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心如刀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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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飯是黃澄澄的小米粥和同樣顏色的玉米麵窩窩頭,都是熱乎的。石心明白,這樣的早飯在物資匱乏的根據地裏絕對稱得上“豪華”。他也明白,他和穆玉露能享受到這樣的早餐也完全出於申南的恩惠。

    石心喝了半碗粥和半個窩窩頭,把剩下的留給了穆玉露。就在石心猶豫著該到哪裏去搞點葷腥來給穆玉露補充營養時——作為一個優秀的醫生他當然明白蛋白質和脂肪對康複期的穆玉露意味著什麽——他靈敏的耳朵又掃描到了小院外傳來了警衛員打開門鎖的聲音。

    他連忙迎到窯洞的門口。隻見警衛員開門進來向他立正敬禮道:“石心同誌,你的主治大夫請你到醫院辦公室去一趟。”

    石心一聽就知道所謂的“主治大夫”多半就是申南。“這個陰謀家,倒是挺勤政的嘛!”他揶揄地笑著,回頭看了眼兀自在熟睡中的穆玉露通紅的臉蛋,便跟著警衛員走出了院門。門外有另一個穿灰布軍裝的警衛員正等著他,看到他出來便說道:“石心同誌,請跟我來。”說著便在前麵帶路。兩人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和一間間病房絲毫沒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象石心這樣滿頭繃帶的傷員在這家醫院裏多了去啦。石心卻在想:“把我這樣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擱在這裏,外麵卻有這麽多需要我救治的病人……真是太浪費了!”

    正想著,兩人已經來到了醫院後門外的小樹林旁,一邊的樹上拴著一匹老黃馬。雖然隻剩下一隻眼睛露在繃帶外,但石心仍然一眼看到申南那熟悉的背景正在樹林的深處晃動。

    “到底是個老特務,挺會挑地方的!”石心又揶揄地笑將起來,一邊雙腿點地,人如同一縷輕煙般的閃進了小樹林,幾個起落間便來到了申南的身後。

    “早上好!”雖然石心對申南的映像並不好,但他仍然禮節性的向申南打了個招呼。

    “啊……早上好、早上好!”令石心頗為納悶的是,申南的神色明顯不太自然。石心哪裏知道,他的輕功實在太好,連申南特意拴在樹林邊用來報信的老馬也不曾驚動,以至於他突然的出現令深思中的申南大吃一驚。

    “找我有事嗎?”根據地下工作“無關者不知”的原則石心對申南的尷尬表情視而不見,直接切入今天談話的主題。

    “喲,你倒是直截了當嘛!”申南畢竟是情報界的領軍人物,涵養功夫更是勝人一籌。他迅速的鎮定下來開始回答石心的問題,雖然他對這種由石心主導的談話方式也感覺到很不爽:“好吧,我今天這麽早就把你叫出來主要是為了向你布置你今後的任務。”

    “我今後的任務?”石心有些喜出望外,“好啊!是不是讓我回戰鬥部隊?連長?排長?班長?就算當個普通戰士我也願意啊。隻要能讓我重回戰場殺鬼子,你怎麽說都行!”

    申南高深莫測地笑了:“真是個殺人狂,不愧於瘋子的稱號!”他想著。然後,他一臉惋惜的搖頭道:“你今後仍然是一名戰士,但你的工作方向主要還是在隱蔽戰線上和看不見的敵人作鬥爭!”

    石心聽了申南的話臉立刻就拉長了,他對這種安排是極不滿意的。

    “我覺得我在戰鬥部隊發揮的作用應該更大!”石心決定抗爭一番,畢竟他的特長是衝鋒陷陣、是殺人、是野戰、是攻堅。在看不見的戰線上同隱藏的敵人戰鬥不是他所喜歡的作戰方式。

    但申南是何等的老辣?他早已想到石心會提出要到野戰部隊去,他隻說了一句話便讓石心啞口無言了:“怎麽,你想退縮了嗎?”他的聲音冷冷的,“當初是你告訴我說和你一起來的幾個人可能有問題,現在你卻想撂下擔子一走了之嗎?”

    石心當然聽得出申南是在用激將法,但偏偏就是這種最明顯的招數卻令他無法拒絕。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好吧!我可以留下來辦完這個案子。”他話鋒一轉:“但你要答應我,幹完這個案子我就要回野戰部隊去幹我的老本行!”

    申南又高深莫測地笑了:“行,我答應你!”肚子裏卻在說:“嘿嘿,如果你以為這是個小case那你就錯了,依我看你想回到野戰部隊去起碼也要等上個一年半載了!”

    “但是,你要聽我的安排!行嗎?”申南現在的感覺又好了起來,因為他覺得這次談話的主導權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行!”石心很爽快地答應了。

    “好很!”申南滿意地笑了,“那麽,現在我向你布置第一項工作——離開穆玉露!”

    ……

    上海的天亮得很晚。雖然太陽升起得挺早,但卻躲在厚厚的雲層上方。雲層的下麵淅淅瀝瀝的春雨依然下個不停。

    潮濕的空氣加上低低的氣溫使人感覺到無比的陰冷——上海很少出現北方那種動輒零下十幾度的極端低溫,但來自北方的人卻往往麵對上海五、六度的氣溫就感到寒冷難耐,原因就在於上海的空氣濕度大,屬於“濕冷”,而北方的低溫則屬於“幹冷”,人體的感受不一樣。

    上海徐家匯天主教堂邊的小竹林裏,吉野少佐也正被這濕冷的天氣折磨著。盡管他已經穿上了綠色的軍用雨衣,腳上也穿著高筒套鞋,討好他的下屬甚至為他在竹林裏挖了個類似散兵坑的掩蔽部,上麵還用竹子、竹葉加了蓋。但是,無縫不入的東北風仍然裹挾著雨絲鑽進吉野的領口、順著褲子淌進他的套鞋。而掩蔽部的地上也很快就積了半尺來深的雨水,並有不斷加深的趨勢,弄得像個大泥坑。

    吉野少佐就這樣一身爛泥一身水的守在掩蔽部裏,端著望遠鏡觀察著天主教堂門口和鍾樓上的動靜——他布置的所有人員都已經到位,就等著那條地下黨分子大魚來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