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很久，正當楊蓉等得心焦之際，隻聽得石心那充滿磁性的嗓音再度響起：“謝謝同誌們！謝謝迪士華大夫的精心手術！同誌們辛苦了！”

    “這家夥，倒是很有禮貌嘛！”楊蓉暗自笑了。她不知道，此時的石心正在手術室內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和醫生護士一個個的握手致謝——誰能相信，這個人不用麻藥就毫無痛楚表現的熬過了如此大的手術、這個人躺在手術台上還能用小鏡子觀察手術情況並提出指導意見、這個人在經曆了這樣一台大手術後還能像沒事兒人似的和醫生護士握手致謝——這究竟是怎樣一個神奇的人呀？

    當掛著吊瓶的石心被推出手術室時楊蓉立馬就衝了上去，當她看見隻露出一隻右眼和口鼻露在外麵的石心時不知怎麽得突然之間心酸起來，連帶著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她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回頭問迪士華大夫：“醫生，他……怎麽樣了？”

    做了一天的手術疲倦不已的迪士華有氣無力的答道：“手術很成功！”

    “噢，太感謝你了！”楊蓉幾乎開心得跳了起來。

    迪士華醫生倒是有些奇怪：“你感謝我幹啥？這個手術是在這個病人的指導下完成的，我隻不過是他的手術刀而已！”他悶悶不樂地想著。

    “那他的……”楊蓉原本打算問石心的容貌在手術後會有何種改變，但一想到這涉及機密就隻能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把話改成了“他什麽時候能夠康複？”

    還沒等迪士華大夫回答，躺著的石心開口了：“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不用擔心！”

    楊蓉低頭時隻看見了石心那碩果僅存的右眼一閃，仿佛正在向她微笑。她的心立刻平靜下來，他那比星星還亮的眼神立刻電到了她，使她不知所措，而整個兒身體也似乎輕飄起來，仿佛正走在雲端裏。

    “我這是怎麽了？”楊蓉下意識地問自己，“這感覺好奇妙、好輕飄！”她直愣愣著說不出一句話，隻跟著護士們把石心送回了他的窯洞，生怕這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的奇妙感覺會隨著自己的開口說話而隨風消逝。

    直到護士們費力的想要將石心移到炕頭上時楊蓉才如同大夢初醒似的過去打算抱起石心再放到炕上。卻被石心輕輕推開了她的手：“謝謝，不用了。”說著，他自己輕巧的用手一撐，整個身體便平平的飛起，恰好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炕頭上。

    “好俊的移形換影功夫！”楊蓉不由自主的稱讚道，一邊看著護士們把吊瓶掛好，一邊感受著手上被石心推過的地方正熱熱的麻著。

    “你去吃點東西休息吧！”石心又說話了，“你在手術室外已經守了一天了！”

    楊蓉當然知道石心那比自己更靈敏的聽力能夠洞察手術室周圍發生的一切，但她的心仍然為石心對自己的體貼關懷感動著。

    “醫生關照過，你不能說話的！”這時，一個護士出來幹涉了，“小心你臉上的傷口！”

    另一個護士則衝著楊蓉說道：“請你出去吧，病人需要休息，請你不要打擾他！”

    “不行，我奉命二十四小時照顧他！不能離開這裏”楊蓉很強硬的回絕了。

    “你是誰呀？照顧他是我們護士的工作！”兩個護士異口同聲的光火了。

    “我是邊保的偵查員楊蓉，現在負責他的保衛工作！”楊蓉毫不猶豫了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在延安“邊保”是代表著權力和威嚴的名詞，沒有人敢於挑戰“邊保”的威信。兩個護士頓時氣餒了：“好吧，那你就在旁邊坐著吧。我們倆輪班去吃飯了！”

    楊蓉拉了把椅子在石心的炕邊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炕上被紗布裹滿了頭部、一動不動躺著的石心。方才出手術室時石心還是清醒的，她不相信在如此之大的肉體痛苦下他還能睡得著。所以楊蓉特地坐在了石心的右側，期待著石心能用他碩果僅存的右眼看到自己守在他的身邊。她不奢望什麽眼神的交流，隻要石心能夠看她一眼，她就心滿意足了。

    但石心卻緊閉了眼睛，呼吸悠長而又均勻，就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他竟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楊蓉悲哀地想著，“我這麽自作多情又是何苦呢？”當她看到火炕的另一頭躺著的、由她親手麻倒的穆玉露時便終於幡然醒悟了：“他當然不會看我了，他正和他的愛人躺在一起，我又算什麽呢？”楊蓉的心裏酸酸的，連帶著鼻子也酸酸的，滿腹苦楚的她再也坐不住了，拖著板凳就衝出了溫暖的窯洞，一個人在窯洞外靠牆坐下生悶氣去了。

    一旁的護士見了好不奇怪：“這個邊保的偵查員剛才還要死要活的留在窯洞裏，怎麽一轉眼的工夫又溜出去了？真不負責任！”護士正想著，卻見楊蓉忽地又鑽了進來，看了眼吊瓶裏的鹽水才放心的鑽了出去。

    要是楊蓉此時知道根據她的領導申南的安排明天穆玉露和石心就會分開，她心裏的傷口就不會流血了。可惜，按照無關者不知的原則申南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楊蓉，更何況他還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明天的事就愈發的要對楊蓉保密了。

    但明天的事石心卻是知道的，他明白這應該是他和穆玉露共度的最後一個夜晚了，可惜的是她卻被楊蓉在熱可可裏下了安眠藥給麻倒了，估計明天早上才會醒——不過這也是沒辦法，不把穆玉露麻倒的話她必定會看出這個清創手術的破綻的——哪有清創手術做了一整天的道理？

    當石心聽到楊蓉已經走出窯洞坐在外麵“呼哧呼哧”的喘大氣時，他才放心地睜開他的右眼，向兀自熟睡中的穆玉露投去關愛的一瞥：她纏滿繃帶的頭部也正歪向石心的方向，紅彤彤的臉龐上掛著甜美的微笑、豐腴的胸脯有節奏的起伏著，引得石心的心也一陣陣的悸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