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我該怎麽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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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阿香瘦弱的身體並不能支撐起她曾經豐腴的上圍來,但為她穿衣仍然是一件很香豔的事。可是那個特務卻一點兒也香豔不起來——在虎視眈眈的要命瘟神龔矚的麵前他可不想再惹任何麻煩。

    等他規規矩矩的幹完了手頭的活計,龔矚又衝著他大吼一聲:“把這個死鬼給我拖出去,你——在門口等著我的命令。”

    那個特務唯唯諾諾地拖著自己同伴的屍體出去了。龔矚則立刻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嘴臉來到了阿香的麵前:“姐姐,你受驚了,你受苦了!真對不起喲!來,坐一會兒吧。”

    阿香眼見著這個方才還凶神惡煞、一出手了要了那個大漢性命的女子居然對自己如此客氣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她的心裏卻在遺憾著:“受驚?是有一點兒,受苦倒是未必。姐姐我已經好久沒接到客人啦,一直想有個強壯的男人來好好玩一玩,可好不容易等到有個猛男對我感了興趣、和我用一種新奇的方式玩一對二的遊戲,卻被你橫插一杠子給攪黃了!哎,你是挺對不起我的,可惜你是個女人,你要是個男人的話倒是可以再陪我玩一次來補償我的!”

    不過,阿香對龔矚此次的出手搭救還是頗為感恩戴德的——妓女也是有是非觀念的嘛!

    其實,這正是龔矚的高明之處。她就是要讓阿香對自己心存感激,從而建立起對自己的信任,以便於她從阿香的口中掏出苗翠花的行蹤。

    阿香誠惶誠恐地坐在了椅子上,身體還沉浸在方才的性激蕩中不能自拔,因此愣在那裏並不說話。

    龔矚則把阿香的懵懂當成了害怕——她對妓女的心態還不熟悉,不知道當妓女的都是經過大世麵、見過紅鼻子綠眉毛(指外國人)的,這種暴力場麵和性侵犯的事她們見得多啦,壓根就沒有被嚇暈。

    “我是七十六號的,我姓龔。我們有個同事是阿蓮的朋友,他托我幫他找到阿蓮!”龔矚吹起牛來一向不打草稿,而且盡是細節真實、大處虛假的話,一般人很難聽出其中的破綻。她的語氣很客氣、態度很誠懇,聯想到剛才她奮不顧身的“救”過自己,阿香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但阿香同時也聽出了龔矚的話外之意——“我是七十六號的”,上海人都知道這“七十六號”是幹什麽的——它代表著權威、代表著生殺予奪的權力。阿香當然知道龔矚話中的分量——如果她膽敢誑騙對方的話一定會死得很慘——她曾經聽說過無數個關於七十六號的恐怖故事,聽說過李士群、吳四寶、餘愛珍這些在上海灘呼風喚雨、殺人如同草芥的人的威名,她才不想親自去體驗呢。

    “倒黴,怎麽是七十六號呢?”她在肚子裏暗自嘀咕著。還好,對麵的這個女人看來對自己倒也客氣,估計不會太難為自己,大概問幾句話就會放自己走的吧。

    “你的朋友阿芳告訴我你最近才和苗翠花碰過麵,你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龔矚不緊不慢地說著,仿佛這件事和她的關係不大,“隻要你說實話我就馬上放你回去。”

    ……

    陝北延安的太陽升得似乎比東海邊的上海要高些,得益於泥土的比熱,氣溫上升的速度更是比上海快很多。等穆玉露再一次蘇醒過來的時候窯洞裏的空氣已經有些熱乎乎的了。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頭部被紗布和繃帶裹得嚴嚴實實、兀自昏睡不醒的石心。

    “我曾經的愛人,現在卻是我的殺父仇人……”她不敢再往下想,在此刻,她的心早已碎了。

    “我該怎麽辦?”她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起這個無解的問題,“殺了他為父親報仇?可我……可我怎麽下得了手?那麽……忘記仇恨繼續和心哥哥在一起?可我……可我怎麽對得起生我養我的慈父?怎麽對得起含恨而死的母親?”

    ……

    當陽光直射到上海閘北天通庵路上通天大戲院那飛起的中式屋簷、將蹲在翹角上的辟邪神獸的影子投在他們的臀後時,七十六號的美女特務龔矚正站在戲院二樓一間臨街包廂的窗前,俯視著停在樓下天通庵路兩側的那一排汪偽和平建國軍的軍車——幾個百無聊賴的司機坐在敞開窗口的駕駛室裏抽著卷煙,把一縷縷淡藍色的青煙吐出窗外——沒錯,通天大戲院裏裏外外的和平建國軍官兵都是貨真價實的,隻有戲院大廳裏那三張辦公桌後的注冊登記人員和最後一間房間裏的發證人員才是龔矚從七十六號帶來的穿著軍裝的特務。

    “現在可好了,終於找到了苗翠花的下落,這些天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龔矚寬慰地想著。現在,阿芳和阿香都已經被她手下的特務押回極司菲爾路的七十六號總部單獨關押起來了,想必此刻正追悔莫及地報怨著她說話不算話。

    想到這裏,龔矚的嘴角不由得掛起一抹輕蔑的冷笑來。但當她想到該由誰去繼續跟進苗翠花的下落時,她的眉頭便皺了起來:“讓王梓來追查下去?不行,這等於給了他一個和苗翠花舊情重燃的機會。他要是隻和苗翠花卿卿我我倒也罷了,萬一他欲火熏心幹出什麽違反紀律的事來那才叫慘呢!”

    龔矚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的顧慮有道理,越想越是心驚,“嗯,那麽……還是我自己追查下去吧。”她交叉著雙手抱著自己的雙肩,眉頭卻皺得更深了,因為她突然想起阿香的供述來——阿香告訴她,苗翠花找了個有錢的長期飯票、住在虹口日本租界的海倫路一帶、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問題是海倫路一帶是日本人的地盤。跑到日本租界的以及地帶去抓人而不經過日本人同意的話無異於引火燒身——即便是七十六號的老大李士群也不見得會有這麽大的膽量。

    “怎麽辦?”龔矚躊躇了,“值得為了捉拿一個妓女而冒得罪日本人這麽大的風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