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海麵，一道影子突兀閃現，而後毫不受力的墜入了海水之中。

    似被人投下的一枚種子，海波跳動，迅速凝結，一朵直徑達數十米的冰晶花在短短片刻間綻放，一汪平靜的海麵也似因此多出了幾分生氣……

    劉攀動手了，毫無預兆的動手了。狂暴的冰寒之力在那一瞬間被他強行灌進了李飛揚的識海。然而，他心跳卻是猛地漏了一拍，因為他失手了，李飛揚又一次逃了。

    “哢嚓！”

    炸裂聲響，綻放了片刻的冰晶花瞬間四分五裂。一道身影閃出，低罵一句的同時伸手一招，隨之便是禦劍疾馳，向著遠方追去。

    禦劍之人自然是劉攀，他所追之人自然便是李飛揚，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李飛揚的殘魂。

    李飛揚雖然逃了，卻也不是半點沒受到傷害。那冰寒之力雖沒直接抹殺掉李飛揚的神魂，卻也至少侵蝕了一半。

    說到底，李飛揚這一次還能逃開，劉攀是不覺得意外。畢竟，在此之前李飛揚已經吃過一次暗虧，若這次還沒一點戒備，那劉攀是真得懷疑他的智商了。

    當然，能預料到李飛揚能逃是一回事，李飛揚真逃了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劉攀此刻的心情是真不怎麽好。

    武皇巔峰，真實戰力已經遠超了武皇巔峰，就這樣實力，要殺一個相對力量已經十不存一的武帝居然這麽難！這簡直……劉攀此刻真的是深刻的認識到了武皇境與武帝境之間那道鴻溝有多大了。

    他有些無語，為何要設定這樣大的一道鴻溝？書中武皇境的劉狂能從武帝境修士的手中逃走難道都是假的嗎？

    額……按照身處這個世界所了解到的那些情況，似乎，確實，很有可能真的是假的……劉攀忽然感覺自己無力吐槽了，隻能在心中默默地感歎了一句：原來這也是bug……

    當然，預料到李飛揚能逃，劉攀自然不可能不留後手。在那狂暴的冰寒之力中，他融入了幾道精神印記。

    如果是正常情況，精神印記這種東西對武帝境修士而言自然無用，可關鍵這不是在正常情況。

    神魂一旦離開識海，可以說就無依無靠了。而且，很多原本能正常施用的手段都會受到限製。

    就如當初被雷劫劈得神魂出竅的劉攀，正常情況下他的精神力可以探查到方圓數千米內的事物，然而神魂離體的時候，他卻根本不敢將精神力擴張到最大。

    沒有識海，神魂就相當於沒有了歸宿，一旦散得太遠，就收不回來了。

    對於修士的神魂，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感知。神魂越弱，感知越弱。如今，李飛揚的神魂被冰寒之力侵蝕了大半，感知可以說是大打折扣，能否感知到劉攀的精神印記都是問題，更何況要抹去劉攀的精神印記。

    隨手，劉攀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套黑色連帽長衫套上，在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繼續變得萎靡，而是逐漸開始恢複的時候，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看了看手中的另一枚儲物戒指，劉攀眼中有著些許莫名。這是李飛揚的戒指，被他取了過來。

    說到底，以劉攀現有的“家當”，一枚武帝境修士的儲物戒指他是沒什麽興趣。然而，李飛揚的這枚戒指他卻是覺得有必要摘到手。

    李飛揚研究過屍靈之力，戒指中很可能會有與屍靈之力相關的書籍筆記。

    現如今，劉攀對自身情況的判定與了解幾乎都以地球有關僵屍的記憶為準則。雖說理論上都能夠說得通，但顯然，同樣的事物在不同的世界很可能是有不同的定論。

    這個世界是否有僵屍存在劉攀沒有寫過，而若是存在，又是被如何定論的，自然劉攀也不知情。所以他想要知道。

    有了解，心中才能有底。

    歸根結底，劉攀最想要知道的是“前輩”的路，因為他想要知道自己未來的路。

    呼了口氣，劉攀將儲物戒指收起來後，抬眼望了出去。

    一望無際，沒有任何島嶼，唯一能判定東南西北的事物隻有初升不久的太陽。

    劉攀沒有看到李飛揚的神魂，但他能感覺到李飛揚的方向。

    對於自己現如今的精神力，劉攀不說有絕對的信心，但他卻知道，不管李飛揚如何瞬移，隻要不是坐上了跨洋級別的傳送陣，那就不可能逃出他的感知。

    可以說，這種情況下劉攀的心境已然放鬆了下來。

    當然，心境放鬆不等於行動上放鬆。這世界上可並不缺意外跟轉折，在沒有最終確定結局之前，劉攀不會大意，他也不敢大意。

    …………

    李飛揚此刻是猶如一隻受傷的兔子，他在瘋狂的逃，慌不擇路的逃，不計後果的逃。

    空間輕微的扭曲，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影子一閃即逝，整片天地都很平靜，似乎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李飛揚是有太多東西都想不明白。但他能肯定的是，留下來必死，所以他要逃。

    連續數次瞬移，李飛揚神魂一頓，停了下來。不是他不想繼續逃，而是他忽的清醒了過來，現在的狀態支撐不了他多次瞬移的消耗。

    沒有了識海的約束，神魂之力用一次就少一次，很難補得回來，除非能盡快的找到一具身體。

    也不得不說，武帝境修士的心理能力很強，若是換做常人，不逃到精疲力盡恐怕不會停下來。而一旦逃到精疲力盡，對一個神魂來說，結局就隻能是消散在天地間了。

    自然，李飛揚不繼續瞬移，劉攀就有了追上來的時間。事實上這也是在劉攀的預料之中，而這也是為什麽劉攀希望李飛揚把治療地點選在海上的根本原因。

    沒有第三個人，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會被泄露。

    禦劍可是比神魂飄蕩的速度快了太多。約莫大半個時辰，李飛揚的神魂出現在了劉攀精神力的感知範圍內，而也就在同時，李飛揚再次瞬移，消失不見。

    略微呼了口氣，劉攀是沒有沮喪氣餒。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李飛揚隻有神魂狀態，那他基本上就沒有了直接轟殺李飛揚的可能。他能做的隻有消耗，讓李飛揚的神魂力竭，散盡而亡。而要做到這一點，那就需要追，不停地追，追到目標消失為止。

    是以，接下來就是一場簡單枯燥的追逐戲了。

    茫茫海麵，當烈日升到當空，幾次變換了方向之後，劉攀已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方位指針這種東西，他儲物戒指裏並不少……事實上，對於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修士而言，方位指針這種東西都是隨身常備的。

    李飛揚此刻真的是感覺身體被掏空，在被劉攀逼得多次瞬移到現在，他幾乎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而他是早就已經知道，劉攀在他的神魂上留了印記，否則不可能追他到現在。

    然而，反應過來也無用，因為他發現現在的他根本感知不到劉攀留的印記在哪，如此怎可能抹去？

    自己究竟是招惹了怎樣的存在？這是李飛揚感覺最憋屈困惑的事情。

    武帝境被武皇境追殺？這說出去誰會相信？恐怕整個修煉界的人都會笑話吧！

    空間之力，現在是救命，也是在要命。

    李飛揚是很清楚，他隻能再進行兩次瞬移，且距離都不會太遠，而後若是再被劉攀追上，那他將再無掙紮之力。

    片刻之後，李飛揚神魂略微波動，再次瞬移，消失不見。

    連續兩次瞬移，李飛揚沒有絲毫保留，他在賭自己的運氣……事實上此刻的他已經絕望。因為他沒有方向，瞬移完全看天命……

    劉攀此刻的感覺是不錯的，他感覺到李飛揚已經油盡燈枯，追逐了這麽久，終於是要結束了。

    念頭一動，劍尖略微偏轉，載著劉攀疾馳而去。

    約莫一刻鍾後，劉攀麵色劇變，因為他看到了陸地……

    鹹城，也不知這是不是老天的安排，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的李飛揚在瞬移之後看到了陸地，看到了鹹城。

    大快人心，應該就是李飛揚此刻的感覺。

    兩次瞬移之後，雖然能夠遙遙的望見鹹城的輪廓，但以李飛揚目前的狀態，想要抵達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事情。

    李飛揚是很清楚，他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可能，憑他現在的殘魂，不說奪舍修士的身體，奪舍一個普通人卻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然而，奪舍了又有何用？劉攀會讓他安然的活下去？

    機會，李飛揚相信這是老天給他的機會。他要將所有與劉攀有關的情況都宣揚出去，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向著鹹城方向飄了過去，而按劉攀之前的速度來估算，他能在劉攀找到他之前讓大半個鹹城的人都知道劉攀的秘密……

    約莫半個時辰，鹹城已經遙遙在望，然而李飛揚卻是猛地僵住，愣愣的轉頭看著身後從海平線上疾速奔來的那道身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劉攀是奔跑著來的，踏波而行，狂暴的冰寒之力四處蔓延，所過之處，海水凝結，形成了一條長不知幾許的冰道……

    最終，劉攀是停在了李飛揚殘魂之前。

    “抱歉，我不能讓你活下去。”幹澀而沙啞的聲音傳出，劉攀伸手抓向了李飛揚幾近虛無的殘魂：“怪，隻怪你找到了我，且非要進行這場交易，而你，又真的知道得太多了。”

    “魔靈鬼屍？原來……這怎麽可能……”這是李飛揚神魂給予的最後一個念頭。

    沒有任何聲響，殘魂解體，消散於無。

    劉攀皺眉，低頭看著身前的海波。他能感覺到，在水下十數米處，有一條一指寬的尋常的細鱗小魚正瘋狂掙紮著不斷下沉……