭到腳換了一身新衣服,聞著身上半點血腥味也沒有了,才回了青禾院。

    他本以為這個時辰鸞兒已經睡下了,進了院子到了窗前卻見臥房裏還點著蠟燭,窗子上一道瘦削的身影被燭光投到窗戶上。

    雲琛忙加快腳步進了屋,推開房門就見慕青鸞正好放下手裏的書卷站起身朝他走過來。他伸手過去把妻子遞過來的手握緊,“這麽晚了怎麽還不歇下?”

    “等你回來。”頓了頓,“小葵······她人找到了嗎?”

    雲琛攬著慕青鸞到了床邊坐下,“鸞兒,人找到了。”察覺到懷裏的人猛地一顫,他放在身體另一側的拳頭緊握了下,“她細作身份證據確鑿,已經被我處決了。”

    “死,死了?”

    雲琛點點頭“嗯,父親親自下的令,我親自監的刑。”

    慕青鸞閉了閉眼,兩行清淚終是落了下來。

    理智告訴她小葵死有餘辜,但感情上,她短時間內終是無法釋懷。

    察覺到耳邊的啜泣聲漸漸沒了,雲琛才小心翼翼的把妻子抱上床,又打了水擰濕帕子,小心擦了擦枕頭上那張巴掌大滿是淚痕的臉。

    “好好睡一覺,明天什麽都好了。”他喃喃道。

    漠北學院。

    李孑看完信扔給麵前站著的胡不為。

    “慕青鸞那個叫小葵的丫鬟被處死了。咱們這邊監視地如何了?”

    “動作頻繁,屬下預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所有探子給揪出來。”胡不為把手裏的信看完,答得一臉自信。

    “那好,”李孑往椅背上一靠,“抓人的事到時就由你來負責,處決就交給何東。”

    “是。”

    “宴隋在軍營中表現得如何?”

    聽李孑問起這個,胡不為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院長,您真準備讓他去北周,就不怕他反過來對付我們?”

    李孑抬眸瞥他一眼,“試試不就知道了。”

    胡不為“······”

    試試?這麽嚴肅的事情,是能隨便試的嗎?

    他感覺自己要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