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目送廣末良子的背影遠去，嘴角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回轉身衝著店裏唯一的那個客人擠了擠眉毛。那個穿灰色風雨衣的客人也衝小老頭眨了眨眼。兩人繼而會心地笑了。

    “春天到了。”小老頭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呀，少婦也會思春的。”那個穿風雨衣的客人感慨道。

    吉野上尉的午飯是在上海派遣軍司令部的軍官食堂裏解決的。司令部的軍官食堂夥食還是很不錯的，雖然不能與“浪速”居酒屋的菜肴相比，但飯團的風味卻很地道，隻不過醬湯實在太鹹，以至於吉野不得不拚命往嘴巴裏塞飯團。

    其實，就算醬湯的口味正好吉野也會吃不出來的。因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飯上，他來食堂的目的隻不過是為了填飽“咕、咕”叫的肚子，至於他到底吃下去的是什麽，他根本不在乎。

    上午在加布裏埃爾醫院的加護病房裏他所聽到的一切著實令他吃驚，雖然作為一個老資格的諜報人員，吉野策反過無數的敵方特工、獲取過許多有用的情報，但他仍然認為今天他挖到了一座真正的金礦，而且是可以長久發掘那種。

    因為，佘曼詩向他坦承，她之所以能夠躲過七十六號在上海發動的全城搜捕完全是因為她藏在了法租界大勝胡同的“安全屋”裏，而向她提供這所“安全房”的正是新任的中共地下黨滬西特委的書記董金濤

    而且，董金濤竟然先於七十六號找到了佘曼詩就是為了要弄清她到底是不是叛徒的問題。如果不是佘曼詩早先在蘇北根據地曾和董金濤共事過一段時間、董金濤對她比較了解的話，她早就被中共地下黨的鋤奸隊給幹掉了

    雖然佘曼詩亮出了那本保密簿的手抄本試圖證明自己的清白，但董金濤並不為所動，堅持要看到原件才肯相信她沒有叛變這就是佘曼詩冒著極大風險去正金銀行的原因。

    “所以，你才機會逮住我，否則的話哼哼”最後，佘曼詩用一聲冷笑結束了這天的“審問”，當吉野追問她同董金濤的聯係方式時，佘曼詩卻用一種疲倦的沉默無聲的打消了吉野繼續追問下去的念頭。

    “今天的收獲已經夠大的了”吉野當時是這樣考慮的但這隻是他自己騙自己，他的心底裏實在舍不得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如此的疲勞望著她纏滿雪白紗布的頭顱歪向一邊、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重新合上、她那濃密而又修長的睫毛蓋在下眼瞼上，那神態安詳而又豔麗得不可方物，吉野的心立刻就軟了，早把“審問”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而這時，那個“負責”的護士鬆島萊萊子又“恰到好處”地出現了。於是吉野便順水推舟的站起身來退了出去。

    此時，坐在人丁稀少的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軍官食堂裏，吉野上尉搖頭歎息著：“鬆島護士也算是個難得的美人了，可是她和我的曼詩一比就差得太多了不能比呀，不能比”

    說到不能比，吉野突然想起了昨晚和“浪速”居酒屋老板娘廣末良子的那段情來。在吉野看來，廣末良子雖然姿色也差佘曼詩甚遠，但至少她是真心真意的獻出自己身體的。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難得的甜蜜笑容。

    “馬上就要向機關長匯報了，我不能再胡思亂想啦”吉野提醒著自己，又胡亂往嘴裏塞了一個飯團算是解決了這頓午飯，心裏想著：“晚上再去浪速居酒屋改善改善夥食。”

    張家口東麵的赤城溫泉位於赤城縣城西75公裏處，溫泉水質優良，

    早在漢代就有記載。後來在溫泉附近廣建寺廟亭榭。知名的有瑞雲禪寺、水母廟、詠歸亭、碧霞祠等。

    號稱“關外第一泉”的赤城溫泉在落入日寇的魔掌後成為了日軍的一處療養休閑勝地。當然，普通的士兵是沒有資格來此地療養的，一般的尉級軍官也排不上號，隻有少佐以上級別的軍官才有機會來赤城溫泉休閑。

    下午兩點鍾，柳川楓一中佐準時敲響了清水脈衝的房門，而清水脈衝中佐也早已軍服筆挺地等著了。兩人走到後麵的馬廄，早有護兵牽過馬來。清水脈衝也不謙讓，跳上自己這幾天騎慣了的那匹黑駿馬，待柳川楓一則笨拙地爬上另一匹棗紅馬後他雙腿一夾馬的肋骨、雙手一拎韁繩，那馬立刻會意的直衝出去，沿著直通司令部大門的甬道一路快跑而出。

    於是柳川中佐連忙揮鞭打馬緊跟而上。那一個小隊負責保護他們的騎兵也縱馬跟上，一時間馬蹄聲大作、塵土飛揚，一夥人從“駐蒙軍”司令部內直衝出來，在張家口城內的東西向主幹道上一路狂奔，  根本不顧及路旁的中國行人，飛也似的出了張家口的東門直奔赤城溫泉而去。

    清水脈衝的身手本就敏捷，再加上留學德國時練就的好騎術，乘在馬上四平八穩，更何況這匹黑馬乃是“駐蒙軍”參謀長大塚大佐特地為清水準備的良駒，即使是飛奔時也平穩異常。清水脈衝仗著馬快騎術好衝在隊伍的最前麵。

    張家口的東麵是一片低矮的丘陵，通往赤城鎮的大路就在群山間蜿蜒。柳川中佐早已安排城防部隊掃蕩了路邊的村莊以防出現意外。因此他們一路行來平安無事。而許久沒有放鬆的縱馬奔馳的清水脈衝早已被辦公室裏的生活憋得透不過氣來，能在如此廣闊的天地中縱情馳騁一番令他無比振奮。隻見清水脈衝鬆開韁繩、任由胯下的黑馬自由地奔馳、任由凜冽的寒風如刀割過他的臉龐，他自己卻張開雙臂、昂起頭、仰望著湛藍的天空長嘯起來：“啊”

    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鬆島萊萊子，她精巧的小臉、透氣的鼻子，她柔軟的胸脯、纖細的腰身，她紅彤彤上甜蜜的微笑、她緊緊擁抱他時忘情的呻吟。他真希望此時和他一起馳騁的是心愛的鬆島萊萊子、真希望從此這世界上不再有戰爭，他可以和自己的女人去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遠離槍炮和殺戵。

    刹那間，他看見鬆島萊萊子的笑臉在雲層裏閃現，向他會心的眨著眼睛。清水脈衝連忙激動的大叫：“萊萊子，我愛你”

    他的叫聲在山穀間回蕩，當然，他身後的那隊人馬也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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